烏卡(VUCA)這一概念最早由美國人提出,意味着世界充斥着易變性(Volatility)、不确定性(Uncertainty)、複雜性(Complexity)、模糊性(Ambiguity)。" 烏卡時代 " 則代表着我們所處的外部環境正處于不斷變化、高度不确定性之中。當 " 世界失去了确定性的承諾 " 時,新物種研究院院長、商業思想家吳伯凡認爲我們應該采用多種方式來調整心态,勇敢面對真實的世界。
新物種研究院院長、商業思想家吳伯凡
正确認識變化中的真實世界
" 烏卡 " 雖然是個新詞,但具備 " 烏卡 " 這種特征的,絕非現在這個時代所獨有。從曆史的長河中來看,人類一直處于高度不确定性之中,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思考如何應對世界的不确定性。時代雖然并不相同,但有些經驗和探索卻值得借鑒。我們會發現,對确定性的某些不恰當的尋求,隻會讓自身和世界處于更大的不确定性中。
2008 年奧運會,包攬了 8 枚金牌的飛魚菲爾普斯在比賽時發生了泳鏡進水的小狀況。對于大多數遊泳運動員來說,在任何一場比賽中視野被遮蔽都會引起恐慌,但這個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發揮,當他摘下泳鏡時,看到得分闆上寫着 "WR" ——兩個表示世界紀錄的字母,他又赢得了一枚金牌。事後采訪時才知道,在其教練多次 " 搞亂 " 式的訓練下,他早已将不确定的折返、碰壁等各種 " 意外 " 練成了習慣。
菲爾普斯這種将自身置身于 " 不确定性 " 環境中的訓練,幫助他一次次赢得了 " 确定性 " 的勝利。而 " 傘兵思維 " 則能幫助我們培養處變不驚、靈活應對的心态。以往高速增長、高歌猛進的時代已不可追溯,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面對真實的世界。" 傘兵生來就是被包圍的 " ——這是所有的士兵進入到 101 師時必上的第一課。被敵人包圍是一種常态,不必感到焦慮、擔心亦或害怕,當你将最壞的情況當作常态,設爲錨點時,一切已經發生或者即将發生的事情都将讓你有所獲得。
正如約翰 · 杜威在《确定性的尋求》中所說,對确定性的追尋隐含着兩種最根深蒂固的人性——懶惰(一勞永逸)和貪婪(一本萬利),放棄對确定性的執念隐含着一種人性的美德——一種終極的勤奮和勇敢。
培養第二本能——本能地選擇難而正确的路徑
本 · 霍洛維茨,矽谷最令人敬佩的企業家之一,在《創業維艱》中以他自身創業經曆爲例,就如何建立和經營一家創業公司給出了很多較爲實用的建議,覆蓋了企業經營、人才選拔、企業文化、銷售等方方面面。從他的創業經曆總結來看,婚戀中,玫瑰最便宜,離婚最貴。人總是在簡單的、代價很低的事情上斤斤計較,而在複雜、代價沉重的事情上傾向于敷衍,虛與委蛇,也就是我們常說的 " 再說主義 "。
我們過多地關注于簡單的事情,遇到複雜多變的事情時本能地選擇逃避而不是去擁抱,這将讓我們錯失很多發展機遇,無法實現人生的超越。烏卡時代,不确定性是常态,隻有不斷錘煉自己擁抱變化的第二本能,才能在危機中尋找到确定性的發展機遇。以烏卡爲常态是正确且艱難的事情,既然世界的狀态是易變的、處于高度不确定性的,那麽隻有不斷增強自己适應變化能力的第二本能,才能找到我們跟變化世界的相處之道。就像王陽明的答案——去 " 心中賊 ",打造 " 第二本能 "(緻良知)——本能地選擇難而正确的路徑。
第二本能并非一蹴而就的朝夕之功,需要我們在這個冬天裏 " 冬練三九 "。真理——尚未(等待)被證僞的結論,而非百用不爽的法寶,我們需要調整自己的心态,減少對别人的奢求,減少對别人的期待,減少對别人的依靠。安 · 蘭德的 " 三無原則 ":無所求(Ask for Nothing)、無所待(Expect Nothing)、無所靠(Depend on Nothing)能幫助我們降低對确定性的過度期待,從而形成三大習慣,分别是前攝性主動(Proactive)、要事優先(First thing First)、協同共赢(Win-win)。
如果用一個詞高度概括安 · 蘭德的三無原則就是:Proactive,積極主動、操之在我,或者叫前攝——在具體場景出現之前已經存在,它改變場景而不是被場景所改變。Proactive 是 " 我是一切事情、事态、狀況、結果的承擔者 ",就像阿特拉斯那樣,不會說 " 沉重的大地爲什麽隻是我一個人扛着,其他人不扛 "。在阿特拉斯的意識中,他是所有事件的主角,而且是唯一主角,他要關心的是:我的目标是什麽;現在不管什麽狀況,爲了實現我的目标、承擔我的責任,我該怎麽做。
《肖申克的救贖》的主人公安迪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 Proactive 人。他遭遇飛來橫禍被關進了監獄,一般人想的是 " 我本來是一個無辜的人,現在竟然被關到了這麽一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而安迪有一種前攝性,他不在意眼前處境如何,隻關心 " 我該怎麽樣 "。他的身份是做一個自由的人、一個銀行家,至于是在外面做還是在監獄裏做,不是他關心的。所以,被抓進監獄的第一天晚上,安迪是唯一不哭泣的人,這也反映了他對于場景的前攝性和操之在我的習慣。
美國對越戰期間成功從戰俘營裏逃出來的人做過一個調查,他們發現,這些從戰俘營裏逃出來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并不在意被關進戰俘營這件事。這看起來有點兒矛盾:他們不在意爲什麽還要從戰俘營裏逃出來呢?因爲這些人覺得,不管在戰場還是在戰俘營裏,他們要做的都是那幾件事,所以帶着這種 " 操之在我 " 的性格特點,他們沒有爲自己在戰俘營裏遭受的非人待遇抱怨過——這個不抱怨的背後邏輯就是安 · 蘭德的 " 三無原則 "。
安 · 蘭德有一句很有名的話:你可以逃避現實,但你不能逃避因爲逃避現實而帶來的結果——這個現實就是阿特拉斯的現實:你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孤獨的個體,承擔着屬于你自己的使命或者苦役;當這種現實降臨的時候,你不能有任何意向立場,隻能采取物理立場。而不回避現實就是采取一種物理立場。
隻是做到了 " 三無 " 所代表的那種自由還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像阿特拉斯那樣,讓自己始終處在一種強大的苦役或者使命的驅使下,始終做同一件事,也就是像安迪那樣讓自己對環境脫敏,始終做一個自由的銀行家。
具有 " 三無原則 " 的人擁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單獨面對一個事情的時候,他想的是應該采取什麽樣的措施來達到我的目标;與别人合作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他的心智不會聚焦于 " 這個人該怎麽樣,有沒有怎麽樣 "" 這個事态本該是什麽樣的,現在不是什麽樣的 ",他唯一想到的是 " 我要采取什麽樣的措施達到我的目的 "。因爲這類人無所期待、無所求、無所靠,所以他内心不存在半點兒怨氣——怨氣的潛台詞都是 " 本該怎麽樣 "。
我們可以把安 · 蘭德的哲學叫做 " 自由的哲學 ",或者一種 " 如何在擺脫奴役的同時被一種高維度的力量深深裹挾,成爲那種力量的奴隸,并獲得真正的自由,找到真正答案 " 的解決之道。
唯有 " 見微 ",方能 " 知著 "
很多做投資的人都用過 Gartner 曲線,也稱爲技術成熟度曲線,是一種以圖形方式演示技術和應用的成熟度和采用情況的工具。這是一個各行各業都要用的曲線,做投資的人必須知道,且要熟練地運用這個曲線。
Gartener 成熟度曲線及其隐含的世界觀。第一階段——确定性思維隻能導緻預期快速膨脹(" 僞風口 " 與 " 滿天飛的豬 ")。任何一個新技術出現的時候,不管是區塊鏈還是元宇宙,還是今天的 ChatGPT 大模型,由于資本閑置、媒體傳播,所有投資機構的預期特别高,各種有關新技術的消息甚嚣塵上。所有人都對這個新技術充滿無限的憧憬,尤其投資者,唯恐這是投資生涯中的最後一次機會,這就會導緻大量的資本湧入,再加上輿論的加持。在這種炒作的過程當中,就會形成預期膨脹,并達到膨脹的頂峰值。
但一個新事物的誕生,并不隻是講講故事,跟落地應用完全是兩回事,落實到具體的産品上面,肯定還會存在很多缺陷。這就步入到第二階段——不成熟的技術和産業注定無法承受高度杠杆化的承諾和夢想(" 滿地摔死的豬 " 和 " 一地雞毛 ")。當應用解決不了實際需求,滿足不了商業化要求的時候,風口就會斷崖式下滑,後續因爲技術和商業模式的不斷成熟再緩緩上升,這就步入到第三階段——絕望、不信任、烏卡彌漫下,新趨勢悄然顯化,新勢力悄然崛起。
任何一個技術 / 産業都得經曆這樣一個周期。就如當年的阿裏巴巴一樣,早期互聯網模式誕生之初,大家預期非常高,但随之發現還有很多問題尚需解決,衆多玩家相繼出局。大家對互聯網充滿質疑之聲。後續随着阿裏巴巴等一衆企業探索出新的商業模式,解決諸如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等問題之後,衆多玩家再相繼入局,互聯網步入穩定發展階段。
我們需要仔細研究 Gartener 成熟度曲線,用各種實際案例來參悟這條曲線的演變。當開始一個項目的時候,就能将那些實際案例轉化成輔助你進行決策的一個免疫力助力,幫你規避可能發生的實際風險。但當你遇到絕望時,同樣也會擁有免疫力,我們将其稱爲 " 認知疫苗 "。這個 " 認知疫苗 " 需要在 " 事上練 "" 事上磨 ",真切細緻地感悟 Gartener 曲線,在真幻難變、成敗難料中細細感受 " 不一定 " 和 " 一定 "。
巴菲特說 " 最大的風險就是不知道風險在哪裏 ",而最大的陷阱也就是我們不知道哪裏是陷阱。我們都清楚,活在世上要避開各種各樣的陷阱,但可能忽略了一個事實:我們也有可能随身攜帶着這樣一個陷阱。就跟達克效應一樣,能力欠缺的人在自己欠考慮的決定基礎上得出錯誤結論,但是無法正确認識到自身的不足,辨别錯誤行爲,是一種認知偏差現象。這些能力欠缺者們沉浸在自我營造的虛幻的優勢之中,常常高估自己的能力水平,卻無法客觀評價他人的能力。要認識到自己的 " 缺陷 ",是需要相當高的智商的。
在不确定性的黑暗中洞見确定性的微光。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 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此第二境也。" 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第三境也。在經曆過一系列的反複實踐探索、研究之後,必會豁然貫通,有所發現。沒有關于未來的 " 超級探照燈 ",隻有洞幽察微的雙眼。别把趨勢當風口,别把危機當深淵。
" 這不是結束,這甚至不是結束的開始,但這可能是開始的結束 " 是丘吉爾在二戰勝利前夕所說的一句話。雖然這場戰争還沒有完全結束,但他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是開始結束的時候了。雖然我們周邊充斥着各種不确定性,但當我們有了将不确定性轉爲确定性的心态和能力後,每個不确定性既是結束,也是開始,既是終點,也是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