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劇并不像傳統劇集主角之間擁有愛情線,涉及到的重點人物關系,大多與情無關,與 " 理 " 有關。"
《九義人》這部劇,仿佛就是古代版《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與《沉默的真相》。
七年前,繡女蔺如蘭被繡樓主人吳廉誘騙,這個名義上是她老師的 " 翩翩君子 ",對她先是打壓,後是 " 專門指導 ",再借私下接觸的機會不斷暗示以及甜言蜜語,把未經世事的女孩哄騙得手之後又棄如敝履。
從人物關系上來講,蔺如蘭和吳廉與房思琪和李國華同處于不平等的權力結構。在這段關系中,蔺如蘭是被動的,被蒙騙的,也是難以反抗的。不隻是蔺如蘭一個人,可以說繡樓裏的女學生都是吳廉的 " 獵物 ",她們在同樣不平等的關系裏經曆不自信到自信,再到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心态轉變,被同樣的套路所誘騙,或有一兩人反抗,但最終還是屈服。
從前後心态上來講,蔺如蘭與房思琪也有共通之處,因爲受害者都有自我保護機制。房思琪在意識到自己經曆什麽之後,不斷心理暗示自己這就是愛,她不願面對老師在誘騙她的事實,也不願面對自己的世界已然崩塌的狀況,隻能自我洗腦,不去戳破已經昭然若揭的表象。
而蔺如蘭也是如此,她在目睹好友孟宛被強迫時,甯願相信朋友背叛她也不願意正視吳廉在作惡,直到孟宛給她解釋一切,她才真正後知後覺吳廉的所作所爲。她心裏不是不能猜出大概的情況,隻是她也不願相信她被吳廉欺騙交付真心。
《九義人》的原著作者曾經在後記中寫道 " 謹以此文紀念林奕含女士 ",所以蔺如蘭所經曆的種種與房思琪如此相像并不難理解,兩位作者都在以某一部分女性所經曆的真實的苦難,來揭露另一部分人的醜惡。但是蔺如蘭與房思琪不同的是,她有與她志同道合的朋友。
七年後,以孟宛爲核心的 " 九義人 " 團體,爲以死證道的蔺如蘭翻案,他們有人步步籌謀打入核心圈層,有人使用技能爲證據 " 添磚加瓦 ",這個過程不算順利,甚至有過矛盾甚至接近分崩離析,但還是堅持下來,爲了共同的故人,共同的目标努力。
七年,九人,雙線叙事
這部劇的叙事結構與衆不同,一是分上下阕,單集爲上阙,雙集爲下阕,上阙講七年前,下阕講七年後,七年前蔺如蘭一直在爲自己以及其他被誘騙的女孩讨公道,七年後她的朋友孟宛糾集與這個事情相關的 " 九義人 " 來爲蔺如蘭翻案。
二是兩集爲一個小單元,每兩集講一個 " 義人 ",包括蔺如蘭自己在内共九個 " 義人 " 因爲不同的原因或卷入或關聯這個故事。首先是蔺如蘭與孟宛兩個最核心的人物,再有入獄的捕快劉薪,風塵女子柳三娘,馬夫兼前土匪二當家馮大等 " 義人 " 出場。他們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是心底都有一份正義感在,這是他們集結的本質原因。
這樣新奇的叙事結構,讓蔺如蘭這個本質悲情的角色底色更加悲涼,首先就是她七年前的所作所爲更猶如一場 " 飛蛾撲火 "。被父母哥哥與朋友捧在掌心裏的她,就像 " 小太陽 " 一樣相信理想主義,所以她會賭上自己的名節,選擇去告發吳廉。但在觀衆已經知道她的結局的前提下,她越堅定,越相信每一個對她表露 " 善意 " 的人,越讓觀衆更加憐惜她。
其次就是觀衆對于她受到的輿論指控也能夠共情。劇集是在古代背景下,社會輿論對于 " 名節 " 的在乎到了極度苛刻的程度。蔺如蘭明明是被誘騙,但在吳廉的倒打一耙下,在旁觀者看來她成了主動的那方,她的上告成爲了 " 别有用心 " 謀取利益,她對于馮大的幫助也成爲她天性堕落的佐證。旁觀者或許沒有惡意,但他們的 " 聽風就是雨 ",對于女性群體下意識的 " 蕩婦羞辱 ",讓他們成爲事件中的 " 施暴者 ",這樣的情況在現實生活中也能找到對照。
再則,這部劇本質上不隻是《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更是《沉默的真相》,它揭示了吳廉背後有甯國公夫人等 " 保護傘 ",爲了自己的利益,哪怕所謂的利益隻是虛無缥缈的 " 名聲 ",都會 " 保下 " 他,所以蔺如蘭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官商勾結、輿論攻擊、陷阱布置和數不勝數的羞辱之後,走投無路,最終選擇自戕以證清白。
每兩集一個 " 義人 " 的叙事結構,也将七年前與七年後的故事從不同維度建構出來,同一件事,不同人有不同的境遇,也就有不同的看法。七年前這些人或許因爲無權無勢,或許因爲能力不足,或許因爲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沒能将蔺如蘭從深淵裏拯救出來,但他們都選擇在七年後,在彼此的謀劃與合作下給自己内心求一份安穩,爲蔺如蘭争得身後名。這種轉變與行動是合理的,也是更符合人性的。
改編,群像,演技在線
《九義人》原著 " 以捕快 " 劉薪 " 爲核心,而劇集改編上則以吳倩飾演的 " 孟宛 " 爲核心,一方面,女性之間的珍貴情誼不問目的,不爲利益,僅僅是因爲境遇的類似就能感同身受,不管是劇中的她們,還是劇外的觀衆都能夠共情這份純粹的情感。
另一方面,孟宛這個人性格冷靜,善于籌謀,但是又有情有義。七年前她勸說蔺如蘭不在沒有後路的情況下孤注一擲,但在對方走上這條不能回頭的路時,又竭盡全力幫助她。七年後,她終于成爲能夠接近甯國公夫人的人,再去将之前埋過的線一一連接。這部劇不喊口号,不自我标榜,但處處都彰顯着女性的力量與智慧。
吳倩在飾演這個角色的時候,首先是在外化部分,刻意将聲音放低,語速放慢,将人物的冷靜與謀略展現出來。在内化部分,她對于不同的人的情感也各有區分,對蔺如蘭是同甘共苦,願意将後背給對方的情誼,對其他 " 義人 " 則是展現魄力與凝聚力的那一面,而對甯國公夫人,她有利用,有恨,也有勸對方回頭是岸的複雜情感。
對喬振宇飾演的 " 吳廉 ",七年後的她一開始怕被認出,布置了多種解決方法,在發現對方因爲誘騙過太多人而對她無甚印象的時候,又覺得有些可笑,到後來她被吳廉認出,被其知曉在複仇行動,她先是慌張,又強作鎮定,用胸有成竹的氣勢來迷惑對方,并且展現出更爲自信的狀态,在 " 恨 " 的基調上,又根據不同的情況給出不同的情緒。
孟宛與吳廉的交鋒之所以好看,不僅吳倩将孟宛的步步籌謀演繹得淋漓盡緻,也因爲喬振宇将吳廉的斯文敗類與狡猾演繹得入木三分。吳廉這個角色是表面君子,背地裏利用權力步步緊逼無辜女孩讓她們無路可走還被 " 污名化 " 的衣冠禽獸,所以他對外和對繡樓内的女子是兩種态度,對這些繡女們前後态度也有明顯的變化,從 pua 到特别關心再到示愛,到得手後的厭惡,各階段各面向呈現的情緒各有區分。
而在面對孟宛時,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喬振宇飾演的吳廉都沒有降智,也沒有隐藏欲望。七年前孟宛不屈從他,所以他要反複逼迫測試孟宛的服從度,他在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的關系。七年後,他很快地發現了孟宛的謀劃,也依然覺得在孟宛面前的他是無可撼動的上位者,所以他不隐藏自己想要尋求勝利的欲望,讓兩人的關系迅速針鋒相對。
除了孟宛與吳廉," 義人 " 群像描寫也比較出彩。他們大多數出身微寒,有不被世俗束縛的自由特質,劉薪仗義也貪财,馮大和李春風本就是土匪和扒手,柳三娘活在勾欄瓦舍之間,如果用世俗來評判,他們不算是 " 好人 ",但偏偏應驗了那句 " 仗義每多屠狗輩 ",就是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偏偏能不走尋常路,讓吳廉疲于應付。
這部劇不像大多數劇集主角之間擁有愛情線,幾對涉及到的人物關系,要麽出于恩情,要麽在還未開始時已經結束。甚至 " 義人 " 想要爲蔺如蘭申冤,大多與情無關,與 " 理 " 有關,隻是出于心底的正義感,并沒有别的因素摻雜。這種行爲的根源,越與 " 愛 " 與 " 情 " 無關,也就越能體現立意格局之大。
結語
七年前,蔺如蘭身着紅色嫁衣自戕以證清白,七年後," 義人 " 們爲她而來,也必将求得一份公義。《九義人》以古喻今,由點及面,用雙線叙事的現實筆法呈現了 " 蔺如蘭 " 們作爲受害者被指摘的痛苦遭遇,也給了創作者新的題材切入點。古裝劇除了甜寵發糖與虐戀情深之外,其實也可以有更多的表達方式與解題思路,去承載更多的内容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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