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澤塔（編譯）
2014 年，網絡攝像頭還遠沒有成爲人們遠程辦公的必需品，一名大學生突然想到，也許可以将它用來做其他事情——比如，作爲一款電子遊戲的獨特操作方式。七年後的 2021 年，這名大學生和幾個搭檔共同制作的叙事冒險遊戲《曆曆在目》 ( Before Your Eyes ) 正式發布，并在獨立遊戲節 ( IGF ) 和 BAFTA 等活動中赢得了一系列獎項。
" 就連最基本的電腦網絡攝像頭也可以進行眼球追蹤。"2023 年 GDC 會議期間，《曆曆在目》創意總監兼編劇格拉漢姆 · 帕克斯 ( Graham Parkes ) 在演講中說，" 我的朋友威爾 · 赫爾沃思 ( Will Hellwarth ) 想圍繞它設計一款遊戲，尤其是圍繞人們眨眼的過程。"
當時赫爾沃思在南加州大學念書，他告訴帕克斯，他和其他同學已經在開始制作一款類似的遊戲，那是他們的論文項目。赫爾沃思邀請帕克斯和他合夥幹，希望他能在叙事方面發揮自己的特長。帕克斯和赫爾沃思高中時就是好友，經常一起玩遊戲，不過他正在紐約大學學習劇本創作。
帕克斯回憶說，那是 " 我這輩子接到的最棒的一次電話 "。不久後，帕克斯、赫爾沃思以及幾個其他童年玩伴決定組成團隊，但這并沒有讓《曆曆在目》的開發過程變得順暢——相反，項目陷入了 " 五年的持續失敗 " ——幸運的是，他們最終迎來了一個美好結局。
" 人們哭着離開展台 "
在項目開始前不久，帕克斯和赫爾沃思被一批具有試驗性質的高口碑獨立遊戲所吸引，如《請出示證件》、《三十年航班之戀》 ( Thirty Flights of Loving ) 和《史丹利的寓言》等。
作爲紐約大學的一名學生，帕克斯當時還在附近的電影論壇打工，專業知識和工作經曆使他能夠以一種獨特的視角來看待這些遊戲：" 我常想，如果那些活躍于默片時代、阿爾弗雷德 · 希區柯克那個年代，以及法國新浪潮活動時期的電影制作人現在還活着，那麽他們很可能會選擇制作電子遊戲，而非電影。"
帕克斯曾試圖報名參加紐約大學遊戲中心的一些課程，結果卻很不理想。" 今天，我站在這裏做 GDC 演講，但當初我連 Unity 入門課程都無法通過。" 帕克斯告訴聽衆，" 我希望我的這段經曆，能夠給在座和我一樣笨的人帶來一些希望。"
從某種意義上講，高中好友赫爾沃思在電話裏提到的項目更适合帕克斯：他有機會将自己的劇本創作能力，運用于他更感興趣的遊戲行業。借助網絡攝像頭，《曆曆在目》的概念将交互性和存在主義恐懼結合了起來。" 當時我們想，能不能制作一款關于失敗的遊戲？無論你多麽努力，你永遠無法在與網絡攝像頭的凝視比賽中獲勝。你必須眨眼。如果玩家一次又一次地失敗，直到死去，那會怎麽樣？"
沒過多久，又有兩個童年好友加入團隊，協助制作美術和音樂。2014 年，這支團隊爲《曆曆在目》完成了一個 15 分鍾的可玩原型，并提交給了 Indiecade 的主辦方。在 Indiecade 活動現場，《曆曆在目》得到展示，還拿下了 " 開發者選擇 " 獎。
" 那會兒它幾乎還無法穩定運行。" 帕克斯回憶道，" 我的意思是，當時的眨眼技術相當粗糙。但當遊戲正常運行時，我們被玩家的反應驚呆了。說實話，我覺得它還不夠好，不足以引起人們那種情難自已的反應……我們看到有人哭着離開展台。"
一場與機器人對抗
注定失敗的凝視比賽
2015 年，《曆曆在目》的原型又獲得了 IGF 最佳學生遊戲獎。帕克斯承認從那時起，" 我們開始有些自大了 "。這導緻開發團隊走上了幾條不同的毀滅道路。作爲首席編劇，帕克斯感覺自己已經江郎才盡，以至于在幾個早期版本中，他甚至假緻敬之名，直接抄襲了話劇《推銷員之死》、電影《陰陽魔界》 ( Twilight Zone ) 等作品裏的一些情節。
帕克斯後來意識到，他的故事創作之所以遇到瓶頸，部分原因在于：設計團隊不願在核心設計上做出讓步。" 玩家在任何時刻都有可能眨眼，一旦眨眼就會錯過眼前的場景。在這種情況下，我究竟該怎麽講故事？"
在《曆曆在目》的早期版本中，每當遊戲發現玩家眨眼，就會将故事的時間線向前推進。這意味着隻要玩家在遊玩時不小心咳嗽或打噴嚏，就有可能跳過大段的故事情節。
爲了進一步解釋他的想法，帕克斯展示了一名玩家試玩《曆曆在目》時的照片：照片中，那名玩家瞪大眼睛，仿佛要試圖在一場與機器人對抗、注定失敗的凝視比賽中獲勝……最終，開發團隊找到了折中的方案，允許玩家偶爾眨眼。不過，這支團隊仍有顧慮：玩家或許能夠從 15 分鍾的原型中獲得樂趣，但這種樂趣卻無法轉變成 2 小時的愉快體驗。他們擔心當遊戲在 Steam 商店發售後，許多玩家可能會在 2 小時的時間窗口内申請退款。
" 我們互相攻擊 "
因此，雖然《曆曆在目》的大部分開發者都是老朋友，但在團隊内部，一場惡性循環開始了。帕克斯透露，在那段時間裏，開發者在讨論設計決策時經常發生争吵。
來自衆籌玩家的壓力，使得團隊成員之間的對話顯得充滿了火藥味——在衆籌網站 Kickstarter 上，帕克斯等人爲《曆曆在目》籌集了 3.5 萬美元的資金。" 考慮到我們設想中的項目規模，當我看到那個數字時，我仍然想笑。"
随着項目反複被拖延，玩家逐漸對開發團隊感到不滿，發表了不少負面言論。帕克斯能理解玩家的憤怒，因爲團隊确實做了太多承諾，卻遲遲無法兌現……然而在當時，開發團隊卻未能冷靜地對待那些言論。
" 我們開始覺得，憤怒的人們拿着長叉站在外面，這加劇了我們的壓力。" 帕克斯說，" 與許多心智不夠成熟的小夥子一樣，我們開始互相攻擊、互相指責和推卸責任，聲稱是其他人造成了整支團隊的失敗。"
" 這是一場關于失敗的演講。我對我們當時的做法深感羞愧，因爲如果沒有一個讓人在情感上感覺安全的環境，你無法創造任何東西；如果你和搭檔不相互信任，就不能被稱爲一支團隊……在《曆曆在目》衆籌遭遇失敗幾年後，我們發現，這兩樣東西我們都不具備。"
" 我們真的很難承認這一點，因爲我們都是老朋友了，彼此深愛着對方。但這或許恰恰是問題的一部分：我們走得太近，就像家人，缺少在職場上那種明确的界限。"
被節拍器所拯救
帕克斯承認，《曆曆在目》開發團隊之所以能走出困境，完全是因爲運氣。
在遊戲的漫長開發期間，每名成員都有全職工作，帕克斯的工作與電影制作有關。有一天，帕克斯偶然遇到了 Verizon 旗下實驗性電影制作公司 Ryot 的代表。那家公司想要資助優秀的 AR 和 VR 體驗創作團隊，也知道《曆曆在目》是一款屢獲殊榮的獨立遊戲，再加上《曆曆在目》支持部分 VR 頭顯的眼球追蹤功能，于是決定爲開發團隊提供資金支持。
" 他們選擇相信這款遊戲和我們團隊，盡管在當時，我們都已經對它失去了信心。" 帕克斯說。借助 Ryot 提供的資金，以及後來與發行商 Skybound Games 簽署的協議，《曆曆在目》的研發預算大增，開發團隊也有了充裕的資金雇傭新員工 ( 包括一位新的首席設計師 ) ，并組織更多輪次的 QA 測試。
更重要的是，開發團隊還決定放棄隻要玩家一眨眼，遊戲時間就會向前推進的設定。隻有當遊戲屏幕内出現一個節拍器時，玩家才需要全神貫注，盡量避免眨眼——在其他時候，玩家可以自由眨眼。從某種意義上講，節拍器會提醒玩家：關鍵時刻來了。據帕克斯說，參與測試的玩家和開發團隊都對這一改動感到高興。
" 把你的手放在爐子上 "
随着項目變得更加輕松，帕克斯決定重寫整個劇本。帕克斯承認，以前他給自己施加了太大壓力，這最終導緻他難堪重負。爲了創作一個全新的故事，帕克斯回憶起他的青年時代，以及與同事們共度的童年經曆。他每周獨自撰寫劇本，然後與朋友們聚在一起讨論，并分享自己腦海中的劇情方向。帕克斯透露，幾位開發者都對新劇本感到高興，因爲這讓他們能夠在遊戲中重現童年時代的真實場景。
在創作過程中，帕克斯不得不面對童年時一段令他不太舒服的時期：當時他需要住院治療，并連續 18 個月在家裏接受教育……《曆曆在目》的故事源于帕克斯的真實經曆，讓許多玩家和評論人士都産生了共鳴。
" 作爲編劇，我不會害怕暴露個人脆弱的一面。" 帕克斯說，" 你可以嘗試靠近那些讓你感到不舒服的話題，或者你可能想要逃避的事情。你必須願意把手放在爐子上。如果你強迫自己朝着那個方向前進，前往那些令你不舒服的地方，那麽，很多真正神奇的事情就會開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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