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十點人物志 (ID:sdrenwu),作者:三金,題圖來自:十點人物志(受訪者提供)
廣州康樂村是一片低矮的城中村,緊鄰中山大學,距離著名地标廣州塔(小蠻腰)不過 4 公裏。
由于附近就是 " 中山大學布匹市場 " 和 " 十三行 " 等大型服裝批發市場,從 20 世紀 90 年代至今,約 1 平方公裏的土地上逐漸聚集了近萬家服裝加工廠,超過十萬人在裏面工作和生活。如果大家在網上買衣服,留心便會發現,大多店鋪的發貨地都在廣州,這裏也是衆多網店和實體店的貨源地。
走進這裏,你能看到這樣的景象:每天傍晚,無數台電動車載着布匹從各大布匹市場湧出,瞬間塞滿了整條街道;打着 " 誠尋客戶 " 招牌的小制衣廠老闆坐在路邊,有些牌子上還寫着 " 南無阿彌陀佛 "。
路邊打着 " 誠尋客戶 " 招牌的制衣廠老闆。顧客會直接上前詢問某種款式能否制作,這種方式效率很高。
康鹭片區,是由康樂和鹭江兩個城中村組成,坐落于廣州的核心地帶海珠區,城市中軸線穿越其間。
客戶沿街找工廠,工人沿街找活幹。本就狹窄的街道旁堆放着殘餘的布料。從 2011 年開始,康樂村便傳出要拆遷的消息,但一直到 2023 年,項目才獲得實際推進,今年正式開始拆除,預計整個改造過程需要 10 年。這些年裏,廣州許多盛極一時的城中村,比如獵德村、琶洲村、楊箕村,都已經建起新樓。
康樂村中設有碎布料打包的臨時堆放點。
陳洲和張曉靜夫婦從 2008 年開始關注廣州城中村,當時拆遷已經開始。他們探訪這些逐漸消失的街巷,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撿起主人匆忙遺落的舊物,拼湊出這裏曾經的人聲鼎沸。
今年,他們把一部分物件展出,創辦了一座 " 撿來的博物館 "。
博物館位于怡樂社區,是一棟占地 40 餘平米的平房,外牆貼滿了藍色、綠色的鋁制門牌,密密麻麻有 2100 多塊。這些年裏,類似的門牌他們收集了 7000 多塊。館内擺放着老舊的音響、老照片、幾百把鑰匙、破碎的瓷器和重新裝裱過的獎狀。
位于廣州怡樂社區的 " 撿來的博物館 ",外牆貼着門牌,十分顯眼。
每一個物品背後,都是一個人遠離家鄉,來到新城市奮鬥的痕迹。巧合的是,博物館距離正在拆遷的康樂村僅僅兩公裏,仿佛一種無聲的呼應——這不隻是一個關于懷舊的故事,對大多數人而言,忙碌、孤獨而流動的生活狀态依然占據着主流。
博物館開館沒多久就上了熱搜,6000 多萬的點擊量讓陳洲和曉靜很驚訝。每天都有人遠道而來參觀這個空間。我們與陳洲、曉靜夫婦展開了幾次對話,也去到博物館聽了那些物品背後的故事。
一開始,館裏的展品 " 因陋就簡地堆放着 ",曉靜覺得,這些外來務工者的資料應該以一種 " 被尊重 " 的方式呈現。在廣州公益慈善書院吳傑院長的支持下,他們定制了滿牆的櫃子,打開櫃門,就像是打開一條隧道,物件把主人的故事娓娓道來。
南下淘金夢與打拼者的曆史
館主陳洲最早收到的物件是一面小銅鏡,來自一個在林和村打工的女人。
女人是青島大學外語系的畢業生,九十年代,孤身來到廣州打工。這面銅鏡原本是媽媽結婚時用的,想着女兒大學剛畢業、年輕愛美,便送給她留作紀念。沒想到女人一下火車東站,就鑽進了火車站對面的林和村,從那之後幾十年,結婚生子,再也沒有離開過。
賺了些錢,女人在村裏租了兩個檔口,賣胸罩内衣和化妝品。她告訴陳洲,自己整天守着檔口,習慣了每天晚上看着酒樓裏工作的姐妹下班,到她這買一些化妝品,再閑聊幾句。現在村子要拆,她的生意也做不下去。
這樣的近況,混得實在算不上好,她不太好意思回老家。女人把銅鏡送給陳洲,就像她曾在這裏存在過的證明。
上世紀九十年代,工作不再包分配,大學畢業生開始實行雙向選擇的就業方式。" 鐵飯碗 " 被打破,也讓許多有理想、有闖勁的年輕人決定南下廣州 " 淘金 "。擁擠卻便宜、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的城中村成爲這些年輕人奮鬥路上的第一站。
包租公們察覺到租房市場的火熱,進一步在居住空間上壓縮,村裏形成了 " 一線天 " 和 " 握手樓 " 這種獨特建築景觀。
城中村裏的 " 握手樓 ",兩棟樓的人站在自己家裏就能握手。
康樂村被改造前,一位決定離開的制衣作坊老闆老王(化名)把自己的門牌送給陳洲,還跟他講了一晚上自己的故事。
老王是湖北人,15 歲時跟着村裏年紀大的孩子到廣州打工。當時打工的主要目的是學一門手藝,能包吃住就行。數據顯示,康樂村與附近的鹭江村聚居了 10 萬餘名湖北人,因此康樂村也被稱爲" 湖北村 "。他們把 " 小單快返 " 的服裝生産模式做到極緻,不到 24 小時就能出貨,成就了 " 廣州最大制衣村 " 的名号。
老王驕傲地告訴陳洲,在康樂村,如果想要尋找一種特殊的紐扣,他隻需要 3 分鍾就可以搞定,這就是 " 康鹭速度 "。這裏的制衣産業超乎尋常的成熟," 隻要努力,就能掙到錢 "。但同樣的,這也依托于康樂村的地理位置和長期形成的商業模式,如果搬到其他地方,老王很難找到同樣高效的生産方式。
隻有初中文憑的老王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康樂村擁有了兩間工廠,那是黃金般的九十年代," 隻要有一台縫紉機就可以在城市裏面安家落戶,隻要能有幾平方米的檔口,就可以發家緻富 "。
康樂村的牌坊
博物館裏還存着許多 " 布料 "。在康樂村,有些小作坊會自己設計 " 花樣 ",如果 " 花樣 " 得到了很好的市場反饋,整個村子其他的制衣廠都會研究效仿。等這陣風氣過了,設計花樣的人舍不得自己的作品,把它們保留下來,有的二十年後又可能重新流行。
熨鬥下壓着的是一個特殊 " 花樣 "。
" 對康樂村的手藝人來說,這就是他們的産品。"
在陳洲眼中," 廣東是一個巨人,城中村就像它的胃。" 很多人不會意識到,現在整座城市所享受的最好的快遞、最方便的衣食住行都由住在城中村裏的這些人來提供。
磨眼鏡片的機器,現在接上電還可以使用。
當城中村流動人口驟然增多,出租屋管理也成爲了一個重要的社會問題,政府要求出租屋必須挂有明确的标識,方便監管和識别。
南方雨水多,樓又蓋得密密麻麻,城中村幾乎不見天日,白天也得點燈。狹窄與昏暗的空間也催生着混亂。陳洲的朋友短暫居住在城中村,晚上聽到樓頂上有小偷走動的聲音,陳洲也曾見過城中村裏裝扮誇張的站街女在路口張望。
外來人口住的出租屋必須挂上白底紅字的牌子,擁有治安管理許可證。這是一個時期城市發展的見證。
一位在城中村裏開店的西北人。十年前,陳洲撿到了一張照片和日記,日記上面每一筆賬都記得很清楚,包括每月要向黑社會交多少保護費。
許多人在城中村一待便是幾十年,早已成家立業,直到城市改造讓他們不得不考慮離開。
這扇木門是一位叫曾峰的先生所贈。曾先生的叔叔是遠征軍,全家人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柬埔寨定居,解放後才回國。三代人在城中村開了一家書院,免費教别人識字寫字。離開前,他們把書院的木門留給了陳洲。
見證的故事越來越多,陳洲和曉靜都覺得應該有一個博物館,專門記錄這些打工人的青春。" 無論最後他們去到哪裏,個體的勞動應該受到尊重,在這間博物館裏,你可以看到一段打拼的曆史。"
拆遷中的門牌、孩子與精神病人
2010 年,廣州亞運會舉辦在即,城中村作爲 " 非理性的空間結構 ",被認爲是 " 怪異而醜陋 " 的。那一年,廣州拆遷改造進入高峰期。
拆遷中的村子
廣州的村子大多曆史悠久。像是楊箕村始建于北宋天禧年間,擁有近千年的曆史。楊箕村的原始地貌被形容爲像一隻頭向白雲山,尾在珠江河的水龜,地處廣州的主要交通幹道,與廣州未來的 CBD 珠江新城比鄰而居。
正因如此,許多村子裏的路名都是從宋元沿襲下來。比如一戶村子裏的傳統民居拆除後,僅僅剩下一個宗祠,圍繞着宗祠蓋起層層疊疊的握手樓,但宗祠前面的那條路大家依然習慣稱呼它之前的名字:慈善裏、居仁裏、潛龍裏 ……
筆村的門牌格外醒目,據說朱熹的後人在這個村子裏居住了 600 多年,現在村子已經拆遷。
廣州羅馬家園小區修建時拆除了一個元朝的宗祠,梁木還儲存在村民家中。
随着拆遷,很多村子隻剩下一個名字,陳洲、曉靜覺得很可惜。他們想到了村裏的門牌,希望把這些記錄着之前地名的門牌保留下來。
兩人的經濟實力一般,隻能像是撿破爛一樣,跑到要拆遷的村子裏去收集。陳洲力氣大,負責撬,曉靜就給他打掩護。撿廢品的人以爲他們是同行,好心告訴他們," 鋁制的門牌可不值錢啊 "。
在村子裏收集門牌的陳洲。
後來陳洲專門做了一塊牌子,寫着 " 高價回收舊門牌 "。警察不理解這種行爲,把他帶走了。陳洲跟警察解釋," 香港的開發商來改造村子,這個地方很快就會變成另外一個小區,咱們幾百年的名字都沒有丢,現在丢了多可惜啊。"
派出所的所長姓馬,也是村裏的村民,聽了這些很感動。他找人幫忙,一晚上撬完了附近的門牌,交給陳洲。後來越來越多居民主動把門牌送給陳洲。
據統計,從 1991 年到 2000 年,廣州老地名消失數量達 1031 個。進入新世紀以來,城市改造步伐加快,又有 1000 餘個老地名消失。
那幾年,村子到處都在拆,大家茫然、彷徨又焦慮。夫婦倆帶着相機在村裏走,常常被認作記者,拉住了就要聊上幾個小時," 哪怕你解釋了自己不是記者,他們說沒關系,就要跟你說說最近生活的不如意"。
有一個開雜貨鋪的江西老表告訴陳洲,自己在村子裏生活了 20 年,賣音響、電視機,回去 " 都不知道該怎麽種莊稼 "。走的時候,他在一台音響上寫," 希望廣州永遠能聽到江西老表的聲音 "。
比起成年人,孩子面對的動蕩更加劇烈而隐晦。楊箕村拆遷時,就有孩子在牆上寫下," 别了楊箕村,我的家 "。
有一天晚上,下着蒙蒙細雨,曉靜看見一個媽媽正在撿破爛,她的孩子七八歲左右,從垃圾堆裏撿了一個玩具在擺弄。媽媽渾身被淋濕了,責怪孩子不來幫忙,搶過他的玩具就扔了,孩子大哭起來。曉靜看到很心酸。" 對于流動兒童來說,他那麽珍惜這個别人扔掉的玩具,但還是得不到 "。
在林和村撿到的其他孩子的玩具和書包。
從那之後,曉靜開始更關注孩子的玩具。在拆遷現場,他們把别人丢棄的玩具、公仔撿回去,清洗消毒。" 每一個玩具都有主人,有一天主人不知道因爲什麽離開,玩具的生命好像也因此結束了。我們希望爲這些玩具找到第二個主人,賦予它第二次生命 "。曉靜把這個項目命名爲" 領養計劃 "。
一位房東的 " 借東西登記本 ",房客們自顧自地在本子上留下自己想說的話。比如 " 爲什麽中學辍學的總是女孩子居多!父母應該給予子女平等的愛!"
2010 年,距離火車東站僅僅 200 米的林和村開始拆遷,一個記者朋友建議陳洲和曉靜可以去看看。兩人在林和村收了很多東西,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幅17 米長,由 40 多張獎狀拼湊而成的畫卷。裏面是一名叫徐小慧的女孩從幼兒園到初一獲得的獎狀。
當時挖掘機還沒有挖到這間房,獎狀密密麻麻貼滿了一整面牆,陳洲進去把獎狀都取了下來。媒體報道後,陳洲也曾短暫聯系上孩子的父親,對方很觸動,告訴陳洲,房子拆了,他們都回老家了,孩子也轉到老家的小學讀書,陳洲說等下次見面,會把這些裝裱好的獎狀還給他。但這幾年,他們又失去了聯系。
在顯龍村,陳洲把一個小數碼相機交給孩子,讓他們拍攝自己感興趣的地方,有孩子拍攝自己的好朋友,也有孩子隻拍了一個黑漆漆的角落,告訴陳洲,"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琶洲祠堂前面的搖搖車
陳洲還在村子裏碰見了另一個跟他做着類似事情的 " 藝術家 "。那是一個說着東北口音、穿着軍帽、戴着紅袖章的中年男人,他在村子裏撿了很多東西,擺了一個小攤。聊天過程中,陳洲才發現對方精神有些障礙,他把一個擺件送給陳洲:" 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你一定要接受我啊。"
" 藝術家 " 送給陳洲的擺件。
當時村子裏亂糟糟的,有人在搬家,有人在吵架,隻有這個男人,像藝術家一樣平靜地觀察着這一切。後來陳洲才知道,他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了很多年,現在村子要消失了,他應該什麽也不懂,卻也仿佛有一些感應。
" 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 "
陳洲是安徽人,曉靜是江蘇人,他們都畢業于南京藝術學院,畢業後去法國留學。2007 年來到廣州,曉靜在廣州美術學院做老師,陳洲則成爲了獨立藝術家。他們在學校附近的城中村租了一個工作室,可以說,他們認識廣州這座城市就是從城中村開始的。
在當時的廣州,他們感受到的是社會轉型、人口的流動與融合以及拆遷中不可避免的尖銳矛盾,新與舊、開放與傳統同時存在。
南方人家的傳統,會在門口挂着 " 天官賜福 "。
爲了擴大居住面積,人們扔掉了神龛與佛像,但村裏的宗祠和廟宇還在,香火很旺。來到這裏的人,都盼望着能在夾縫中尋找生存的機會。
陳洲對這一切有種天然的熟悉感。他在安徽農村長大,讀的是中國第一所希望小學,學校全靠普通老師和工人捐錢建起來。
那時大多孩子初中辍學後都會去外地打工,他的哥哥和弟弟去了不同城市,一年難得回家。有一年,弟弟借了些錢去沈陽打工,等到回家身上都長跳蚤了,他十分難過。哥哥也曾經給陳洲描述自己的生活:" 我的青春都給了那座城市。"
猜測是一個叫 " 超 " 的人的保安服。陳洲的哥哥名字裏也有 " 超 ",當他看見這個保安帽的時候,很有感觸。裝這套衣服的箱子也是主人自己設計制作的,現在仍然可以使用。
陳洲從小喜歡畫畫,雖然還不知道學藝術意味着什麽,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打工。高中時,陳洲找人借了 50 塊錢,就像村裏每個出去打工的年輕人一樣,用扁擔挑着被子,坐長途汽車到了浙江美院門口。
第一次走進美院的校門,他緊張到不能呼吸。當時想上課的孩子可以先學 7 天再交費,像他這樣挑着扁擔在美院門口晃悠的山村青年有很多。
上到第七天,陳洲準備離開,老師追出來:" 别走,别走!" 他吓得不行,以爲老師找他要錢。結果老師寫了一個地址給他," 你以後有困難可以寫信給我。"後來,就是在這位中國美術學院樓召炎老師的幫助下,陳洲才能繼續學業。
山裏的孩子想要走藝術的道路更加艱難。他和同學約定,以後無論誰考上大學,外出打工的人就供他的學費。大學時,陳洲交不上學費,他的高中同學正在廣州打工,二話沒說,真的給他交了一年學費。
在法國念書時,陳洲和曉靜不想問家裏要錢,留學的七年裏,有六年都在勤工儉學,搬運工、洗碗工、服務員 …… 什麽活都做過。當陳洲來到廣州,見到城中村裏的打工者,輕易就跟他們熟悉起來,這些人讓他想起自己的哥哥弟弟、朋友同學。" 他們在這裏打工,反饋給家鄉的人,也建設了這座城市。"
陳洲經常幻想,如果當時沒有去美院,他也許也會在城中村裏打工、租一個小檔口,他也不會遇到曉靜。城中村的居民,像是平行時空裏的另一個自己。
在城中村 16 年,陳洲和曉靜已經是城中村變遷的見證者和親曆者,許多人把東西放在他們的博物館,聊過自己的故事,後來再也沒有見面。那個曾經給陳洲交過學費的朋友生意不順,後來也回了老家。
陳洲曾經坐車去了一個拆遷過的村子,曾經的祠堂變成了售樓處,進去一問,房價已經漲到 4 萬多。而那些曾在城市裏努力生活過的人,不知道去到了哪裏。
一代奮鬥者終将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新的淘金者紛至沓來,湧入城市的 " 新手村 "。現在陳洲經常往返于廣州與佛山,教城中村裏的孩子美術。他上課的地方被很多工廠圍繞,也是一個 " 打工鎮 "。在村口,他曾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背着小包、站在一塊石頭上,笑容滿面地跟朋友打電話,風暖暖地吹着,看着十分幸福,充滿希望。
本文圖片由受訪者、Yoyo、星星提供。
文中提到的 " 撿來的博物館 " 的場地由公益組織廣州公益慈善書院租下服務社區,負責社區項目的執行人陳海賓向街道申請了備案,門牌才得以貼到牆上。千禾社區公益基金會和 807 創新空間,配合廣州公益慈善書院,讓空間真正地服務到居民,爲了空間物品不妨礙社區老人來做活動,廣州公益慈善書院的執行院長吳傑教授支持了整個空間改造。
參考資料:
1. 中國 · 新聞周刊《廣州巨無霸城中村改造:告别拆遷暴富》
2. 财新顯影《廣州康樂 " 服裝村 " 告别輝煌,每年因 " 招工難 " 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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