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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82- 巴西政治動亂
作者:無夢
校稿:辜漢膺 / 編輯:果栗乘
據巴西媒體報道,當地時間 1 月 8 日下午,成千上萬的前總統博索納羅支持者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亞的行政核心區 " 三權廣場 " 聚集,他們呼喊着口号,要求盧拉下台并恢複博索納羅的總統職務。
數以萬計的人群如潮水般湧入 " 三權廣場 "
(圖:壹圖網)▼
不久後,情緒激動的示威者開始沖擊巴西的國會大廈、總統府和最高法院,并在其中肆意打砸搶劫,造成了很大的破壞。事件一出,美洲震動,因為發生在巴西的這次暴力事件,與美國 2021 年初的那場 "國會山事件" 可謂如出一轍。
不能說十分相似,隻能說簡直一模一樣
(圖:shutterstock)▼
這兩夥人所支持的領袖在政治光譜上都是極右翼,都否認新冠疫情的嚴重性,都剛剛以微弱的劣勢在大選中落敗,有 " 巴西特朗普 " 之稱的博索納羅也同樣否認大選結果,聲稱勝利被對方竊取了,兩人的支持者們也都殊途同歸地選擇沖擊國家的行政機關,以抒發自己的強烈不滿……
博索納羅怕不是得了特朗普的真傳(圖:flickr)▼
如此多的巧合之下," 特朗普風格 " 已經出現明顯的人傳人現象,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
一場并不懸殊的大選
去年 10 月 30 日,巴西高等選舉法院在統計過計票結果後宣布,巴西勞工黨候選人盧拉獲得了已統計的 98.81% 選票中的 50.83%,得以戰勝現總統博索納羅,時隔 12 年再次問鼎總統寶座。
這場險勝,反映出一個割裂的巴西社會▼
盡管由于在自己的第一個總統任期中,盧拉确實是在真心實意地給窮人謀福祉,但從投票結果中我們也能看得出來,在卸任後因貪腐指控而坐了 580 天牢的盧拉此次并非 " 王者歸來 "。在國内右翼勢力已經頗成規模的狀況下,他所要面臨的挑戰其實相當嚴峻。
盧拉曾為脫貧去饑做出不少貢獻
但右翼分子不會因此就放棄對其執政的阻撓
(圖:institutolula.org)▼
一方面,盧拉雖然在大選中險勝,但他所在的勞工黨并沒能拿下幾個經濟和人口大州的勝利,反倒是讓博索納羅的政治盟友們斬獲了聖保羅州、裡約熱内盧州以及米納斯吉拉斯州的州長之位。
另一方面,右翼執政聯盟在國會選舉中也一舉拿下了48% 的席位,這就導緻盧拉将來推行自己的施政方針時,阻力會相當大。
勝了,但沒完全勝
也許後續如何将各項政策落實到實處才是最大的難題
(圖:shutterstock)▼
大選中敗北後,博索納羅也和自己的 " 精神偶像 " 特朗普一樣,認為大選中存在舞弊現象,拒絕承認大選結果。早在去年 12 月 30 日,自己任期結束後的第三天,博索納羅就搭乘飛機飛到了美國佛羅裡達,刻意缺席了盧拉的就職典禮。
說是到美國治療之前被刺的傷去了?
(圖:twitter)▼
而更巧合的是,特朗普在輸掉 2020 年大選後,就一直在自己位于佛羅裡達棕榈灘的海湖莊園中常住,博索納羅此番也選擇佛羅裡達作為自己的新落腳地,反倒顯得有點 " 線下追星 " 的狂熱粉絲意味。
" 巴西國會山 " 事件發生後,面對着盧拉将暴徒們稱之為 " 狂熱分子 " 和 " 法西斯 " 的指控,博索納羅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第一時間發表聲明,否認自己與此次暴力襲擊事件有關,并表示自己同樣譴責這種暴行。
總之一句話:和我沒關系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無論博索納羅與這次事件是否有直接關聯,他的政治前途都會遭受不可避免的打擊,盧拉政府極有可能以此為契機,合理地打擊國内的右翼和極右翼勢力,一如目前美國國内特朗普和共和黨的尴尬處境。
一道沒有答案的難題
實際上,對于目前已經順利占據了道德制高點的盧拉一方來說,後續如何處理這次 " 巴西國會山 " 事件也是一道難題。
畢竟,盧拉在競選時就已經明白巴西國内的左右撕裂問題,還公開打出了 " 調和左右 " 的競選旗号。如果後面下手太輕,那麼可能會招緻自己基本盤左翼的不滿,但如果下手太重,讓右翼心生怨念,那麼誰也說不準盧拉會不會在交權後遭到構陷,再次锒铛入獄。
對盧拉而言這或許是個良機
但如何下手還是個難題(圖:壹圖網)▼
如果我們将時間跨度拉長一些,其實巴西乃至整個拉美,都沒能逃出左右翼交替執政、你方唱罷我登台的曆史循環。
曆史就是個圈,你方唱罷我方登場
(2022 年底南美各國執政政黨示意)▼
左翼上台,會大規模國有化企業,并靠着養老和社會福利拉攏人心,等到地區性或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到來,高福利模式難以為繼後,一些在左翼執政時期躍升至中産階級的人會擔憂這種大力發錢的模式會讓國家破産,自己因此返貧,從而将票投給右翼。
2016 年巴西的羅塞夫政府倒台,正是出于這個原因
右翼上台後,則會将左翼國有化的企業重新變賣給外資,吸引一波外國的熱錢進來,讓經濟實現短期的繁榮,但這種沒有源頭活水的模式注定難以為繼。在縮減社會福利後,部分中産因經濟形勢不佳再次返貧,這時候他們又會将選票投給左翼。
例如,盧拉的前兩個總統任期之所以幹得順風順水,有大筆的錢給窮人修基建、發福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當時中國剛剛加入世界貿易體系,對包括鐵礦石、石油、大豆、咖啡在内的國際大宗商品有着巨大的需求,盛産這些資源的巴西自然也會跟着景氣起來。
要不是大環境經濟形勢尚好
手頭哪有閑錢去發社會福利呢
(幫助貧困家庭的 Bolsa Fam í lia 計劃)
(圖:Exame)▼
等到盧拉的繼任者羅塞夫于 2012 年上位後,全球大宗商品的價格進入低潮期,勞工黨政府的經濟政策難以為繼後,以博索納羅為代表的右翼便有了上台的良機。
羅塞夫上台後運氣不太行
還沒過幾年好日子就開始寅吃卯糧▼
同樣地,身為右翼的博索納羅在發展經濟方面,其實也并沒有特别出衆的成績,他本人的支持率在當選後持續下降,卻又在 2022 年初開始緩慢回升,其直接原因基本與國際大宗商品價格走勢相符。
從這個角度來說,巴西表面選的是總統,實際上看的是前一任在位期間的國際經濟形勢如何。
正如美國第 42 任總統克林頓在競選時打出的那句口号 " 笨蛋,問題是經濟 " 一樣,對于一個國家而言,經濟的發展将直接決定其内部的穩定與否。對于巴西這種吃飯又得看老天爺的臉色,又得看強國臉色的國家,能夠一直保持國内形勢的安定,反倒成了一種奢望。
克林頓:我早就說過了,還沒學會嗎
一個警醒世人的案例
就這樣,整個拉美都在這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左右循環中走着熟悉的路,卻始終沒辦法沖破這個怪圈。
究其原因,還是整個拉美除去出口資源外,再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創彙手段。在當今這種高端制造業國家用高端工業品剝削資源型國家的國際秩序下,他們注定既缺乏話語權,也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經濟命脈。
巴西出口的商品除了鐵礦原油外
農副産品占了很大的比重
(圖:OEC)▼
上世紀 90 年代,随着蘇聯被拖垮,奉行國家不應當幹涉經濟、政府應當盡可能縮小開支、經濟應交由市場自行調節等理念的" 新自由主義 " 經濟學被奉為圭臬,在全球多國成了指導思想,而巴西也是如此。
為了避免在改革中發生物價暴漲,當時的巴西政府提高了本國的利率。從避免通脹、保障人民基本生活的角度來看,這一舉措無疑是正确的。
巴西從 1994 年開始推行 " 雷亞爾計劃 "
并發行了新貨币雷亞爾,來降低通脹穩定巴西經濟
(1994 年發行的一百雷亞爾紙币 圖:wiki)▼
但随着冷戰的結束,歐美各國都開始紛紛向第三世界國家轉移自身的低端制造業,而巴西國内的企業卻因為較高的利率而沒有貸款的意願,這就使得巴西制造業因為缺乏啟動資金而沒能滾起雪球。
另外,由于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提倡市場 " 自由競争 ",使巴西過早地全面開放了本國市場,進而使得大批品質出衆且價格便宜的外國工業品湧入巴西市場。對巴西民衆來說,能買到質優價廉的外國貨固然是一件好事,但這也變相掐死了巴西國内剛剛起步的制造業。
拉美外債危機加上新自由主義改革
導緻巴西過早地走向了去工業化的道路
(聖保羅廢棄的織布廠 圖:wiki)▼
簡單來說,在技術起步階段,本國商品無論是質量還是價格,都比不上技藝已然至臻化境的外國貨,但若是因此而完全放棄了本國的制造業,那麼哪怕對方在後續如何憑借着壟斷市場優勢肆意漲價,你都隻能一輩子捏着鼻子買外國貨了。
就這樣,在一波波的忽悠下,巴西的工業錯過了歐美低端制造業大規模轉移的黃金時期,不僅沒能發展起來,反倒日漸萎縮。
在 1989 年,巴西的工業增加值占 GDP 的比重還能達到 42.3%,到了 1995 年,數據驟然下降到 23.38%,而到了 2021 年,這一比值已經隻剩下18.86%了。
巴西經濟血脈中的工業部分
在四十年間變得越來越少▼
換言之,目前的巴西在自身工業沒能發展起來的前提下,就已經過早地去工業化了。
而更要命的是,目前的幾個新型制造業大國,如中國、印度都在奮力追求産業升級,想要在芯片、手機、化工、汽車、航空等高附加值的高端制造業領域迎頭趕上,乃至實現對發達國家的彎道超車,而巴西的制造業本就處于一窮二白的狀态,更别提什麼産業升級了。
掉隊的巴西,該羨慕着别國的産業發展而追悔莫及了吧
(印度的電路闆工廠 圖:shutterstock)▼
最悲哀的是,作為一個土壤肥沃、物産豐富的國家,盧拉上台後所要面臨的首要問題,甚至是如何緩解國内的饑餓問題,諸如重走工業化之路、重新跻身國際大國地位之類的事宜,在巴西人眼裡甚至算得上難以企及的夢……
國民吃不飽,誰來發展國家呢
這樣看來,在未來的十年裡,動蕩、衰退和沖突,恐怕仍然會是巴西社會的底色。
最後:
* 本文内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壹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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