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眸,作者|鹿堯
關于 AI 搜索是否會取代傳統搜索的話題,已經被讨論太多次了。
支持 " 替代說 " 的理由是:AI 反饋的結果更快、更精準、更整合,傳統搜索甚至已經淪爲 AI 搜索調用的一個工具。
但就實際情況來看,這種論斷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目前傳統搜索浏覽器,大緻可以分爲 4 個梯隊:以谷歌、百度爲代表的全民搜索引擎;以 Edge 和 Safari 爲代表的默認浏覽器,分别與 Windows 操作系統、蘋果生态系統緊密集成,擁有龐大的用戶基礎;以及火狐、360、UC、誇克等各具特色的第三、四梯隊。
搜索,從用戶視角來看隻是一個動作,但它的發展其實經曆了漫長的好幾個階段。
從最早的基于人工分類的目錄搜索,到後來依靠關鍵詞匹配,再到利用爬蟲抓取網頁并将其内容存儲進索引數據庫,搜索引擎在二十多年間不斷演進,随着語義搜索和智能推薦技術的日益成熟,理解用戶需求的能力顯著提升,如今搜索引擎不僅能夠提供更精确的結果,還能通過挖掘用戶數據,給出更個性化的信息。
需要注意的是,無論是從超鏈接跳轉,還是框搜索、關鍵詞搜索、語義搜索,百度百科、Google 或維基百科,這些詞條和内容仍然都是人爲編寫的。用戶獲得結果的本質——人爲創造的内容,并未改變。
也許是考慮到二十年前的技術和現在的大數據、AI、移動互聯網不可同日而語,于是,在當前的搜索領域,人們提出新的搜索理念和産品,甚至會覺得,新興技術能夠颠覆傳統搜索數十年的積累。
但現在的 AI 搜索,更多是聚焦在狹義範圍,認爲隻要改變用戶的交互方式,提高搜索結果的相關性,就能實現 " 重新定義 "。但這其實應該被稱爲 " 答案引擎 ",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 " 搜索引擎 "。
事實上,搜索本質是個生态概念。
從更廣泛的角度來看,搜索是一個涵蓋了技術、數據、内容、用戶、商業等多個方面的複雜系統。以百度爲例,不僅有搜索服務,還有數十年積累的搜索生态,百度詞條、百科、貼吧、文庫等附屬品,都是基于它的生态。
2000 年成立,憑借競價排名廣告,百度在 2004 年左右實現首年盈利。彼時互聯網行業正處于快速發展階段,用戶對信息搜索的需求日益增長,企業也意識到網絡廣告的價值。百度作爲中國最大的搜索引擎,擁有龐大的用戶群體,市場份額遠超其他競争對手。
類比手機市場,蘋果的成功不僅僅在于其硬件本身,更在于其背後的操作系統、應用生态、開發者生态以及整個産業鏈的布局,所以很難被超越。
多年以前,李彥宏提出 " 框計算 " 的概念,爲用戶提供基于互聯網的一站式服務,核心在于所搜即所得," 一方面,百度将流量盡可能地留在了站内;另一方面,百度在分發機制上将會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這是一個相當高的戰略高度,也幾乎代表了百度對生态的最終想象。
據了解,框計算概念之後,百度推出開放平台,上線不到一年,在 PC 端主站與合作夥伴共同推出了超過 600 多項應用,覆蓋搜索、日常出行、文娛、電商、投資等多領域。同一時間,百度又推出了以移動端爲核心的百度移動開放平台,意圖将框計算戰略平移。
将時間線拉的更長些,會發現,無論是框計算、開放平台,還是百度輕應用,以及後來大力投資的很多 " 中間頁 " 公司,例如愛奇藝、去哪兒網等,底層邏輯都是通過聚集線下場景,對生态進一步擴容,讓用戶在搜索框内完成搜索、信息獲取、消費、服務等一系列活動。
PC 時代,跟随百度搜索一同生長出的百科、地圖、知道、文庫等,這些産品原先寄生在主站,由搜索引擎引來的巨大流量,養活了這些更垂直的内生産品,産品線豐富的同時,也對原先百度的用戶進行了進一步的劃分,以便後續的商業化運營。
然而,移動互聯網時代,搜索框雖然沒有消失,但人們對原生 App 的依賴明顯提高,App 内搜索、App 内轉化發展出了新的用戶習慣,搜索不斷被分化,的确削弱了百度搜索入口的流量。
不同于百度,谷歌的搜索生态是另一種概念。
谷歌也有産品全家桶,例如 Gmail、地圖、翻譯,黏住了大量用戶;但谷歌從 PC 到移動端的平穩過渡,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給手機做的完整操作系統,除了安卓開源項目之外,還包含了 GMS(谷歌移動服務),對手機生态系統來說至關重要。
GMS 中的通知系統、賬号系統、軟件認證系統以及付費與分成系統等功能,爲手機用戶提供了便捷的服務體驗,同時也爲開發者提供盈利模式和分成機制,擁有 GMS 的手機被視爲屬于谷歌生态鏈的一部分,否則手機的整體體驗都要受影響。
從搜索引擎到終端操作系統,這一點百度沒有做到,谷歌的案例可以說是當下搜索領域的天花闆。
無論什麽樣的搜索,産品之間都是有替代性的。
作爲曾經的國内第二大搜索引擎,搜狗從 2004 年誕生到 2021 年退市,十多年的時間裏,見證了市場的競争激烈和份額有限。
事實上,搜狗在發展過程中也嘗試過多業務,包括搜狗地圖、搜狗閱讀、搜狗 App、搜狗号等。但這些業務沒有形成有效的協同效應,反而增加了公司的運營成本和風險。
這是爲什麽呢?
原因很複雜,但本質在于,搜索市場的想象力大,但盤子小。第一名往往能夠占據大部分市場份額和利潤,所以即使是覆蓋人群曾超過 5.6 億的搜狗,也面臨較大的生存壓力。
畢竟,當你在搜索框中輸入關鍵詞或問題時,不同浏覽器匹配的結果選項往往都是相似的,而最接近答案的隻有一個。
現在大多 AI 搜索軟件,比的是日活、月活等指标,如果我們把時間線拉長,這些衡量标準并不穩定。試想一下,軟件剛推出的時候,很多人是抱着測評或新鮮感的心态去使用,造成不同産品間用戶數據的高度重疊,一個更爲關鍵的問題——用戶留存率,卻往往被忽視了。
在 AI 領域,基礎模型是構建各種應用的基礎,開源架構則提供了更多的靈活性和可擴展性。例如像 Llama 這樣的開源模型,就被國内外很多 AI 軟件的技術棧套殼使用,以至于不同軟件的輸出效果會有雷同。
然而,爲了确保運行穩定,傳統搜索引擎廠商仍然傾向保留和優化自己的技術架構和算法;用戶同樣如此,他們更習慣使用自己熟悉的搜索方式,對于全新的交互模式或功能,往往持保守态度,不願輕易嘗試替換。
傳統搜索注重生态概念和全民搜索的廣度,現有的 AI 搜索則基本上是圍繞搜索的深度去做。也就意味着,傳統搜索的商業化路徑,對 AI 搜索來說更多是艱難的挑戰。
進一步來看,過去我們認爲,用戶在百度上是用完即走的,其實并不準确。傳統搜索給出的結果選項往往很多,用戶需要不斷檢索、浏覽,直到找到最合适的答案;另一方面,搜索的生态,也讓用戶能夠浏覽更多的内容。
互聯網有個不成文的規則,用戶時長是衡量一個産品或服務價值的重要指标之一。
在互聯網的第一階段,大家主要看用戶量和規模;到了第二階段,如美團、抖音,大家更關注用戶的 LTC(全生命周期價值),誰的用戶時長更久,誰的潛在價值越高。尤其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在 App 内完成垂直流量轉化,LTC 的概念更被投資人重視。
反觀 AI 搜索,追求的是更快和更精準,主動縮短了用戶在應用上停留的時間,很難保證用戶得到答案後會不會用完即走,這就不能用傳統的商業邏輯來衡量。
再來看 AI 搜索裏的明星 Perplexity,這個團隊之前是做數據庫的,從 2022 年發布至今,功能圍繞 " 搜索和答案生成的能力 " 幾經叠代和優化。Perplexity 極具魅力的點在于 RAG 技術,可以使大型語言模型 LLMs 連接到外部知識庫,用戶基本上可以與任何數據存儲庫對話。
簡單來說,在醫療、制造業、教育這些垂直領域,Perplexity 可以變形爲專業專門的信息助手;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知識資産,Perplexity 能夠成爲這些公司的封閉式數據庫。這家公司認識到:相比訓練自有模型,以産品爲核心積累用戶更加重要。
先專注于特定領域或用戶群體,再逐步擴大市場,這給 AI 搜索提供了另一種可能的商業化路徑。
所以對 Kimi 而言,僅僅依靠所謂的 " 重新定義搜索 " 去講故事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在未來的搜索領域中保持想象力并不斷提升。
當前,國内對于 AI 創業公司的估值,往往參考海外的商業模式和一級市場。這種靠對标海外引發的市場泡沫,在國内并不罕見。大家都在摸索前行,不确定未來的發展方向,很多企業和投資者都在效仿國外的做法,忽略了國内外用戶習慣的巨大差異。
再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未來的搜索形态真的會巨大變革,那百度、谷歌這些行業巨頭有沒有進行大幅的改變呢?答案顯然是沒有的。
即使是一直強調 AI 的百度,在它的搜索産品上,AI 也隻起到了輔助作用。
一方面,根據百度公布的曆年 DAU 等用戶數據,維持在 2 億左右的穩定水平,現有的搜索模式仍然能夠滿足大多數用戶的需求。另一方面,通過梳理百度、谷歌近四年的收入情況,我們發現,2020 至今,這兩家公司的營收起伏不大,外界的變化并沒有造成多大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百度移動生态事業群(MEG)的曆年營收情況雖未詳細列出,但據相關報道顯示,其收入貢獻一直占據百度 6 成左右,仍然是百度最賺錢的事業群之一。前不久,百度健康事業群組(HCG)整合到 MEG,強化健康業務與移動生态的協同效應,意味着 MEG 的市場競争力仍然是百度的核心壁壘。
即使是 AI 的到來,也并沒有打破這一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