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丨沃特敦
2013 年 4 月,雷軍去矽谷拜訪馬斯克。當時,蔚來汽車正在醞釀中,邀請雷軍天使投資。而彼時的馬斯克滿面愁容,Tesla 産量上不來,SpaceX 火箭發射剛剛經曆了一次失敗。
雷軍問馬斯克:當初投資 Tesla,沒人看好,你是如何評估風險的?馬斯克說:要是考慮風險 / 回報,就不可能投資 Tesla。當初我就認爲成功率很低,我隻是覺得這是人類應該做的事,我不想等别人來實現。
同年 11 月,蔚來汽車成立,雷軍是創始投資人之一。又過了 8 年,小米下場造車。而此時,Tesla 交付已超 100 萬輛,瘋狂的投資人将市值推至萬億美元。
Tesla 的冰火兩重天反映了矽谷創投圈的一個窘境:創新經濟融資,不同的領域苦樂不均,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需要長期投入的 " 實體 " 項目,即使是颠覆式創新(如 Tesla 和 SpaceX),風險投資人也會敬而遠之。而周期短,叠代快速(即 " 微創新 ")的互聯網軟件項目,則是機構紮堆,估值高企。
身處創投一線的 Sam Altman 深有體會。他在十年前爲孵化器 YC 工作時,寫下了《創新發生了什麽?》,對這一創新難題有較深入的思考和呼籲。他提到的解決方案包括,一個新的融資體系、稅收優惠,政府投資,甚至借鑒慈善的模式。
以下爲創業邦編輯整理的博客内容:
關于創新,有個話題一直有人在讨論,就是創新速度是否在變慢?如果變慢了,是什麽原因?
答案不是簡單的 yes 或 no。創新在某些領域确實放緩了,但在很多領域則是加快了。分析背後的原因是非常有趣的事。
人類在物理世界(physical world)的創新曾經非常厲害。有時,我站在曼哈頓,身邊平地而起的一切令人吃驚。制造蘋果手機,裏面的矽來自于土地。還有機器人,裏面的金屬也是來源于土地。把所有的芯片組裝起來,再加上一些地裏的東西,手機就誕生了。
但後來,軟件(主要是網絡軟件)成爲創新的中心。軟件的重要性依然處于被低估的狀态。軟件改變世界具有複合效應(compounding effect),它的影響可能才剛剛開始顯現。
軟件帶來的複合效應,速度能有多快?1990 年,互聯網已經 21 歲了,但全世界的網民隻有 280 萬,現在的用戶是 25 億!當時,全球移動手機用戶是 1240 萬,2012 年就突破了十億。今天,全球移動手機用戶和世界人口一樣多(一個人可以擁有多個手機号)。
但在同一時期,整個物理世界(除了手機和電腦)創新的進展并不大。
比如,從活塞發動機到噴氣發動機,人類用了 30 年。又過了 30 年,人類登上了月球。從 1939 年開始,噴氣發動機的改進一直是漸進式的(incrementally),但人類并沒有看到沖壓噴氣發動機的應用,雖然 1908 年就有了相關的技術專利。登月發生在 1969 年,當時人類認爲太陽系的其它星球并非遙不可及,但至今這一切還是沒發生。
上世紀 60 年代,人類主要的能源依賴是石油,其次是煤炭、天然氣、水電、核電,以及少量的再生能源。一直到今天,這個局面一點都沒變。除了号召節能(我不反對節約),人類并沒有創造出更好的生産能源的方式。這一點令人沮喪。人類發展到今天,難道不是更應該去産出更便宜、更清潔的能源嗎?除了能源,人類在材料科學、生物科技、食品、醫療等很多方面的進步都非常緩慢。(可能有些創新正在發生,但人類暫時還意識不到。它的意義往往要等到事後才能被發現)。
然而,在那些短時間裏就能漸進式改進的領域,人類創新的速度要比那些需要開放式的、全新的研發的領域要快得多。無論是物理世界還是軟件世界,創新都是這個規律。比如,每天都有無數人努力提升網站的體驗,如何讓網站更美觀和更好用。但從事人工智能開發工作的人要少很多。同樣道理,有很多人在研究如何提升噴氣發動機的效率,但如何才能淘汰噴氣發動機,考慮的人并不多。
漸進式的改進并沒有問題,最終也可能帶來大的突破。它在創新中所占的比例比深度的創新要高很多,而我在幫助許多初創企業獲得成功時也會采用這樣的方式。從某種意義上說,蘋果手機(我個人認爲是 2005-2010 年最重要的創新)也是漸進式創新不斷疊加的一個産物。它曾經有很多重要的斷層,但蘋果公司花了很多時間把問題解決了。而且,公司擁有一個大神級的人物,他說,手機不能有鍵盤,要有真正的 OS 系統,人人都必須買流量套餐,等等。
互聯網企業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可以快速叠代,即持續進行漸進式的創新,這樣的企業很受人歡迎。但是,有些事是漸進式改進無法完成的。
在軟件領域,用網站或 APP 的形式把線下生意搬到線上,它代表着小小的進步,爲這樣的項目融資并不困難。但如果是一個不确定性的、長期的、高回報的軟件項目(比如 AI),融資就要困難得多。如果是硬件領域,一個面向 C 端的項目,即便計劃書很漂亮,交付時間也不長,融資的難度大概屬于中等。但如果是一個汽車、火箭或是能源項目,融資就太難了。
矽谷就是如此。大多數投資人對成長指标比對長期計劃更感興趣(換句話說,對過去比對未來感興趣)。有些人解釋是由于風險厭惡或是智力上的懶惰。其實,複合成長是非常重要的驅動力。如果投資人堅信能夠保持同樣的成長速度,他們同樣能做出明智的決策。但對創業者來說,如果他們幾年達不到成長指标,就很難融到錢。
對二級市場的投資者來說,用過去的數據預測未來并沒有什麽問題。但風險投資人的職責是要敢于對未經檢驗的技術和想法冒風險。詭異的是,如今二級市場的投資者熱衷對未來下注(互聯網泡沫時期造成損失慘重),而大多數風險投資機構反而有點像本傑明•格雷厄姆(價值投資方法的創始人)。
下面這張表反映的是項目融資的難易程度,一個軸是軟件 / 物理,另一個軸是長期 / 短期。
綠色區域很好,黃色也 OK,紅色就太糟糕了。
我不認爲創新速度在全面減緩,因爲創新的能量大多數轉向了短周期的軟件項目。坦率說,過去十年二十年,計算機行業取得的成功比生物科技和清潔能源行業要大很多。虛拟世界的監管比物理世界要寬松得多(雖然很多成功的互聯網公司幹的事就是把虛拟世界和物理世界連接上)。許多創始人幾杯酒下肚後也常常說,他們都想快速緻富,搞互聯網的周期更短。投資人這麽想就更容易理解了。
重要的一點是,計算機這一行很了不起。我重申一下,雖然我認爲我們确實應該在長期的機遇方面多花點精力,但我實際并不清楚我們該往哪裏發力。如果互聯網是過去 30 年最重要的進步,它能吸引最聰明的人去那裏也很合理。
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最基本的創新難題。創始人、投資人、企業員工都在尋找低成本和短期的商機(虛拟世界比物理世界成本低)。根本的原因是什麽?
原因之一是人都想快速發财,這是人性。軟件行業很适合投資,這一行在物理創新繁榮時期是不存在的。
我們已經很久沒看到真正的燒錢大戰了。每次看到國防軍工領域産生的那些真正的創新,我都非常震驚。預算不封頂,方向無禁區,真的是很難實現。互聯網就是軍工科技的産物。
另一個原因是對非互聯網企業監管的不确定性。監管可以改進,但要達到互聯網的自由程度很難。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們能夠使用軟件來驅動非軟件領域的創新,即讓所有的一切盡可能 " 軟件化 "。比如,用軟件來設計一個程序,用于降低成本和縮短周期。
我們能做的另一件事就是獎勵真正的長期投資。華爾街的短線思維已經把風險資本甚至天使投資人都腐蝕了。短期思維不可能馬上消失,但我相信,一個好的稅收政策将有助于長期投資。
風險投資的周期通常是十年。如果增加到 15 年或是 20 年也能起作用。我也希望看到創始人和員工的期權兌現延遲到 5 年或是 6 年。
或者,我們可能需要一個全新的融資體系來支持更激進的創新,讓資金主動尋找那些風險調整後的最佳回報(就像很多投資人選擇主持互聯網公司那樣)。前面提到,在計算機時代之前,物理世界曾經有過突破性的創新,雖然當時沒有像現在這樣方便的投資平台。投資人總是追求投錢少、周期短的項目,這是理性決策。所以,或許政府應該在這方面增加些支出(現在政府對國家實驗室和國家衛生研究院的支持越來越少),或者是否可以考慮一種慈善的模式來支持長期項目。
我是計算機時代的産物,我很驕傲這一點。我無法想象沒有計算機的生活,我也很欣慰有很多人在這個領域創新。雖然多數互聯網的漸進式創新自有它的道理,但作爲人類,如果喪失了解決當年的 " 互聯網斷層 " 那樣的驅動力,是可恥的。我們不能總是生活在計算機時代,我也希望我們的物理世界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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