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兩家芯片企業纏訟 6 年之後，雖以和解的方式宣告終結，但仍緻福建晉華錯過了發展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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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财經 E 法樊瑞
編輯 | 魯偉
中美兩家芯片企業纏訟 6 年之後，以和解的方式宣告終結。
2023 年 12 月 24 日晚，美光科技（Micron）發言人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已經與福建晉華集成電路有限公司（下稱 " 福建晉華 "）達成全球和解協定。
第二天的晚間，美光科技相關負責人向财經 E 法确認了上述消息。這位負責人還表示，雙方将在全球範圍内撤回各自的訴訟，并終止涉及雙方之間的所有法律程序。和解協議内容保密，美光科技将不對其具體細節做任何評論。
發稿前，财經 E 法多次撥打福建晉華官網電話，均無法接通，對方也未回複問詢郵件。
2017 年，美光科技在美國起訴福建晉華及其中國台灣地區合作夥伴聯華電子，指控兩家公司竊取其存儲芯片商業機密。
此後，這場公司與公司之間的糾紛，其前景變得莫測與複雜。
2018 年 10 月，美國商務部将福建晉華加入《出口管理條例》的實體名單。
2023 年 5 月，中國國家網信辦發布公告稱，美光科技在華銷售的産品未通過網絡安全審查，要求國内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者停止采購美光科技的産品（詳見此前文章：芯片巨頭美光未通過中國網絡安全審查，影響幾何？）。美光科技當時回應稱，未通過中國網絡安全審查，其銷售額會受到大的沖擊，公司全球收⼊的約 25% 來⾃中國内地和中國⾹港。
如今，這場糾紛以和解終結，兩家公司爲何選擇握手言和？雙方的和解，對中國芯片業是否利好？
六年 " 恩怨糾葛 " 終結
美光科技與福建晉華的訴訟，緣起 2016 年。
彼時，福建省電子信息集團、晉江能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等共同出資，并通過與台灣地區芯片制造商聯華電子合作，成立福建晉華，專門制造動态随機存取存儲器（DRAM）芯片。福建晉華被納入中國 " 十三五 " 集成電路重大産能布局規劃。
之後，美光科技的三名員工轉任聯華電子，成爲後來中美兩國芯片公司商業秘密糾紛事件的起因。
2017 年，美光科技在中國台灣地區控告聯華電子，指控後者從已方挖來的員工竊取了 DRAM 的商業秘密，并由此幫助聯華電子開發出 32 納米存儲芯片。緊接着，美光科技又在美國加州聯邦法庭起訴聯華電子與福建晉華，稱聯華電子通過美光科技中國台灣地區前員工竊取其知識産權，包括存儲芯片的關鍵技術，并交給福建晉華。美光科技因此指控兩家公司竊取其存儲芯片商業機密，侵害其商業秘密。
2018 年 10 月 30 日，美國商務部以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爲由将福建晉華加入《出口管理條例》的實體名單中，禁止美國公司向其出售軟件、技術和産品。在美國政府對福建晉華實施出口管制後，聯華電子也很快表态将暫停爲福建晉華開發技術。
2018 年 11 月 1 日，美國司法部起訴福建晉華和聯華電子，指控兩家公司共謀從美光科技竊取商業機密。美國司法部指稱，當時聯華電子雇用後來被起訴的三位員工，其中陳正坤原爲聯華電子資深副總經理，後于 2016 年借調至福建晉華擔任總經理 ; 另兩名員工曾在中國台灣地區美光科技工作，後來攜帶美光的機密信息跳槽聯化電子。
2018 年 11 月 3 日，福建晉華首次公開回應稱，" 始終重視知識産權保護工作，不存在竊取其他公司技術的行爲。"
2020 年 10 月 29 日，聯華電子表示，就此案與美國司法部達成和解，将支付 6000 萬美元罰金。美國司法部則表示，對福建晉華與三名被告人的刑事起訴仍會繼續。
2021 年 11 月，聯華電子和美光科技發布公告稱，雙方達成庭外和解協議。根據協議，兩方将各自撤回向對方提出的訴訟，同時聯華電子将向美光科技一次性支付和解金。對于具體的金額，雙方并未披露。
離不開中國的美光科技
此前有業内人士對财經 E 法表示，美光科技一邊極爲倚仗中國市場，另一邊卻頻繁對中國企業發起跨國知識産權訴訟。
2023 年 5 月 21 日，中國國家網信辦宣布，對美光科技作出不予通過網絡安全審查的結論。2023 年 6 月，美光科技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文件，對中國國家網信辦的審查結論影響做出評估。文件披露，位于中國内地和中國香港的客戶營收占美光科技全球總營收的四分之一。美光科技預測，來自總部位于中國的客戶營收約有一半将面臨風險。
爲穩住中國市場，美光科技開始釋放一系列示好的信号。
2023 年 6 月，美光科技宣布，計劃在未來幾年中對其位于西安的封裝測試工廠投資逾 43 億元人民币。美光科技還表示，已決定收購力成半導體（西安）有限公司的封裝設備，還計劃在美光西安工廠加建新廠房（詳見此前文章：芯片巨頭美光爲何在華追加 43 億元投資？）。
2023 年 11 月，美光科技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桑傑 · 梅赫羅特拉訪華，與中國商務部部長王文濤會晤時，表達了持續擴大在華投資的意願。
一個不可忽視的背景是，從 2022 年年初開始，受需求放緩、供應增加、價格競争加劇等因素影響，存儲芯片市場進入了下行周期，存儲巨頭的經營均受到一定挑戰，美光科技也不例外。
2023 年 12 月 21 日，美光科技發布的 2024 财年第一财季（9 月到 11 月）業績報告顯示，其營收爲 47.3 億美元，同比增長 16%；淨虧損爲 12.3 億美元，較同期的 14.3 億美元有所減少，每股虧損爲 0.95 美元。而在此前，美光科技已經連續五個季度虧損。
中國大陸市場對美光科技有着重要貢獻，其 2023 年年報（2022 年 9 月 -2023 年 8 月）顯示，該公司來自中國大陸的收入爲 22 億美元，占比總營收比重約 14%，中國大陸是美光科技第三大市場。
利好國内芯片行業？
回溯美光科技與福建晉華之間的糾紛，雙方一度劍拔弩張。
2018 年 1 月，福建晉華就美光科技一系列在華銷售的産品侵權，對後者提起訴訟，請求判令後者立即停止侵犯專利的行爲，并索賠 1.96 億元人民币。
同年 7 月，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美光半導體銷售（上海）有限公司立即停止銷售、進口十餘款 Crucial 英睿達品牌固态硬盤、内存條及相關芯片，并删除其網站中關于上述産品的宣傳廣告、購買鏈接等信息，同時裁定美光半導體（西安）有限責任公司立即停止制造、銷售、進口數款内存條産品。
雙方訴訟争議至今，給福建晉華造成較大影響，該公司原本的目标是成爲具有先進工藝與自主知識産權體系的 DRAM 制造商
在 2016 年成立時，福建晉華擁有備受期待的存儲新品項目。這一項目入選 2017 年集成電路重大專項投資計劃。福建晉華與長江存儲和合肥長鑫并稱爲 " 國内三大存儲器廠商 "。
根據規劃，福建晉華的産品制造主要交由聯華電子進行，整體項目的第 1 期，總計将投入 53 億美元，并将于 2018 年第 3 季度正式投産，屆時導入 32 納米制程的 12 寸晶圓月産能，預計達到 6 萬片的規模。該公司的目标是，最終推出 20 納米産品，規劃到 2025 年四期建成，月産能達到 24 萬片。
但美光科技發起的糾紛嚴重制約了福建晉華的發展。
多位業内人士向财經 E 法透露，近些年福建晉華已處于 " 近乎停擺 " 狀态。福建晉華官網的對外新聞稿部分，其最近一條動态更新于 2019 年 7 月，主題是三周年廠慶活動。
停擺多年的福建晉華，在與美光科技和解之後，有望重新啓程。
但是，目前美國司法部對福建晉華的起訴還懸而未決。對于美光科技與福建晉華和解是否會對美國司法部的調查産生影響，美光科技方面未予置評。
在上海韋豪創芯投資管理公司合夥人王智看來，和解本身，是對過去問題台面上解決方案。他認爲，對于福建晉華而言，與美光科技和解并不能消除它在美國所受的限制，仍然需要找出重新發展的可行路徑；對于美光科技而言，與福建晉華和解，已經不構成當時的利益損害前提，同時能在中國業務上獲得一定便利，" 在此情況下，何樂不爲？"
王智進一步解釋指出，美光科技在當年因爲産能需求和聯華電子先和解的，繼續與福建晉華這個已經沒有威脅的标的糾結，已沒有實質價值。
華泰證券科技與電子行業首席分析師黃樂平并不樂觀，他直言 " 錯過發展時機，晉華很難了 "。在黃樂平看來，福建晉華過去有聯華電子的技術支持，遭此波折之後，" 現在需要重新組建團隊，對福建晉華也太難了 "，他同時指出，從 DRAM 芯片發展的角度來，雖然中國企業與三星還有非常大差距，但從技術積累和規模上看，合肥長鑫在國内企業中，已經具有比較明顯的優勢。
但王智持有不同觀點，他認爲合肥長鑫做得好，不代表福建晉華沒有機會了，韓國也是三星和海力士并立，有競争不是壞事，可以在細分産品上做差異化，而且還能提供産能備份，平抑波動。他還指出，福建晉華未來不一定還要做存儲，也可以考慮切到其他産品。王智對福建晉華的未來發展持 " 謹慎樂觀 " 态度。
雙方達成和解後，有分析認爲中國芯片業将迎來重大利好。
但黃樂平并不認可這一說法，在他看來，和解更多影響的是個案，" 現在講‘重大發展利好’太樂觀了 "。
王智也指出，未來中美間的芯片競争，将從 " 地毯式轟炸 " 轉爲精準的 " 小院高牆 "。他進一步解釋指出，" 地毯式轟炸 " 就是基本無差别的打擊，" 小院高牆 " 是指緊盯着和 AI 相關的先進制程、設備、産品、配套，有非常明确的參數範圍去約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