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22日,36氪暗湧·2023産業未來大會于深圳順利召開。本場大會作爲36氪專注于一級市場的活動IP-"中國基金合夥人峰會"的升級,現場彙聚了産業投資領域的關鍵人群,來自地方政府、引導基金、龍頭企業、投資機構、學術界等各界的領袖、專家以及産業核心參與者們齊聚一堂,展開巅峰對談,觀點激烈碰撞,共探産業未來方向。
在中國産業變革挺進深水區的當下,在這場巨大的産業輪轉中,還存在諸多的非共識。因此,我們将本場大會的主題命名爲"暗湧",寓意暗流湧動,勢能巨大。作爲中國産業變革的親曆者和記錄者,36氪希望通過本次大會發揮在資本與産業兩端的核心影響力,促成産業參與者之間的有效鏈接,進而發掘産業中尚未被發現的趨勢、未被充分識别的機會,以及那些真正在參與和重塑行業變革的人們。
9月21日上午,一場題爲"時代的鍾擺"的圓桌對話在主會場舉行。圓桌嘉賓均是深耕産業的投資機構,他們分别是:招商局創投副總經理胡斌、健瓴資本創始管理合夥人包勝、溫潤投資副總裁/管理合夥人陳露、彙川産投總經理劉成、毅達資本合夥人塗鋆、厚生投資創始合夥人王航、盈峰投資合夥人王小利,其中招商局創投胡斌擔任本場主持。
暗湧2023産業未來大會
以下是圓桌對話實錄,經編輯整理:
胡斌: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專家、各位投資行業同仁,大家上午好!歡迎參加本次圓桌論壇——時代的鍾擺。
我是本次圓桌論壇的主持人胡斌,來自招商局集團直投闆塊招商局創投。招商局集團是一個駐港央企,深圳總部在離這裏5公裏的蛇口。招商局集團成立于1872年晚清洋務運動時期。晚清時代的鍾擺,指向的是救國圖存,自強求富。招商局集團在那個時代創建了中國第一個商船隊,創辦了中國最早的大型煤礦開采企業,修建了中國第一條專用鐵路,創設了中國最早的民族保險公司和第一家商業銀行,是一家有創新基因和創新能力的民族企業。目前,招商局集團已經發展成大型綜合央企,總資産和利潤總額在央企中排名第一。
招商局創投成立于2015年,目前在管資産規模大約200億元人民币,主要投資方向首先是集團主業的創新領域,包括交通物流與基礎設施、園區和地産開發、綜合金融三大核心産業。其他重點投向包括綠色科技、數字科技、智能制造這些領域,希望和在座的各位多交流、多合作。
包勝:我是來自健瓴資本包勝,健瓴資本是伊利集團的産業CVC,成立于2019年,主要從事股權類私募基金投資及管理業務,背靠伊利集團強大的全産業鏈資源和快消行業背景,走産業聚焦、專業化之路,緻力于成爲國内健康食品、科技及相關領域領先的股權類私募基金管理人。
健瓴資本通過産業化,專業化、市場化的股權投資管理能力,持續布局早期項目投資、成長期項目投資、并購投資、母基金投資等,也在海外設立了美元基金,從2019年成立至今,經過幾年發展,總管理資産規模近40億元,投向相對較廣,兩個支柱,食品科學及生命科學;四個大方向,圍繞新産品、新技術、新的商業模式,以及集團上下遊産業鏈進行投資布局。
陳露:大家好,我叫陳露,來自溫潤投資。溫潤投資是溫氏投資旗下的私募基金管理人平台,溫氏投資是上市公司溫氏股份下屬的投資闆塊,我們做投資已經有十多年時間,目前大概的管理規模是100多億。主要的投資分享是圍繞大消費和硬科技兩個大的行業方向,細分到不同的行業小組。
劉成:大家好,我叫劉成,來自彙川技術産業投資部。彙川技術是中國工業自動化和新能源汽車電驅動系統的領導者,我們在B端的影響力比較大,C端用戶可能對我們了解不多。彙川産投依托于彙川技術的核心業務對外進行投資布局,從過去用自有資金投資發展到目前發行了産業投資基金。我們主要關注的方向還是和彙川主業強相關的工業數字化、半導體、新能源、汽車電子、新材料這些方向。
塗鋆:大家好,我叫塗鋆,是毅達資本大灣區合夥人,毅達資本是一家綜合性的投資機構,總部在南京,重點關注的行業方向包括硬科技、材料、高端裝備制造、電子信息等領域,目前總管理規模超過1200億。
王航:王航,來自厚生投資,厚生有13年曆史,在這個很卷的高壓環境中,我們會問被投企業核心競争力是什麽?定位是什麽?我們往往很少問作爲投資機構的定位和核心競争力是什麽。
厚生投資自己的定位是做"專精特新"的投資機構。專,厚生投資隻做食品相關的投資,包括食品消費、食品供應鏈、食品科技。爲什麽專在這個領域?因爲這個領域痛點很多,包括安全、浪費、效率等。最重要的是我們認爲基金管理的本質是信托,而履行信托責任的最重要的基礎是你必須在能力圈範圍裏履職、履責,我們比較笨,隻好在一件事情上持續做下去。
精,我們從成立開始就開始做并購項目爲主,到現在做了二十幾個并購項目,所以我們的精在第一做複雜交易的能力;第二精在作爲一個基金做并購後管理的能力,因爲管理的顆粒度很關鍵,厚生每個季度的會議都是在打磨一個基金并購後管理的方法論和對具體項目的管理。
特,特在我們要做項目的創設者,去創設項目。創設項目的基礎又在于你能夠有一個可靠的圈子,所以厚生投資成立到現在一直在搞厚生俱樂部,包括LP,除了主流的投資機構之外還包括全球和中國在食品領域最活躍、最積極的龍頭企業,即使沒有投資我們的企業,我們也建立了戰略對話的關系。同時因爲我們深耕在食品領域,所以我們每個被投項目進來都是一個新的"兄弟姐妹"的加入,每個企業之間都有"血緣"的聯系。
新,抓住時代的機會。第一代企業家的退出,民企的傳承;外資對中國商業環境的不适應,外資的退出;包括現在中國的很多企業在新時代所做的調整,修複自身的杠杆,多元化修枝剪葉帶來的并購機會。跟随新的趨勢抓投資就是我們的新。
圍繞"專精特新"四個字,十幾年走過來,也有很糾結的時候,很眼饞人家在硬科技方面的超級項目,我們不會有超級項目,但我覺得走到現在,穩穩當當,而且有相應的能力,能夠穿越周期,這是厚生投資十幾年的體會。
王小利:我是來自盈峰投資的王小利。盈峰集團本身是投資控股平台,旗下有兩家上市公司,一個是盈峰環境,一個是百納千成,還有擁有一個大的資管平台,包括200多億的二級管理規模,100多億一級投資平台,同時,還有母基金和資管業務,盈峰集團是易方達第一大股東,也是粵民投的第一大股東,這是盈峰集團的架構。
盈峰投資專注一級市場的股權投資,依托美的和盈峰産業背景,以産業加投資進行雙輪驅動,專注在自己擅長的新能源、半導體、先進制造、消費科技幾個闆塊。和各位朋友彙報一下,我們今年算是逆勢而上,落地了差不多20億的盲池基金,希望和各位多多交流,有更多的合作。
立足産業看投資
胡斌:我們這次讨論的主題是"時代的鍾擺"。"時代"是一個很有曆史感的名詞,"鍾擺"是周期規律在某個狀态下的定格和觀察。具體到近期的一級市場,投資主題切換迅速,産業投資和産業鏈安全成爲投資策略的重要因子,中國式現代化的提出和踐行,成爲民族複興的重要途徑和依托,與此同時,大家都知道,滬深300指數的市盈率,已經來到11倍的位置,這些因素都爲一級市場投資帶來了新的機遇和挑戰。在這個時點,對産業投資做一個深入的剖析和讨論,是比較有意義而且很有意思的事情。
這個論壇也可以看作是上一個論壇的續集。在上個論壇上,主持人大剛總最後一個問題,是産業投資未來的發展趨勢是什麽。論壇的嘉賓認爲,與産業投資相比,風險投資是面向别人的,所以它的空間更大。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行業内一線的CVC,也就是有産業背景的投資機構,一起分享對未來産業發展及投資的思考。
從剛才大家自我介紹的情況來看,集團産業背景各有不同,比如伊利、溫氏、彙川和盈峰。過去這幾年,大家有沒有感受到鍾擺的力量?比如從美元基金如火如荼,到現在回歸人民币基金。從TMT、元宇宙到儲能、人工智能,對于投資風格的變化,大家是什麽感覺?過去幾年有沒有什麽關鍵詞?可不可以總結出階段性的經驗或特征和大家分享一下?從劉總開始吧,彙川産投被稱爲最懂工業的CVC。
劉成:作爲産業投資的新兵,彙川産投對外發行了我們的第一隻市場化基金,今年上半年第三輪擴募關賬,這是我們發展曆史上的又一個裏程碑。
這幾年的關鍵詞,從我管理團隊的角度,是"聚焦"和"發散"。聽起來比較矛盾,"聚焦"是我們要專注于自己的主航道去做投資,這樣我們能夠發揮長處,這是我們投資成功的保障。
同時我們要"發散"。我也對外講過,做投資有時候思維要發散,投資要先于業務,我們的業務是做工業品的,尤其我們是一家技術驅動和産品驅動的公司,從嚴謹度和審慎度來講都是很保守的,投資上一定要有先于業務的考慮。在我們自己聚焦的領域和認知的範圍内做一些可能性的嘗試。這個我覺得是投資對于主業支撐的價值點。同時,培養自身前瞻性、發散性的戰略思維,這一點非常關鍵。
過去幾年變化确實很大,宏觀環境不贅述了,現在宏觀環境的背景是很複雜的,彙川也在出海,我們也在匈牙利建立了工廠,有些是主動的布局,也有一些是被動的策略,同時,這樣複雜的國際環境和局勢也給中國的投資行業帶來了巨大的挑戰。作爲投資行業的從業者,大家也都有這樣的感受,要盡可能在合适的賽道争取到合适的價格,同時還要掂量自己的投資決策是不是當下最優的選擇。我們發現現在要獲取、攫取超額回報的難度很大,過去互聯網行業動辄幾十倍回報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但對于我們而言,彙川本身就是做工業的,我們二十年專注在制造業,我們深知從科技創新到産業化落地本身就是一條艱苦的路,我們在回報的預期上有自己的修正主義,這也是我這幾年的心路曆程。
胡斌:包總背靠市場上有盛名的食品集團,您的心得體會是什麽?
包勝:健瓴CVC投資布局近5年的時間,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感受,2019年設立時,大環境還是不錯的,總結了四個關鍵詞:一是拐點,過往四年中我們确實發現很多事情、很多要素,無論是從國際還是國内來講,都到了拐點,需要我們重新認知,如長達3年之久的疫情,應對風險需要做一些調整。
二是換檔,是不是還保持,過去經濟特别好的10年、15年的操作方式、方法,需要大家一起來探讨,從内部來說,我們在這方面做了一些思考和調整,比如項目層面,我們把安全線看得更高一些,過往在估值層面給得更加保守一些。
謹慎與樂觀,往前看,即使在最好的時候,我們還要謹慎,保持危機感和緊迫意識;最不好的時候還要保持樂觀,對國内總體大環境、中國市場經濟充滿信心,畢竟我們有這麽大的市場,未來的投資機會,中國還是占了很大的一席之地。
胡斌:作爲您這種背景的CVC會不會側重于消費領域?消費領域跨周期的能力會不會更強?
包勝:傳統意義上講有兩個相對穩健和跨周期的行業,一個是醫療,一個是大消費,在2023年上半年社會零售業持續下行的大背景下,打着"平民消費"标簽的拼多多、蜜雪冰城等企業營業收入和盈利能力卻得到了極大提升,這充分體現了市場中的"危"與"機"往往相伴而生,即使在快消行業裏面,看前半年的CPI,也出現了很多拐點;即使最穩妥的行業裏也會面臨很多挑戰,醫療也是一樣的。
今天的大環境确實和三年前、五年前有很大的變化,從事投資20餘年,今天面臨的挑戰我過去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複雜情況,操作難度上也是相對比較大。回顧五年前、十年前做項目,機會相對更多。今天不是沒有機會,而是要大浪淘沙,慢慢進行篩選,很贊成王總的意見,今天這種情況下,機會更多要自己創建,而且有些機會是等不來的。
王航:"鍾擺"這個詞非常好,就是周期。我覺得我們這個行業裏最需要的曆練就是周期,梅花香自苦寒來,PE成從周期出。周期擺來擺去,一方面PE、VC會越來越可能會出現兩類,一類是大的品牌機構,他們是資産管理者,他們關心的是資産的組合,關心的是資産的配置,規模很大、體量很大,風光無限。第二類是一些專業領域的、幹專業活的,就是在能力圈裏做事的一些投資機構。厚生的定位是穿越周期,是後者。
周期擺來擺去,另一方面,從被投企業來講,中國經濟"水大魚大"的階段有可能過去了,現在可能是"風大雨大",下一段不知道是什麽,這一過程中更多投資會從并購方向走,國際大型PE機構主要的活就是并購的活。2016年我設立了日本辦公室,并不是想在日本尋求投資機會,而是把日本做一個鏡子,我在國内做一個項目,讓日本的同事看日本同類的項目現在怎麽樣。日本投資機構很少,很多活動就是并購,周期的擺動後,最後的結果是格局的變化。
這個時候我們做并購就是兩個心态,第一個就是爲我的财務投資人找到和打造一個優質的底層資産,因爲這些投資人代表一些金融上的需求,他們的資金需要在一個安全、可靠的資産上暫時落腳,這個資産必須是穩定的、優質的、好的資産。對于産業投資人,我希望給他一個潛在并購的可能性,擴展他的市場份額,或者幫助他建立一個更好的供應鏈關系,這可能也是一個投資機構安身立命的地方。
鍾擺會有很多讓我們調整和"沮喪"的變化,沒有哪個優秀的機構不是在振動和擺動過程中存活、發展下來的。在一個順周期存活下來的企業不一定是牛的企業,但被周期折騰過的企業,一定是有價值的企業。尤其在我們的環境裏,我們要經曆多種周期的折騰,包括商業周期、政治周期、社會心理轉化的周期,我覺得這樣一個周期轉換恰恰是我們這幫兄弟們在幹的這個事饒有趣味的地方。
胡斌:王總談到了周期。周期對于企業的挑戰,一方面是本身帶來波動性,同時,周期與周期是不一樣的,上一個周期的經驗和教訓,對下一個周期有用,但未必完全适用。《金融周期》中有一句話,市場有重複的事件,但金融周期不可能完全相同。小利總這邊布局了文化、金融,談談您的體會和感受。
王小利:我覺得和各位大佬的感受差不多,關鍵詞一個是周期,或者更淺顯一點的感受就是不确定和波動,我覺得在從業周期裏是等風來。我們必須得在某個細分領域看多一些行業,這是我們安身立命的行業,必須要深耕這個行業。
胡斌:"看多"是什麽意思?
王小利:雖然現在是經濟增速放緩的周期,但作爲行業從業者,在惡劣的情況下,我們也得在危機中發現一些好的機會,這也是我們行業從業者不得不面臨的,也是對我們智慧的挑戰。大的投資邏輯不會變化,還是回歸投資的本質。但是在面對這種周期的時候,我們會有一些策略的變化。
對于産業投資來說,王總剛才也說,未來會有兩類,一類是大資管,一類是在某些細分領域深耕的行業從業者,因爲我們偏資管類一點,我們的業務除了股權投資,在目前的策略上可能會有兩方面的變化。一個是在股權投資方面更偏重一些早期、甚至産業孵化類的項目,這個是在不确定性的環境下尋求更确定性的機會。我們也希望和更多的産業夥伴取長補短,共同孵化一些好的項目。第二個是我們會在經濟下行周期尋找一些被低估的優質資産,在資管的平台上我們有非常多的上市公司有并購需求。未來新的産業并購也是我們目前在經濟周期裏探尋的新方向。
胡斌:塗總,您深耕粵港澳大灣區,請談談在大灣區這邊的體會?
塗鋆:毅達資本可以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長起來的,我們是2014年江蘇高科技投資集團内部混改而設立的創投機構。江蘇高科技投資集團創投業務最早可源于1992年,當我們把眼光拉長到30年前,從沒有股權分置改革之初,一級市場沒有退出的通道,直至後來推出中小闆、創業闆,再到科創闆、注冊制改革,在經曆了這麽長的周期環境曆練下,毅達整體發展相對還是比較穩健的,雖然過程中也一直面臨各種挑戰。
近幾年我們内部開會讨論最多的話題,以及投資項目的方向幾乎都是圍繞現在最大的主題——硬科技的投資。在我們所有的投資組合中,到目前爲止已經有超過200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其中有超過30家已經登陸了科創闆、創業闆等資本市場。從這個"專精特新"小巨人投資數據來看,在綜合型的人民币機構裏,毅達的排名也比較靠前。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投出來的,是經過很長時間的積累。
另外,在現在的大環境下,大家會談到募資難,不可避免在我們募資過程中結合各方出資人的屬性會産生很多要求,最明顯就是政府引導基金的返投。這更進一步要求我們自身投資必須結合當地的産業實際落地。長三角有很強的優勢産業,珠三角也有很強的地方,怎麽樣通過一個大的平台去挖掘、去篩選、去培育,從中找到既有好的技術特點,同時團隊綜合實力也足夠強的項目。再一個就是通過我們毅達内部協助進行平台型的賦能,把多個産業方、多個項目串接在一起,讓它們能夠更好優勢互補,從中找到很好的合作夥伴。我覺得這是我們作爲綜合性創投機構一直在做的事情,募投管退,我們自己的活幹好就四個字,但過程中有很多的點可以深挖,形成很好的良性互動。
陳露:其實如果說到産業投資,我覺得可能很多人對于背靠實業集團的投資機構有一定的誤解,覺得我們就是做戰略投資的。其實現在很多的産業資本已經早就脫離了依靠實業集團的單純戰略性投資。産業投資,我個人理解,我們機構内部倡導的是以産業的思維、實業的思維做投資。我們這兩年感受到的并不僅僅是市場環境和政策導向的變化,而是我們對怎麽樣做投資有一些新的認知上的提升。
一方面,取決于你怎麽樣培養這種産業的思維,這是我們堅守在實業企業裏的原因,因爲我們背靠這些企業,所以我們了解這些企業是怎麽樣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我們會更加尊重于市場的規律和企業發展的規律邏輯,來去尋找合适的标的和團隊,而不僅僅是在于腦子裏或者書面上去暢想這個公司應該做到多大、做得多快。這也是爲什麽産業投資人一般對于财務投資的項目或者市場的風口并不一定熱衷于去追求的。前面幾位大佬提到産業投資人更加聚焦,我們的這種聚焦也會逐步形成我們在一些特定細分領域的優勢,我們也會在自己挑選的領域裏構建自己的生态體系和産業思維。
第二個層面,投資邏輯的轉變也會體現在我們對于投資管理上的變化,在我們做産業投資的思維方式下,我們可能會更加精心挑選項目,不太喜歡做廣撒網型的賽道投資,我們也會在投資團隊裏培養更多有企業家思維的投資經理。我們的投資經理不僅僅是局限在金融投資領域的背景上的人才,我們可能會在整個的募投管退上,對大家的培訓也會體現出我們更多的産業型的實業思維。
第三個層面,說到變化,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我們内部提到很多的詞,也是我們自己的感受,就是守正出奇,在内部,我們并沒有改變賽道選擇,也沒有像市場上投資機構一樣說"現在消費不行了,我們把消費賽道砍掉,我們把錢花在科技上"。我們并沒有做這樣的調整,因爲任何一個行業都有機會,在我們看來行業的機會是豐富多樣的,但不同的行業确實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的發展特點就決定着你在不同的時間段配置的時機選擇。從資産配置的角度,我們也會考慮整個盤子要怎麽樣去布局。
在守正方面,我們覺得這兩年給我們最大的經驗就是因爲我們堅守在産業賽道上,因爲我們不斷都是通過行業的深度研究去挖掘項目的,在這樣一套思維體系下,其實我們犯錯的概率會更低。另一方面,我們的守正也是基于實業思維,我們高度重視投後的管理,投後管理層面其實是多方向的,也不僅僅是因爲我們有實業集團的背景就可以給被投企業帶來業務上的簡單支持。産業賦能類型的概念也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大話題。
在當前市場環境裏,每個機構都會覺得很難,我們怎麽樣尋找投資機會還是基于前面不斷對産業的理解,不斷去知道一個行業的發展階段可能需要經過哪些步驟,一個企業的正常成長可能需要哪些步驟,我們不太會做拔苗助長的事情,也不會像原來的互聯網時代,和财務投資機構追求太多短平快套利的機會。在這種方向上,是能夠在很多細分領域裏找到投資機會的。而我們自己的團隊在這個機會中,也不斷通過能力半徑的建設聚焦到某些細分賽道裏。我們自己内部也給自己一個定位,我們希望做專業化、市場化和精品化的機構,這也和王航總提到的一點非常相似,我相信産業投資人可能更适合的發展路徑也是做精品化的投資機構。
胡斌:陳總剛才提到"守正出奇",守正我理解下來就是守實業、守産業。
陳露:一直遵循行業的市場規律,而不是去盲目地追求短平快的不合常理的邏輯和增長。
如何定義産業投資标杆案例
胡斌:這引出了我下一個比較好奇的問題,什麽是産業投資?提到産業投資,大家立馬想到的是國家政策,國家戰略方向。第二個是要跟産業鏈的某個鏈主或者某個重要的企業綁定。請問各位嘉賓,咱們怎樣理解産業投資。什麽樣的投資者是好的投資者,什麽樣的産業投資者算是好的産業投資者?
包勝:産業投資分很多層面,從大的層面分控股型和非控股型,并購型的産業投資,在過往一二十年中占據比較大的比例,一般是由集團的并購部操作,我們更加偏CVC。不同的産業根據自己的産業發展階段、公司發展階段制定相應的CVC戰略。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做一個共赢的生态圈,上一個論壇我也聽一個嘉賓分享說産業資本是爲了成就自己,純财務的是爲了成就别人。确實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敢苟同。個人覺得隻有在成就别人的同時,才能成就自己,實現雙赢是更加重要的。
純财務機構和産業CVC是互相補充的,在不同階段中有不同的作用,産業投資最終的目的還是實現雙赢,把整個企業、産業做得更好。中國的CVC起步較晚,還都在不停地探索,我們希望探索出一條新的産業投資模式,利用産業資金的更長效性、産業資源的導入性、來做好整個産業生态圈拓展。
陳露:我比較同意包總說的,産業資本和财務投資機構現在是互相學習、互相融合的過程。尤其今年,很多财務投資也在提他們要建立自己的産業生态圈。其實産業資本無非是在一開始因爲有時也集團的背景,所以一開始在某些方面建設這個生态圈的時候走得路要快一點,走得彎路要少一點。但一旦突破自己的實業背景後,在不同的領域中也同樣可以建設自己的生态圈,而這個建設的方式和方法更多的還是在你自己的投資邏輯和投資構建是怎麽樣做的,而不是取決于你到底在追求什麽。
前面我介紹過産業投資和戰略投資是不一樣的,産業投資在我們的理解裏,更多還是要有實業的思維方式做投資。爲什麽這兩年大家感覺産業投資在市場的活躍度提升呢?因爲産業投資過去受到思維方式上的束縛,一方面是産業資本的幾個投資特點決定的,産業資本一般更喜歡挑選項目,不太會去因爲一個賽道的崛起而去撒網型的布局。在挑選過程中是需要時間的,可能出手速度不如财務投資機構那麽快捷,包括整個判斷的方式也可能會有一些區别。
另一個層面,産業資本對于項目的價格的合理性确實要求更高。風口浪尖上很難去追逐,這是因爲我們的思維方式會有一些不一樣。
第三個産業投資的特點是當我們在前面做好了這些基礎的工作後,我們看好和看準的地方會傾向于高比例出手,我們在成爲那個企業的股東時,希望成爲的是他的戰略性投資人,我們會盡一切所能來去幫助這個企業,不斷跨越他成長的瓶頸,而不僅僅是獲取一個财務的回報。
最終體現出産業投資人一定要獲取财務回報,這是不矛盾的,絕不可能因爲一個戰略性的目的而去不計财務性回報,那是屬于戰略投資,不是産業投資。我們的出資結構裏隻是有時實業投資作爲出資人,我們也需要其他的出資人,我們和财務投資人在訴求上并沒有有截然的不同,而是在投資方法、投資理念有些區别。
劉成:這也是我們不斷自我發問的,産業投資是什麽,怎麽樣的投資是一個好的産業投資。
産業投資是以産業爲抓手去做投資。投資本身是一個金融行爲,但是怎麽樣用好我們的産業,怎麽樣做到支撐産業的發展,這是需要思考的。
我們産投發展現在的階段,做了産業投資基金,也有了外部的LP。現在監管層面對上市公司對外發行基金的監管是收緊的,我們認爲,産業投資支持戰略而忽略了投資本身的價值點,造成财務回報的盈利不足甚至虧損,這對于上市公司做CVC的GP或者并表型的基金來說,風險是很大的。同時,自身利潤安全墊不夠厚的上市公司做CVC的話,有可能因爲投資的不專業性或者風險性侵蝕本身産業的利潤,這對于上市公司來說,也會面臨很強的監管壓力。
所以CVC一定要以财務回報作爲第一标準,既要、又要、還要,财務回報是做好産業投資并且持續經營的基礎,基金不能隻做一期,如果沒有爲公司和LP們賺到錢,他們也不會幫我們出下一期的資金。
我們在成立CVC組織的同時也分立了戰略并購部門,我們投資的目的并不是收購,而是利用自身的産業優勢和産業資源幫助被投企業成長,同時反哺自身的産業,構建我們更全面的解決方案的能力,通過搭建整個産業生态,來服務我們的客戶和用戶,這是我們做産業投資一個最基礎的戰略目的。
既要财務回報,又要業務協同,這是很多被投項目選擇一個合理甚至低估值接受我們投資一個最基礎的原則,如果和你的業務沒有協同,又沒有背後的産業資源,你憑什麽能夠有一個好的價格成爲産業股東,又憑什麽成爲一個專業的好的投資機構?我們做業務協同的風格并不是直接撒訂單,我們認爲,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這種案例的應用可以拓寬它在整個工業市場的應用前景,這是我們願意做的,而且我認爲這是雙向的,很多領域也不是彙川的長項,需要被投企業支撐我們的發展。
我們彙川成立二十年,基于工控領域做技術和市場的延伸,這給了我們的産業投資夥伴很好的信任感,願意和我們做聯合開發、聯合研發,把最強的技術和産品向我們釋放,幫我們提升自身的能力。
我們還要管理賦能,因爲我們是實業公司,在A股市場,我們也是一個經營穩健的标杆企業,我們保持了20年的高速發展,最近十年都保持30%以上的增長。彙川的高速增長除了抓住了制造業騰飛、國産替代、中國的工程師紅利等一系列的外部機遇,也得益于自身獨到的經營理念。
于是我們在管理賦能方面也做了很多工作,我們面向被投企業的創始團隊和高管開辦了管理賦能的項目,調動了彙川各個業務線的高管和領導擔任講師,講怎麽樣做經營管理、怎麽樣做變革,通過系統化課程幫助他們實現創業道路上的能力提升。
我們認爲一個企業要成功最核心的因素還是人,産品可以打磨,技術可以積累,但人的因素隻能通過不斷的學習,和優秀者共進。彙川也在學習,我們每年還要花幾千萬管理咨詢費學華爲、學西門子。
所以我們做産投,既要财務回報,又要業務協同,還要管理賦能。能同時做到這三點,并且做到很強,才是優秀的産業機構。
塗鋆:向各位産業資本學到很多,從專業創投機構投資角度來講,産業資本和我們最大的區别就是最初始的資本來自于哪裏,毅達資本是一家社會化募資的創投機構,我們内部的口号叫凝聚社會資本,投資國家未來,通過自己專業的投資能力,吸引各個方面的資本來加持我們,讓我們去做投資的賦能。
從我們的角度來說,和産業資本更多是夥伴關系,我們内部也一直探索如何把已投項目的産業生态更好地構建起來。對于我們這類非産業資本的專業創投機構而言,我們最擅長的是跨界的行業賦能,最大的能力是對中國各個行業都有相對全面和相對深入的了解,既能通過細分行業深耕尋找投資機會,同時也能通過已投項目構建更龐大的産業生态圈。我們不會局限于某一個具體的産業,毅達内部有醫療大健康、材料、高端裝備制造、電子信息、集成電路等行業組,每個組的投資人員配置可能和一家産投資本都能匹配,具體的行業由具體業務合夥人帶着專業的投資經理深耕、尋找投資的機會,積累了龐大的産業數據庫。
在這裏面,我們能夠更多地挖掘出好的企業的同時,也能夠給很多跨界的行業賦能。可能在過往,我們會看到越來越多平台型項目出現在科創闆、創業闆,可能不是聚焦于某一個行業,而是在多個行業都有很好的應用,都有很好的産業生态。
毅達資本一直是"行業+區域"雙輪驅動的模式,既有深耕行業的空軍部隊,也有深耕區域的陸軍部隊,空軍部隊+陸軍部隊結合,能更好地了解産業生态的同時,也能夠挖掘出當地水下的項目。如果純從行業的角度,能看到一些企業并沒有在你的視線當中,沒有深耕當地的團隊可能很難挖掘出來。
綜合所有的因素來講,我們還是要創造好的回報,培育優秀的企業成爲上市企業、偉大的企業,給投資人創造良好的回報,這樣才能使我們有更好發展的可能性。
王航:基金管理的核心還是對投資人的信托責任,我們有的LP是爲了保持增值,有的是爲了博超額回報,有的是追求合作、關系、信息等附加利益,他們有不同的訴求,他們彼此接納共同成爲有限合夥人,核心是對GP的認同,GP的策略是清晰的,運作是專業的,投資是有紀律的,這可能是我們的根本。産業投資可能是蘊含在你策略裏的,不是你的目的而是你的工具。你的核心可能還是作爲信托責任履行,表達他們的交集:DPI、MOIC、IRR,這可能還是我們要關心的。就像我剛才所說的投資機構要在越來越卷的環境裏獲得這些東西,你的策略一定要非常清晰或者非常獨到,在這種情況下你可能會非常依附某個産業。
關于協同和賦能,在這個領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但據我的觀察,絕大多數協同都是以期待開場,失望收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我覺得投資機構不要對自己的協同或者賦能能力過于自信,很多時候,協同的動機和賦能的能力可能會在現實面前有很多磨合和沖突,可能被投企業真正期待的還是投資機構作爲一個專業投資人基于投資的專業性所做的工作,包括在戰略方向上的設定,達成戰略共識;在一些核心利益機制的安排;在一些行業對标數據的驅動等等。
我也看到很多投資機構爲了幫被投企業,做了很多事,設了人力服務部門、财務部門,裏面發生了很多有意思有價值的事情。但真正回到被投企業自己的運行的系統裏,很多系統和系統之間有很強的排斥性和不相容性,因爲原來厚生脫胎于CVC,從CVC到獨立專業的PE機構,我們的信托責任有一個轉換的過程。在CVC體系裏,我也能理解,依托于産業鏈的鏈主企業,要把它的能力通過你這裏,再到被投企業去,這裏的想象是美好的,但實際上實現起來的挑戰是比較大的。爲了減少這種失望,可能最好的定位還是在你這個投資機構本身,你的投資專業性的打造上,而不要把自己放大成爲一個行業的引領者,我們隻是推動者。這也是我們做投資的信托定位的角度來談這個理解。
王小利:王總剛才所說的特别客觀和實在,用一句話,我自己的感受就是從産業投資角度,因爲我在盈峰之前一直在産業機構,包括在廣汽、中興,但我覺得有一個很深的感觸就是内部做得越深,外部才能做得越廣,很多東西實際上确實是在産業系統的内部協調上真正的賦能,到落到實處時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回到産業投資本身,如果是一筆好的産業投資,首先要符合投資第一性原理,就是要回報。
把産業投資和财務投資做類比的話,被投企業有産業投資,期待的是在産業垂直領域裏能提供更深的服務。如果是要在垂直領域裏做到好的回報,我理解一筆好的産業投資是利用自己在技術、市場的敏銳度上有認知上快人一步的能力,早期的孵化上可以獲得更多的信息,轉動好的優秀團隊、優秀的技術做孵化。王總看來這也是一個理想化的表現,如果能協調好的内部的資源,包括富餘的訂單、人才的輸送、數字化管理、運營提升,爲被投企業提供1+1>2的運營管理能力時,獲取一些超額回報,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們期待,也是盈峰一直在朝我們期待的、好的産業投資路上前進的方向。
胡斌:謝謝各位嘉賓!由于時間關系,我們今天的讨論隻能到此爲止。關于時代、關于鍾擺、關于投資和産業投資,還有很多開放的話題,比如剛才談到的賦能,包總說要在成就别人的同時才能成就自己,王總說要對這個事情有一個合理的期待。具體操作過程中,我相信每個投資機構都有自己經典的案例,很遺憾今天沒有更多時間分享了。再比如說,和過往需要燒錢的互聯網投資相比,我們做産業投資有沒有超級項目呢?再比如,一般的财務投資,不一定要追求高股比大規模,但對于産業投資和戰略投資,股比是不是重要的考量因素?這是我們未來需要繼續思考的問題,我們把這個話題留到下一次。今天的圓桌論壇進行到這裏。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