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在一次跟老公和媽媽的連環沖突爆發後,全職媽媽 Jenny 決定必須要給自己開辟個短暫逃離一切家庭瑣事的獨處空間。
第二天,她就在離家十幾分鍾車程的寫字樓裏租下了一間 VIP 自習室,沒有防疫管控的日子裏,Jenny 會在每個工作日 9 點左右抵達這個用牆闆隔出來的 3 平米單間,假裝 " 上班 "3 個小時——打電話、聽培訓、用 20 分鍾做一個正念訓練,總之處理的事隻關于她個人。這是她用每小時 30 元的單價給自己買來的一方 " 靜 " 土。
Jenny 即将 36 歲,兒子不到 2 歲半,因育兒嫂的離職而被迫當了近兩年全職媽媽,她自己也是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個身份。
在那之前的十年,Jenny 就職于精英紮堆的金融業,因孕期的各種身體不适和職場上的一些無端消耗才辭了職。按原計劃,她會在生産後的一段時間内返回職場。
在經曆了這麽久的全職生涯後,Jenny 終于明确了一點,就是之前的自己 " 對于母職承擔的現狀了解得不夠深。"
如今她被困在了一場個人與家庭周旋的困鬥中——兒子高需求,要全身心的高質量陪伴;老公高需求,要愛人至少每周一次的深度溝通;父母則并不想爲子女的子女擔負過多責任……
所以哪怕家裏看起來有充足的育兒幫手(一個阿姨加一雙父母),但最終所有的問題還是會回到她身上。曾有很長一段時間 , 她要在把娃哄睡後的深夜琢磨第二天全家人的三餐,包括娃輔食在内的所有菜譜,甚至連做法都要列好發給阿姨。因爲家人對餐食的要求高,而她不想再爲這些人的情緒付出更多精力,光兒子一人就已經讓她感到耗竭了。
兒子七七屬于媽媽們口中的 " 高需求、高敏感 " 寶寶,入睡困難、夜醒頻繁,對陌生的一切保持警惕,主要表現是挂在媽媽身上和頻繁且難以安撫的哭鬧。
舉個例子——七七幾個月時,Jenny 帶他到一家私立醫院打疫苗,剛進母嬰室,七七就開啓了暴風哭泣,一段時間後母子倆被同屋内不堪忍受的其他媽媽 " 趕 " 了出來;長到一歲多,這種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随着娃的長大而變得愈發猛烈,哭鬧和抗拒從出門上車便開始,有幾次七七在網約車後座上哭到嘔吐,而這些嘔吐物淹沒了 Jenny 的後背,後來再帶七七出門,Jenny 不得不給自己也帶上件換洗衣服……這種時刻太多了,但更難的是,沒有人可以替換下 Jenny,七七隻要她。
七七拍在衛生間門上的小手影子至今都是 Jenny 的心理陰影和便秘元兇——在注意力 24 小時被娃剝奪的縫隙,上廁所是難得可以讓她擁有片刻喘息的機會,但屁股剛挨上馬桶沒多久,七七就會來拍門," 他一會見不到你都不行。你再不開門他就開始大哭,我心想我是拉還是不拉?我也拉不出來了。"
門外的小手
前幾天有一篇文章說 " 職場媽媽的半條命,是月薪 1 萬塊的阿姨給的 ",裏面還有一句話表示對全職媽媽的理解,"24 小時帶孩子,其實是最辛苦的工作。她們并非想要逃離職場,也許隻是沒有更多選擇,又或者太過愛孩子。"Jenny 覺得戳心,要是光用錢能解決這些問題,那她早就解放了。
實際上她從沒放棄過找一個可靠阿姨的想法,但自從第二任育兒嫂走後,就再也沒有阿姨能哄睡七七,到後來連陪玩都會被抗拒。Jenny 又不希望自己幼年時因被父母忽略而産生的心理創傷傳到兒子身上,那就隻能是犧牲事業陪兒子。而她的父母在内心排斥阿姨的同時卻又無法獨立帶娃,使得 Jenny 不得不在頻繁地更換阿姨時還要注意老人的情緒。
" 别人每個人都可以選擇退,而我隻能在自己和娃之間切蛋糕。" Jenny 感到 "exhausted",也受不了自己的時間精力被家裏所有人看似理所當然的需求而過度擠占。于是半年多前她悄然開始了一場早有預謀的 " 家庭逃離計劃 " ——從最初以外出給兒子看托班爲由,逐漸拉長自己的外出時間與頻率,一直到現在理直氣壯的在固定時間出去 " 付費上班 "。
她在進行一場個人與家庭的切割。這不僅是一場兩代親子間的關系較量,更是一場爲自我展開的權利争奪戰。如果之後兒子能正常送托,那她的這場鬥争也就算勝利了。
「後浪研究所」在 Jenny 的 " 辦公室 " 跟她聊了聊關于這場逃離計劃的前後,以下爲 Jenny 的講述,經「後浪研究所」整理發布。
上班是一種保護
我現在每周一到周五的上午 9 點到 12 點會到這個自習室來,如果我起得早還可以早點來。這段時間我主要用來探索我的職業發展方向和處理一些我個人的事,我每天會打電話、聽培訓,以及用 20 分鍾的時間給自己做一個正念訓練。我每天都盼着這個時刻,我還想多上一點班。
我現在就是假裝自己在上班,付費上班,我要求家裏所有人都把它稱爲 " 上班 " ,我父母對七七也說 " 媽媽去上班了 "。每次走的時候,如果他醒着我就一定要跟他說再見,也會明确告訴他我幾點回。這是爲了讓娃能夠适應他媽媽不是一個全職媽媽,還是一個職場媽媽。
Jenny 租用的自習室
這一個月我的狀态真的好了很多,像七七的兒童房這一個月的時間我把它布置好了。以前在家裏的時候你的場景不變,整個人會有一點習得性無助,好像很難開始做一件事情,有沒有空就想躺着,也談不上抑郁,但是會有一點傾向了。
我以前也沒有想到上班對人居然有這麽好的療效。 很多人說産假結束要回去工作多麽慘,你要知道這對你來說是身心方面一個很大的保護。
上班給了你一個界限,如果不上班,你很難在家庭當中劃清這個界限,所有人都試圖擠占你 ,你的狀态就是沒有任何空間去思考關于自己的任何事。
一個場景就是有一天有個獵頭給我打電話,然後我一接電話娃就跑過來抱着我的腿喊媽媽,獵頭那邊也聽到了,我能怎麽辦?我沒理娃,娃就哭,我跟獵頭就隻能草草結束,然後我也不想再聯系獵頭,獵頭也不想聯系我,他大概也能夠明白我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在家你得 follow 一個小孩的日常,他幾點吃飯、幾點睡覺、然後幾點該玩……對于媽媽來說管理能力是有要求的,你如何去平衡好你照顧自己、照顧小孩,同時你可能還要照顧老人、照顧老公,對媽媽來說是一個很艱巨的任務。
我基本上每天也就 6 個小時(睡眠),下午能睡的時候不到 30%,純就睡眠剝奪,比如昨晚上我 4 點睡 9 點起的,就這水平。長期下來就有點損大腦,感覺腦子不大好使。以前我覺得人家說一孕傻三年是矯情的一種措辭,後來我才明白這是現實。
七七的作息到現在還沒有太調好,昨晚從 11 點搞到淩晨 2 點,他 1 點還問我要巧克力豆,我不給他就哭到所有的人都跑出來,說怎麽了?我老公也跑出來,但是他也無能爲力,他能幹什麽對吧?七七又不要他。我很無奈,到了 1 點半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巧克力豆,吃了就不哭了,2 點睡着。我自己也是各種失眠,就折騰到 4 點。
養孩子基本上一看遺傳,二看運氣。 一旦你趕上一個睡眠不是很好,比如入睡困難中途容易醒來睡覺輕的小孩,對于媽媽來說就會很痛苦。我就比較不幸抽到了這一款。
我先後請了兩個月嫂,他一開始把人家給熬的,一個得了帶狀疱疱疹,一個差點辭職,都是給累回老家了。後來我又陸續找過三個育兒嫂,短則三四天,長則十多天,反正最後都開掉了。
七七是一個非常挑人的小孩,始終沒人能哄睡他,我就在這過程中逐漸變成了全職媽媽,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才反應過來。一開始還是本着找阿姨的角度,到後來慢慢發現好像難度越來越大,我自己帶的時間越長找阿姨就越難,現在的解法就隻能等就七七兩歲多後看能不能找托班。
我自己其實很享受來這裏,但家裏人除了我老公可能都對這件事有情緒。最近中午回家我就覺得娃的情緒有點不對,看到我就吭吭唧唧要吃奶,以前他白天不吃奶,因爲他幾乎快斷奶了,但自從我開始上班以後,他就又開始了,我就覺得好吧,你吃過了這段時間可能就好了。
但其實我更擔心我爸媽。像現在這樣我把娃丢給我父母幾個小時,我很擔心他們會有負面情緒,那種負面情緒可能會比較隐秘地沖着我來。
比如我之前期望是家裏 12 點能吃飯,這樣我 12 點半回家的時候,娃不至于來找我吃奶。但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娃就向我奔過來,我那時候還憋着一泡尿,但我沒法換衣服也沒法上廁所,娃就挂我身上了,然後哭哭唧唧要吃奶,我怎麽辦?我就隻能帶他去吃奶,吃完奶以後我發現飯都做好了,但他們倆都不去吃。
我媽就選擇去剁豬蹄兒,我爸選擇裝櫃子,那時候已經 1 點多了,我已經很餓了,他倆都不吃飯意味着沒有人替換我吃飯,我得看娃,娃還要吃飯對不對?然後我就去給娃弄飯,但這個時候我很難讓我父母停下來,我就跟我爸說你去吃飯,我爸就堅持幹自己的事情。我就很無奈,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我的需求,還是說上午帶娃有怨氣怎麽的,最終他就是不吃飯。最後等到快 2 點了,我媽剁完豬蹄先坐下吃飯了,我媽吃完了她再來替我。
當時我就在思考這到底是爲什麽?我其實沒看明白,他們對我有怨氣嗎?也不是,他們是在逃避帶娃,反正我老公的解讀就是他們這屬于消極帶娃,可能有時候他們想通過一些其他的家庭瑣事來回避帶娃這個事。
很顯然我的父母不太能夠意識到我需要個人的學習和工作空間,他們可能更多的傾向于 " 既然你在我就可以躺床看手機 "。很多時候我也是心疼他們的,畢竟年紀大,有時候也會累、煩,我就會扛。
但目前沒有什麽因素會讓我放棄掉個人空間。
圍困
因爲小孩的出生,我和我父母又生活在一起了,在此之前我們已經 20 多年沒有生活在一起了。在這個過程當中,跟父母之間那種舊的模式又回來了,我又重複了自己成長裏面的一些創傷。
我們家的模式是我當老大,他們當孩子。 他們似乎一定程度上缺乏關心你的能力,比方說意識不到小孩沒有衣服穿,也不是缺錢,但他的注意力可能沒在你身上。
我爸比較貪玩,以前是我們市的象棋冠軍,他的業餘時間就是在不斷地下棋,打橋牌,玩得風生水起。然後我媽屬于那種她每天應付做飯什麽的,上班就已經很煩了。
我的很多決定都是要自己來做,碰到很多事情就是最好自己解決,不要去打擾他們,打擾他們有的時候那種表情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就導緻自己很難擺爛,因爲你擺爛沒有人給你兜底,你擺爛你的人生就爛了。
七七大概七八個月的時候,夜醒還比較頻繁,我很累,需要人幫忙。但我爸作息不規律,經常 9 點甚至 10 點還沒起來,你想他白天沒玩着,晚上報複性地玩,那可不就失眠嗎?他就像個 teenager 一樣。但娃醒的早一點,這時候等于少一個人,我爸媽他們的狀态就似乎是一個人撐不住,我媽壓力就很大。我就說爸以後你也早點起來,就因爲這句話,引發了我跟他的一次沖突,然後他就躺床上去了,那天他都沒有下床,而且還威脅要回老家。最後我怎麽辦?隻能以我道歉結束。我給他發條微信,說感謝你做的一切,我們大家都需要你。發了以後就下床了。
以前基本上我是 lead 娃的第一責任人,他們就是輔助或者我上廁所的時候幫忙盯一下。 他們也犧牲了自己的娛樂時間,在這基礎上我就很難再去跟他們提出更高的要求了。
我出來 " 工作 " 我老公是非常支持的,他也認爲我需要一個這樣的空間,但我做這件事的主要導火索也是因爲我老公。
他非常忙,幾乎一周工作 7 天,基本每晚 10 點半以後回來,如果他 10 點回來,我覺得今天還不錯,9 點回來,我就說你今天怎麽了?因爲他們的工作時長會正面影響到工資,他對賺錢還是比較有興趣的,他說我不需要休息,我也不需要娛樂,我工作很 ok。
七七晚睡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等爸爸回來見個面。但他跟七七見面相處的時間就非常少,經常幾天碰不到面,主要靠禮拜天上午。如果我預測他會回來的很晚,就會給他打個視頻,讓他跟七七視頻一下。
昨天晚上七七睡那麽晚,也是因爲爸爸 11 點回來,七七抓着他講故事興奮了,講到 11 點半爸爸不斷地說該睡覺了,我也說該睡覺了,但結果就是這樣。
他給家裏的時間實在太少了,我也會隐隐的有一點點怨氣,希望他有的時候能夠帶娃。但他現在面臨的抉擇就是,我到底是在工作上更投入以期獲得一個更好的職業發展,更好地建設我們家庭經濟,還是說我稍微顧家裏一點。我覺得他是做了選擇的,目前是傾向于說創造一個更好的經濟條件。我們其實毫無避諱談論這種選擇,因爲目前這是對我們最有利的一個做法。因此我們分床睡已經很久了,我和七七一個屋,我老公一個屋。
但他又是個非常依賴語言表達的人,比較注重夫妻間的有效溝通,那種每次一小時起的深度對話起碼要一周一次,but 我已經很累了,很多時候我沒有力氣再跟他溝通了,但爲了讓他能睡着覺,我就隻能扛着,因爲我不聊他可能會很沮喪,我就要花更多時間來安慰他。感覺我帶了小的還要帶大的。
我真的希望我們見個面,笑一笑抱一抱,然後拜拜我睡覺去了,但時間長了他可能會覺得自己沒有得到關心。然後他買了《非暴力溝通》這本書,他覺得可能是我們溝通出了問題,但是我真的不願意碰那本書,心想老娘不要學習,憑什麽每次都要我來精進?有一天晚上他甚至跟我說," 要不我們去做個夫妻心理咨詢?" 我就炸了。
然後第二天早上我媽看見我,那個時候我已經不給阿姨寫菜譜了,她第一反應就是問我 " 七七吃什麽,大家吃什麽 "。大清早我睡眼蓬松的,她就開始對我抛出靈魂拷問,我瞬間就崩潰了。我當時就發脾氣,我說家裏有個阿姨還有兩個大人,你們三個腦子想不出來今天吃什麽非得問我?我真受夠了這種啥都要問我的日子。
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在向你要求,娃也向你索取情感,老公也向你索取情感,沒有人照顧我。 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第二天我就去找了自習室。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計劃實施
其實在那之前我已經開始逐步去做回歸職場的規劃了。從七七一歲半開始我就看了好多幼兒園,我把海澱區比較好的幼兒園都看完了,也看到朝陽去了,後來選了離家相對近一點還好一點的,打算等娃兩歲半的時候就提交入園申請,看他能不能适應。
有些人可能覺得之前我帶孩子去上早教或者參與幼兒園的體驗是比較雞娃,對孩子有一些高期望,但其實我隻是想讓他适應幼兒園那種上課的形式。我并不在乎課程的内容,我擔心的是我孩子到了一個教室裏,他馬上就哭着要開門,不願意待在教室裏,或者說他永遠不會聽老師的指令。
之前比如幼兒園的體驗活動 45 分鍾,可能前面 30 分鍾七七都在哭着要出去,很多時候我都是抱着他坐在角落觀察。我很受挫。這對于媽媽來說,首先有一種非常大的社會壓力,因爲老師也會很覺得很難搞,然後别的家長也會覺得很煩,因爲你的孩子可能會影響别的孩子上課。
後來我就不怎麽帶他了,不帶的時候會輕松一點。當然後來這就成爲了一個我出門的正當理由,我父母也無可奈何,你又沒法反駁,對不對?因爲對于我父母來說,如果七七能提前入園,他們自己也會輕松一點。所以在這段時間我會有一個喘息的空間,去年 8、9 月份的時候我去的比較頻繁,可能一周得去看兩三個。
我以前還真不知道全職媽媽是需要一個界限和空間的,她的困境到底在哪?也不是沒錢,也不是老公不支持。成爲全職媽媽之後發現所有的人都會默認你是要一直在線的,但這種默認的狀态往往對媽媽來說就是一種非常大的消耗。
你知道我之前并沒有意識到寫菜單這件事對我是一個很大負擔,也沒有意識到這是可以擺脫的一個職責,因爲全職媽媽有時候很難去審視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不夠聰明,隻是沒有被提醒,你沒有一個參照物,每天忙于應付這些日程,但并沒有思考你的日程有沒有問題。
有次我跟朋友聊天她就提醒我說寫菜這件事我完全可以不做,我就嘗試着拒絕這件事,後來感覺巨爽。然後我就開始覺得我不能把精力都放在家庭瑣事上面,這可能是我覺醒的第一步。
另外背景越好的女性她在這個事情裏面可能更脆弱,因爲她本身對自己期望是這樣,社會期望是這樣。連我們家做飯阿姨都會對我說 " 還是要出去工作的 "。
前幾天我們家來了一個替班小時工,就來了一天,上來就先問了我一遍," 你上班了沒有?" 我說沒有。最後她走的時候又問了一遍,你上班了沒有?我當時我就怒了,我說 " 你幹嘛那麽關心我上沒上班?" 我其實也沒有太搞懂,她可能是想評估一下未來在你家的工作狀态還是怎麽着,但她就會很關心這個問題。
之前我出去遛娃的時候,碰到一個小區的老人,跟我聊天的時候,她問我 " 你上班了嗎?" 我說沒有。然後她就露出那種好像羞愧的、非常不好意思的、非常遺憾的,就像是很羞恥的感覺一樣,然後跟你表述他們家孩子媽媽也沒有上班。那一瞬間我的感覺就很不好,我就覺得你看家人都是這樣一種狀态,你可想而知孩子媽媽的壓力會有多大,如果這是婆婆話那就更慘了,我很想搞清楚她是婆婆還是媽媽。
我父母還好,我并沒有在他們跟其他人溝通的過程當中感覺到羞愧。我覺得我成爲一個全職媽媽,其實也有着我父母的一個隐秘的願望,就是他們并不想作爲第一責任人來照顧小孩。
但當我告訴家裏人我要出去 " 上班 " 之後,他們也是同意的,畢竟也不想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兒當全職主婦。當時我是這麽跟他們說的," 七七也要長大了,以後我們還要換房,經濟壓力實在太大,老公一個人工作是不行的,如果我必須要工作的話,就要有準備的時間對吧?"
去年 12 月北京疫情封控,自習室關停了一段時間,我雖然被封在家裏但還堅持維持着 " 上班 " 的作息,上午在家裏把門一關,隔絕所有人和事。娃在外面找媽媽,家裏人就告訴他媽媽去上班了,他也就這樣以爲了。
有時我會聽到娃在門外可憐巴巴地說:" 媽媽到哪裏去了,我想媽媽了 ",這個時候就是要忍住,不出去。這種時刻很考驗人的,同時也讓我感覺媽媽這個角色真是随時有撕裂感,選擇了娃,就放棄了自己的發展。
但一旦我決定劃一個這樣的界限的時候,所有人你們都一邊去,都不要來打擾我,包括小孩,這樣我就可以在這個空間裏面照顧到自己,這樣一個空間對我來說現在很重要,我要是真有錢我就自己買套房,一個小的工作室也行。
我這種需要照顧家庭的媽媽,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互聯網大廠那種晚上加班、經常出差的環境了。我準備轉向比較靈活的職業。2014 年我取得過國家心理咨詢師證書,未來我可能會把青少年咨詢作爲執業的方向。
去年開始我參加了某大學青少年心理咨詢的兩年長程培訓班,最近也要開始咨詢實踐了,我還讀了一個國外大學心理學專業的在線碩士項目,剛趕完了第一門課的 essay。
孩子也慢慢習慣了媽媽會上班的事實,媽媽不在的時候他能很好地跟其他人玩,媽媽回來時也能開心地撲進我的懷抱。孩子比我想象的表現更好,同時也意識到,我想象的孩子和上班的媽媽分離的憂傷,可能主要是自己的情感投射,娃未必這樣想。
孩子的長大就是逐漸和自己分離的過程,現在也許是他走向幼兒園之前的演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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