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影節，一部電影放映後反響炸了。
倒也不是因爲口碑特别好。
大家震驚的是——
大部分時間都在 OOXX，這是（國内）銀幕上可以放的嗎？
片看了。
Sir 這麽說吧。
尺度很大，北影節曆屆最大；
活很花，正面的，後面的，口的，舔足的，陽台和浴室的 ……
小朋友們現在跳車還來得及。
下面這一腳油門，Sir 就要開始車速狂飙了——
手
全無删改，銀幕共賞，這些噱頭引得《手》的餘票迅速被搶光。
百餘人影院共看床戲？
想想氣氛中不可言說的微妙。
但你抱着一部 " 情色片 " 的期待看完它，很可能又會抱怨——
一點都不性感啊！
是的。
哪怕一些場景過于直白，你也感受不到導演要挑逗起的情趣。
以至于有的觀衆毫不留情地說——
空洞，傷感，老氣橫秋（字面意義上）。
才是《手》帶給人最大的感受。
你以爲它是一顆藍色小藥丸。
其實它是一瓶清醒劑——
穿過性，她終于學會愛。
01
老手
日本，街頭，一個偷拍老手正拿着手機在瘋狂 " 咔嚓咔嚓 "。
公文包，商務西裝，灰發，秃頂，還挺着肚腩 ……
中年癡漢？
鏡頭轉過來，獵手長這樣——
沒錯。
這個一臉癡漢笑容的，正是我們今天的主角，25 歲的佐和子小姐。
而她的 " 獵物 "，正是那些工作了一天，疲憊着趕回家的大叔們。
老道的經驗，讓她可以快速地 " 以貌取人 "。
比如這一位一看就像某個公司的社長。
這個人屬于高管。
這個呢，一看就沒混出什麽名堂來。
這個大叔今天應該遇到了什麽好事吧。
很多人說自己是大叔控。
但是吧，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這個 " 大叔 " 的。
大叔必須成熟穩重，事業成功，顔值在線，通情達理不油膩。
總之就是得往孔劉、鄭成日裏整。
以及可能是最重要的一點——
不能秃頭！不能秃頭！不能秃頭！（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秃和不秃之間，大概就是從文藝男神和恐怖片男主的距離吧。
但，我們的佐和子不一樣。
她喜歡的大叔，就是大叔本身——
沉迷爹味，無法自拔。
喜歡大叔們衰老的特征。
你看那顆鹵蛋，多可愛。
喜歡大叔們老去的生理體征。
你看他垂 " 頭 " 喪氣的樣子，多可愛。
甚至，喜歡他們的油膩，喜歡他們自以爲是的爹味。
佐和子不僅上手偷拍。
還身體力行，交往過的大叔從社長精英到維修工人，從壽司師傅到理發店長一應俱全。
這些大叔全部都會被佐和子裝訂成冊，像集郵一樣珍藏起來。
不時，她還會掏出《快樂大叔收集冊》，和妹妹分享。
和大叔交往有很多不一樣的感受。
比如，吃很高級的日料，嘗試新鮮事物。
站在這個擁有财力和閱曆的男人的肩膀上，去看以前沒看過的世界。
見面的地點也很特别。
小年輕約會，總愛往浪漫的地方鑽。
但是佐和子和大叔們見面，那場景要多現實有多現實——
比如車間啦，理發店啦。
沒辦法，這些大叔要幹活，要養家的嘛。
甚至你想象不到和前男友見面，是在葬禮。
沒錯，前男友就是躺在裏面的那個。
小姑娘的口味爲何這麽獨特？
其實，她也交往過同齡小男友。
改變來自 20 歲的一場經曆。
女孩第一次闖入粗糙的成人世界，聽着有家室的叔叔們和老闆娘打趣性事。
身旁，一隻中年人粗短的手包裹住了自己的手，還有一位酒醉的大叔幼稚地大喊，讓佐和子快來安慰他。
這是揩油也好，性騷擾也好，佐和子當時卻産生出了一個念頭——
佐和子與這些大叔們約會，都建立在一個動機，那就是她對成人世界的觀察。
但這不是很詭異嗎——
一次大叔手的觸碰，就改變了佐和子？
這。
可能又是佐和子說給自己聽的謊言罷了。
那一下，隻是扣動了扳機。
而更深層的原因，早已埋下。
02
新手
就在佐和子身陷 " 老頭樂 " 無法自拔的時候。
公司的一個帥氣男同事闖入了她的生活。
一開始，面對公司後輩森先生的示好，佐和子還帶着點抗拒。
兩人分列鏡頭兩端，佐和子穩坐下方，森在上方有些尴尬地等待她的回應。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兩人關系近了不少。
森要離開公司，約佐和子一起走，佐和子拒絕了。
她并不願意離開現在的舒适圈，但森已然成爲那個撬動邊界的人。
許諾約酒成了開始約會的前兆，佐和子與森在路燈下慎重地牽手。
在先前的關系中，手都直通結果，直通欲望。這一次，手具有了儀式感，是佐和子真正地進入一段親密關系的預兆。
他們在辭職酒會上，禁忌地用腳試探彼此。
夜晚城市的街角，公文包丢在兩側，二人一同等待黎明。
手是什麽？
在這裏，手可以代表關系。
從牽手，到擁抱，到用手觸摸私處、解開衣帶 ……
最後，分手。
手是一段關系的探路者。
也是貫穿全過程的紐帶。
手，還是工具。
當無法直接以性器進行交流時，我們就會換上另一個方便的平替，也就是 hand job。
大叔會故意問那種羞羞的問題。
森先生戰鬥下降，就換手上場。
但對于佐和子來說，無論何種形式的性，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工具。
這也就是爲什麽你在《手》中，看不到多少跳動的激情。
女主的情緒，始終在性進行中時是遊離。
但也就在森身上，她的冰冷開始一點點融化。
她抓着森的手開始愛撫自己的身體。
森與佐和子急吼吼的初戀，以及那些避重就輕、自說自話的叔叔們不一樣，森的手是一雙溫暖的、處處在溝通且搭建關系的手。
甚至在每次性愛之後，都認真把佐和子的嗨點都記在一張小紙片上。
這張紙比起《快樂大叔收集冊》更有溫度，因爲它代表着唯一性、代表着進行時。
越過森的肩頭，佐和子想道：
我喜歡越過男人肩膀看到的世界
那是我一個人無法看到的景色
那些佐和子在大叔們身上收集到的 " 可愛 " 小細節，都在森的身上體現了。
他給她展示自己漸漸稀疏的發際線，坦誠地面對時光的痕迹、要變成大叔的事實。
雖然森總是不辨方向，冒冒失失，但這脫離既定軌道的生命力卻在感染着佐和子。
這段關系将佐和子那飄在半空的 " 大叔情人 " 時間線拉回此刻，她開始感覺到自己體内愛戀的湧動。
森是一個在清晨分别後，自己還無法克制向他跑去的人。
漸漸地，佐和子也開始對森敞開自己的最大心結，她覺得自己在家中是一個透明人。
不像開朗元氣、人見人愛的妹妹，自己古怪沉悶，父親根本不願意同她說話。
一家人的合影，佐和子站在一角疏離得像個客人。
從未被看見過，從未被聽到過，從未被 " 手 " 真正地觸摸過，這是佐和子在原生家庭積壓的病根。
而森的回應是，給她的眼睛、她的手寫了一首蹩腳的小詩。
沒錯，他始終在看着她。
兩人要笑出淚來，于是嘴唇和雙手的愛撫更加深入，像是要融化進彼此的皮膚。
性器是直通欲念的結果，而手的觸碰是進入心靈内部、彼此支撐的橋梁。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這次約會妹妹在中途打來了一個 " 直播 " 電話。
愉悅地向佐和子分享自己與小男友的初夜，又冒失又歡快。
雖然佐和子作爲姐姐一直向妹妹傳授自己的性愛經驗，但實際上，姐妹倆是同一天完成了這道親密的課題。
然而，就像那些前任大叔習慣用婚戒愛撫佐和子，一面遮掩，一面沉迷。
森始終也是要變成這樣的大叔的。
03
放手
這次情事，佐和子發現了森的現任女友寄來的明信片。
她以爲森改變了她的生活。
現在她才明白——
原來他和那些大叔也一樣，男人都一樣。
她百感交集，右手握着森依舊帶給她快樂的大手，左手握着那張判決書般的明信片。
我知道，手是會說謊的
佐和子想抓住一隻手，掙脫出來。
可終究她還是要學會自救。
識破了森親密的謊言，佐和子又回到了與大叔們的不倫關系中，并和社長交往。
和叔叔們在一起，佐和子又成爲了關系的主控者。
但經曆過深刻的戀愛後，她終于開始反感這些不誠實的觸碰，覺得那些手的愛撫非常無聊。
社長看着突然言辭犀利、撒氣似的佐和子，評價她還是" 少女 "。
沒有錯，佐和子一直在裝作自己成熟、裝作适應了成人社會，但她又用一種被動接納、主動隔離來對抗着這些規則，反複觀察并猶豫：
" 我一定要過這種生活嗎？"
這些漏洞百出的假裝，暴露出了佐和子的 " 少女氣 "。
叔叔們看在眼裏，直到此時才戳破。
因爲大家都是一樣的寂寞，也一樣的漏洞百出。
佐和子對叔叔們突然都失去了興趣。
直到父親發現了那本《快樂大叔收集冊》，讓從不七情上臉的佐和子急到跳腳。
從始至終，無論是戀叔還是過度隔離，症結都落在這段疏離的父女關系上。
她每一次和叔叔們約會，都會刻意提醒對方的父親身份，質問他們是否盡責。
影片中也不止一次定格在父親看報紙時、有點發抖的手上。
這才是佐和子始終在觀察，卻不敢去抓住的那雙手。
父親打開收集冊，發現了女兒的秘密，可他依舊像沒聽見女兒的辯解一樣毫無反應。
這讓佐和子徹底疲憊，手無力地垂下床沿。
佐和子對着前度們伸出了無數次手，而那雙離得最遠的手，源于父親。
△ 佐和子隻敢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公交旁的父親
在母親的多次催促下，佐和子終于帶着父親去看醫生。
佐和子一直猜測父親的漠視是故意的，因爲不喜歡自己。
這次終于得到了答案，父親的耳朵有接近失聰的毛病。
他甚至聽不見佐和子大聲的提醒，直接踏上了相反方向的人行道。
長久以來的隔膜，就是這些一次次的 " 自以爲 "、拒絕伸出手的瞬間堆積而來。
但這個客觀上耳朵的毛病，好像可以變成一個破冰的理由。
公車上，兩個人還是坐得很遠。
下車時，看着父親顫巍巍拿出零錢，以一個不便老人的姿态、非要固執地獨自完成下車投币的舉動，佐和子有些動容。
她一眼都沒有離開那雙發抖的、蒼老的手。
于是走上前去：" 你果然就是一個大叔。"
了解過自己最不敢面對的真實之後，佐和子對關系的終結也有了直面的勇氣。
佐和子與森最終在浴室中最後一次做愛、告别，整體畫面變成一種溫馨的暖色，他們的雙手濕滑且親密。
佐和子發現，森扔掉了那張爲她而寫的性愛筆記。她重新找了一張新的紙，在其中寫下：
最終撕碎了它。
他們的手依舊握着，彼此非常不舍，但這次是她比他勇敢，佐和子主動完成了一次别離。
離開森的小屋，和開頭初遇一樣，佐和子在下方，森站在陽台上，他們的距離已經不是幾沓文件紙就能跨越。
不過這次，兩人都流下了走心的眼淚。
回到家，佐和子終于扔掉了多年的大叔收集冊。
她問父親：" 我們要不要真的去旅行？"
這次，她堅持想獲得一個答案。
而沉默的父親終于回答：" 好呀，小佐和。"
一整部電影之後，佐和子終于離魂回體，真心地哭了出來。
影片中，有一段對話讓人記憶猶新。
二人情濃時，森向她道歉，爲離職宴後沒有第一時間吻她。
而佐和子則強調道：
男人總覺得是他吻了我
其實我也吻了你
我們是互相合作的力量
佐和子一系列情事的曆練，實際上也是在挑選自己合作夥伴的過程。
她不完美，但她始終是自由的。
鏡頭後的平等與尊重在于，導演始終在給女孩性的主動選擇權，給她們私密發聲與交流的權利。
性本自然，何必遮掩呢。
△ 妹妹向佐和子分享自己初夜的快樂
這部電影以感官爲始，以眼淚爲終。
女主佐和子就像每個剛剛浸入成人世界、呈現遊移狀态的城市青年。
需要經曆一段漫長地自我探索，才找尋到自己的位置。
肉體的索求是片刻歡愉，靈魂的孤獨才是終其一生要克服的難題。
電影正是一雙以柔克剛、平等而哀愁的眼睛，平面化展現了在成長的對抗中緩步前行的男男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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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就是塗怡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