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隻能帶來更多的仇恨
前不久，大量韓國遊戲的 CG 中出現了不自然的 " 丁丁手勢 "。而經過網絡的發酵，韓國玩家們發現，這是原畫師 " 댓서 " 在制作過程中刻意夾帶的私貨，意在表示自己對男性的仇視态度。
這起事件在韓國玩家群體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也讓整個韓國遊戲業界遭遇了地震。一周前，我們曾在中講述了這起事件的來龍去脈，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起事件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平息下去，反而在不斷的擴大化之中，上升到了一個它本不應該具有的高度。
這件事甚至上了韓國三大報紙之一的《朝鮮日報》
" 丁丁手勢 " 事件的後續，還是要先從涉事的外包動畫公司 "PPURI Studio Animation" 說起。面對突如其來的公關危機，PPURI Studio Animation 内部沒能在有限的時間内讨論出一個合适的對策。他們在道歉聲明中使用了 " 并沒有這樣的意圖 "" 行爲造成了誤解 " 等試圖逃避責任的字眼，不僅沒能平息輿情，還進一步引發了公衆的不滿。
當然，站在 PPURI Studio Animation 的角度，我們不難理解他們爲什麽會說出這種話——對 PPURI Studio Animation 來說，承認了 " 原畫師夾帶私貨 "，就等于承認了自己在業務中沒能盡到應盡的責任，這樣做無疑是等着被 Nexon 等公司起訴。所以，爲了盡量避免這種情況，他們隻能一口咬死 " 是公衆對此産生了誤解 "。
這個做法，最終沒能解決他們正在面臨的這場公關危機。據前往實地調查的韓國玩家稱，PPURI Studio Animation 目前已經 " 關門大吉 " 了。
作爲一家規模不小的動畫公司，PPURI Studio Animation 在未來是否會恢複營業，目前仍然是個未知數。往好了猜，或許這隻是因爲 PPURI Studio Animation 的員工被要求居家辦公，在這場風波中暫時避避風頭；而往壞了猜，就是 PPURI Studio Animation 的負責人面對可能存在的訴訟和賠償，選擇了 " 卷款跑路 "。
在 PPURI Studio Animation 疑似跑路的同時，受到事件影響的其他韓國設計公司也開始了各自的清算時間。據知情人士透露，韓國的一些設計公司修改了員工合同的内容，增添了相關的要求（凡是作品中含有個人意識形态、宗教、政治等成分的，一律無條件開除），并強制員工重新簽訂合同，不簽訂者将會被直接解雇。
而在一些更爲嚴格的公司，相關部門則已經開始事無巨細地檢查每個員工的電腦以及社交軟件賬号，确保沒有 " 問題人員 " 的出現；其中的一些公司甚至采取了 " 今後将不會再雇傭女性參與相關工作 " 的做法，以求永絕後患。
韓國的動畫設計産業正在用新舉措，重建與遊戲廠商之間的信任關系。與此同時，各遊戲廠商也在以非常快的速度處理這起惡性事件，來安撫對此感到不滿的玩家。
在《地下城與勇士》《碧藍檔案》等遊戲中，男性玩家占了絕大多數。無論是廠商，還是與廠商合作的外包動畫公司，都不想因爲得罪了這些男性玩家，而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站在玩家的角度看，這些舉措非常合理，也體現了各個公司知錯就改、亡羊補牢的誠意。然而，倘若我們從玩家語境中走出去，站在大衆語境下重新審視這件事，卻會發現一個尴尬的事實：在不了解内幕、不參與沖突的一般群衆眼中，玩家和廠商的反應更像是在無理取鬧——畢竟，這種約定俗成的、類似 " 黑話 " 的侮辱性含義，确實很難有一個讓所有人都信服的準确解釋。
用最近流行的 " 不等式 " 來說，就是 " 我做丁丁手勢≠我仇視男性 "。
于是，在現實的情況基礎上，韓國的婦女權益組織們把玩家和廠商們的這些反應定義爲 " 無端排斥女性主義員工 "，并開始了口誅筆伐。因爲樹大招風，Nexon 成了他們集中精力讨伐的對象。
11 月 28 日上午 11 點，韓國民主工會聯合會、文化團結會、韓國婦女工會、青年參與團結會、韓國工會聯合會、韓國女職工協會、韓國婦女團體聯合會、韓國婦女協會等等各大組織，在 Nexon 公司大樓門口齊聚一堂，針對此事件召開了 " 新聞發布會 "。
這個 " 新聞發布會 " 被加了引号——這是因爲，就實際情況而言，它真的無法被稱之爲一場真正的新聞發布會。
在 Nexon 的大樓前，參與活動的組織成員們拒絕回答記者提出的任何問題，他們隻是站在那裏，不斷地喊着一些口号。活動過程中，記者和各組織的成員不斷發生摩擦，後來還上升到了肢體沖突。最終，在警察的幹預之下，這場鬧劇落下了帷幕。
這場名爲 " 新聞發布會 " 實爲 " 示威遊行 " 的鬧劇，除了婦女權益組織，韓國總工會也有成員參與其中——這引起了 Nexon 公司的憤怒。據 Nexon 公司的工會負責人稱，由于韓國總工會沒有按流程行事就直接發布對 Nexon 的批判性言論，他們已經在考慮退出韓國總工會了。
韓國 YouTuber" 김성회의 G 식백과 "（左）采訪了 Nexon 公司的工會負責人
Nexon 等公司的舉動是否 " 排斥女性主義員工 " 這件事存在着争議，但那不是重點，我們更要關注事件的本質——應該指出的是，此事件在本質上是 " 一個公司不應該在産品中夾帶私貨 " 的職業道德問題，這與 " 厭女 " 還是 " 厭男 " 無關。
每個人都有自由表達的權力。然而，在工作中加入可能包含仇恨意味的内容，無論怎麽看都是在 " 自由表達 " 的範疇之外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這次事件的輿論場中，人們要麽沒能看到本質，要麽就是在故意抛開本質不談，這導緻了整個事件不僅沒能解決，反而愈演愈烈，成了一個社會性的議題。
或許是尹錫悅的成功當選爲韓國的政界人士提供了新思路——目前，韓國的政界人士也陸續下場，參與到了這個事件的社會大讨論中。在這些意見領袖的造勢下，因爲意見不同而産生的對立情緒，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完全不同的兩種意見
受到對立情緒的影響，一部分女性主義者開始向韓國警方舉報《碧藍檔案》的畫師涉嫌 " 傳播兒童色情内容 "，并且這些人的做法已經初見成效——迫于壓力，著名《碧藍檔案》畫師 "ドロンタビ" 清空了自己賬号的所有内容。在此之後，是否還會有其他的畫師受到波及，我們還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容樂觀的。
工會的抗議、政界的參與、女性主義者的舉報，令争議不斷地增加，也令正在駛向仇恨深淵的輿論場不斷地加速。但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整個事件的發起者卻在這時站了出來，給逐漸失控的态勢踩了一腳刹車。
面對舉報和指責，韓國的遊戲玩家們給出了自己的答複——《冒險島》和《碧藍檔案》的玩家發起了一場 " 以溫暖應對仇恨 " 的捐款接力活動，截至 12 月 3 日，《冒險島》玩家已經籌集了超過 2000 萬韓元，《碧藍檔案》玩家也籌集了超過 1500 萬韓元。
由于流量過大，捐款網站甚至一度陷入了癱瘓狀态
舉報者飽含恨意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通過這一善舉，韓國遊戲玩家巧妙地應對了 " 支持兒童色情 " 的污名化指控，也爲整個事件注入了一絲難得的積極因素。
從 11 月 26 日淩晨到現在，人們看到了太多的争吵和抱怨。不同意見的人混在一起，彼此指摘，期待着自己的意見壓倒對方，以至于忘記了還有比沖突和對立更有價值的東西。《冒險島》和《碧藍檔案》玩家用善舉提醒了人們，在紛争之外，還有一條更好的路可以走。
但與此同時，在這個不斷加速對立的大環境下，玩家們的一腳刹車，也隻能減緩事件的進一步惡化，而無法一舉扭轉整個局勢。
" 丁丁手勢 " 的發源地、極端女性主義論壇 "Megalia" 成立于 2015 年，距今已有 8 年的曆史。在這段時間裏，類似的對立問題并沒有随着時代的發展而逐漸減少，反而在冤冤相報中變得越來越多。現在，韓國玩家們爲了終結仇恨之輪做出了自己的努力，但 " 一個巴掌拍不響 "，要達到化解仇恨的目的，還需要對立雙方的共同努力。
不然的話，玩家們的一片赤誠，終究會淪爲虛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