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 ESG 組
作者｜王靜
編輯｜袁加息
頭圖｜視覺中國
本文是 #ESG 進步觀察 # 系列第 059 篇文章
本次觀察關鍵詞：循環經濟、責任産品
" 世界已燃起烈火，而我們仍在買鞋子。"
（The World Is On Fire But We ’ re Still Buying Shoes）
這是可持續時尚評論家 Alec Leach 新作的書名，他在書中探讨了運動鞋的炒作、洗綠。他抛出一個問題，爲什麽大家明知道鞋服行業對地球有害，卻還是會繼續購買呢？
換個角度去看，品牌是不是需要降低産量，才算應對之策。
這也未必，很多運動品牌正在探索長期主義策略，想辦法讓産品盡量生态友好一些。
系統性困難，少爲人知
運動品牌的可持續探索看起來沒那麽直接，回收是一個容易想到的方法，但不是那麽容易實現。
舊鞋回收困難在很大程度上是與鞋子的設計有關。
一件 T 恤通常包含 1-2 種類型的纖維，而運動鞋特别之處在于由十幾種不同的材料組成，這樣才能提供一定的足部保護并帶來性能提升。
早在 2013 年，麻省理工學院在一項研究中指出：" 一雙典型的跑鞋包含 65 個獨立部件，需要超過 360 個加工步驟來組裝。" 其中包括各種塑料、潛在有毒的粘合劑和其他化學物質等。
因此，在現有技術條件下，企業端主流的回收方式是降級循環，将鞋子碾碎成用于鋪操場的物料。
Nike 的新品或許能給同行帶來一些研發靈感。
前些時間，Nike 正式發售了旗下實驗創新團隊 ISPA 的鞋款 ISPA Link Axis，一些行業媒體直接将這款鞋稱爲 Nike 首款全循環鞋。
ISPA Link Axis 由鞋帶、鞋面、鞋底和鞋底保護套四個主要部分構成，Nike 去年已經發售過 ISPA Link 鞋款，新款增加了鞋底保護套作爲框架支撐。
Nike 曾表示兩款運動鞋均主打拆卸并且無需膠水粘合，ISPA Link Axis 這一次在可持續實踐上更深入的是，完全采用回收材料制作。
Link Axis 鞋身采用了 100% 回收 Flyknit 制作，TPU 結構則是由 Nike Air 氣墊制造過程中産生的邊角料而制成。另外，Link Axis 還由回收 TPU 材料制成的框架提供支撐。
Nike 的運動鞋可拆卸之後，能夠更加方便分類回收。而膠水對于回收行業而言，是增加處理難度和成本的存在。不使用膠水之後提高了回收效能。這意味着，Nike 的新鞋款如果未來能大範圍推廣，很有可能讓運動鞋變得可持續從理想照進現實。
此外，當越來越多運動品牌參與進來，這樣也能夠讓大衆逐漸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
一個現狀是，市面上關于服裝污染的問題讨論很多，鞋子對環境造成的污染，卻是一個不怎麽被關注的話題，人們很容易低估它對環境的影響，全球 80% 的運動鞋最終都被扔進了垃圾填埋場。
根據可持續咨詢公司 Quantis 的數據顯示，鞋類制造對環境産生的影響在整個時尚行業對環境的污染中占到了五分之一，每年産生的碳排放量爲全球的 1.4%。
另一邊，從銷售模式上來看，運動品牌熟練運用饑餓營銷的手法去刺激和操作大衆的消費欲望，越發頻繁地兜售新品。
難道這注定如 Leach 所說，" 運動鞋文化在本質上是反可持續發展的 " ？推出新品原則上沒什麽問題，但當規模和強度超過一定程度，勢必對環境造成影響。
但是他的話語已經體現出一種積極的訊号，随着運動鞋文化的不斷發展，有越來越多人開始審視運動鞋的可持續發展問題。
根本上，改進運動鞋的可持續發展還是要從源頭入手，這是品牌如今必須認真思考的。
對品牌來說，挑戰很大，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研究。畢竟，制作運動鞋涉及的環節太多了，很複雜。
可持續材料走紅
材料是首要考慮的變革元素。
自上世紀 90 年代以來，運動鞋設計師便在探索可替代皮革鞋面的新型材料，這種勇敢的嘗試一直在不斷叠代。基本上，目前業内在運動鞋可持續循環上的嘗試都是圍繞着材料開發應用在探索。
Nike 也不例外，它曾在一份公告中寫道：" 運動鞋原材料應在銷售和制作地方圓 200 英裏内采購，鞋身部件不應該超過五種材料，制作過程僅使用植物染料還有利用再生廢水鞣制的皮質，同時調整鞋面的剪裁模式以減少浪費等環保措施。"
前些年，品牌建立了可持續材料項目。參與這個項目的設計師開始嘗試使用可持續材料來制作運動鞋。品牌目前已經開發出了六大創新可持續材料，分别是 Nike Flyknit、Nike Flyleather、Nike Air 、回收聚酯纖維、可持續棉料、可持續混合材料；此外推出了名爲 Nike Forward 的可持續服裝面料。
根據運動鞋部位劃分，可持續材料大體上分成三類，第一類是包括皮革、FlyKnit 編織、尼龍和棉等鞋面材料，第二類是緩震氣墊、聚酯 EVA 等運動鞋中底的材料，第三類就是橡膠等外底材料。
其中最考驗運動鞋平衡可持續和功能性的部分是中底，因爲中底是決定一雙運動跑鞋好壞的關鍵，鞋子有多耐穿，主要看中底材料有多耐用。中底是哪裏？接觸地面的部分是外底，而在外底和鞋面之間的夾心部分就是中底。
2020 年 7 月，Nike 重磅推出 Space Hippie 系列，制鞋原材料是基于生産廢料回收再利用，這些可回收材料的來源大多來自工業生産中的廢棄材料、舊 T 恤以及礦泉水瓶等。在官方新聞稿中，品牌特别提到 " 在最不容忽視的中底部分 " 盡最大可能性減少碳排放。
像許多細分領域一樣，在熱門趨勢的帶動下，大衆會借此被科普某些行業概念。具體到運動鞋的可持續發展上，TPU 是一種繞不開的材料，Nike、阿迪達斯和 Salomon 都曾在相關探索中應用過這一材料，TPU 也逐漸和上述概念一樣開始走紅。
TPU 是一種有機高分子合成材料，屬于聚氨酯彈性體的一種，能夠有效代替 PVC、橡膠、EVA、矽膠等傳統材料。TPU 更爲吸引運動品牌的優勢應該是可以通過加熱回收，再次成型制作成新産品。
鞋中底是 TPU 運動鞋應用最熱門也是最成熟的一個部件，優點在于腳感柔軟、緩震性能好。常見的工藝是将 TPU 做成發泡顆粒得到 eTPU，後者具有良好的回彈性、不容易變形。TPU 弊端也在這裏，如果發泡程度不高的話，重量就比較大，這考驗的是運動品牌的工藝水平。
阿迪達斯 eTPU 鞋中底
輕的跑鞋能讓跑者跑得更快，曾有研究發現，單腳鞋重量降低 100 克可以幫助跑者在五公裏上提升 1%。
跑鞋向來是運動品牌比拼分爲激烈的品類，如今比拼的維度又多了一道可持續，需要品牌綜合材料、工藝、設計等多重因素設計出新産品。
所以，這也可以理解，當 Nike 将 " 物盡其用 " 的可持續理念應用到 Alphafly Next Nature 時候，品牌在官方新聞稿中難掩興奮，Alphafly Next Nature 是馬拉松競速跑鞋。
耐克跑步鞋款資深設計總監 Rachel Bull 當時表示：" 如果我們可以在擁有極強性能的産品上做到這一點，那麽足以證明，Nike 可以将這項技術應用到其他産品的生産線中。"
熱鬧，卻還不成規模
當然，在這場運動鞋的可持續比拼中，其他品牌也各有創舉。
前文提到的 Nike 全循環鞋，阿迪達斯也探索過此類動作，品牌還回收了第一版跑鞋，清洗、分解、再造成新鞋免費送給提供鞋子的消費者。這算是爲其他品牌提供了小體量鞋子回收循環的思路。
瑞士運動品牌 On（昂跑）有個更爲新穎的嘗試，推出全球首個基于付費訂閱模式的可持續産品服務計劃 Cyclon。
消費者可以每月按期支付 229 元訂閱 Cyclon 的第一款産品 Cloudneo，品牌每 6 個月提醒用戶可進行換新，用戶需要将鞋子寄還給 On。
用戶也可以選擇按次訂閱，即全款支付 1590 元，直到需要換新的時候，聯系 On 回收鞋子。如果用戶續訂 Cyclon 項目，下一次訂閱費用會立減 300 元，作爲激勵。
盡管看起來可持續運動鞋很熱鬧，各種眼花缭亂的探索之舉，但是現在它還稱不上是門好生意。
據時尚産業媒體 Vogue Business 統計 2020 年，知名運動鞋轉售平台 StockX 上可持續類運動鞋的發布僅占所有類型運動鞋發布數量的 2% 到 3% 左右，總消費額超過 1000 萬美元（約合 7190 萬元人民币）。
問題出在哪裏呢？概念炒作的痕迹過重，價格并不算很親民。可持續探索與運動鞋本身承載的功能性，外界感受不到直接的聯系，品牌甚至還有可能爲了所謂的綠色需要犧牲一定的專業性能，這都很難讓消費者出于可持續的理念去買單。
更需要探讨的問題可能是定義本身，如何衡量什麽是可持續循環跑鞋。
可持續循環運動鞋在業内有個概念是，一雙運動鞋必須先被回收，然後再被制作成全新産品。
這聽起來很理想，也比較模糊。或許需要更直觀的、能夠量化的判斷體系。這也讓人審視，真正的可持續循環運動鞋究竟存在嗎？
Nicoline van Enter 的表述可能更爲準确，她是全球知名的行業顧問，專門研究運動鞋可持續制造技術。
van Enter 會将可持續探索稱爲 " 網絡經濟 " 而非 " 循環經濟 "，在她看來，完全還原新産品非常理想，但是各種材料可以應用在其他地方，大家循環再利用豐富行業網絡。
整體來看，運動品牌的思路也是如此，正在從全生命周期管理上探索新方法，盡可能去補全目前缺失的環節，不止是購買前和購買時做到可持續，購買後也同樣考驗着品牌的社會責任。
比如 Nike 持續 30 多年的 Nike Grind 項目，将舊鞋材料回收并轉化成創新的運動産品操場、運動器材等，這些設施有可能回收再利用成其他形式的産品
還有各種聽起來可持續的材料工藝運用到鞋子上，咖啡渣、玉米基、植物染等等，應用到鞋面和中底的象征意義截然不同。這些對市場來說，認知門檻很高，何況也并沒有很多人去研究各種可持續探索的實質性價值。
這也需要運動品牌更爲透明地分享和闡釋自己的動因，當大家越來越了解之後，對可持續的實質性效果會逐漸建立自己的判斷，并不會武斷認爲單純是營銷噱頭。
運動鞋的可持續發展終究是依賴品牌願意付出真誠和耐心，踏實鑽研，由全行業合作推進，逐漸從各個獨立的環節串聯起完整的環路，推動整個行業向前發展。規模化之後或許探讨商業價值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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