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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個中秋國慶假期,熱度最高的城市是南陽。
9 月 29 日,爲期 3 天 4 夜的 " 中原迷笛音樂節 " 在南陽市獨山腳下拉開帷幕。開幕當天,南陽市委書記、市長特地前往南陽火車站迎接樂迷,其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從數字上看,南陽假期共接待遊客 774.93 人次,實現旅遊收入 31.7 萬人,遠高于 2019 年同期水平;超 15 萬人湧進音樂節,入場總人數亦創下該音樂節最高紀錄。
期間,連日的降雨讓場地泥濘不堪,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樂迷們的熱情——社交平台上盡是樂迷滿身泥漿的照片," 在泥中歡跳 " 登上熱搜,網友直呼 " 這才是年輕人的狀态 ",更有人調侃,要讓南陽接下 " 這潑天的富貴 " ……
然而略顯遺憾的是,一場樂迷物品丢失、被盜事件,爲這場備受期待的音樂節劃下一個略顯尴尬的句點。據 2023 中原迷笛音樂節卧龍區指揮部 10 月 5 日通報,根據樂迷登記情況,已歸還身份證 79 張、電腦 3 台、手機 17 部,其餘物品正在核實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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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南陽爲這次音樂節可謂傾盡全力,也承載着打響城市品牌、做強文旅産業的期待。而眼下,熱鍋上的南陽,如何走出這場輿論危機?
想紅
10 月 3 日," 南陽市民含淚感謝迷笛音樂節 " 的話題沖上熱搜。一位南陽市民在視頻中淚眼婆娑:" 沒有迷笛音樂節,很多人都不知道南陽。" 到目前爲止,這一話題已引來超 9000 萬閱讀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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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 不紅 " 的南陽 " 想紅 ",早就不隻是一個挂在口頭上的話題。
今年 1 月,南陽市 " 兩會 " 閉幕當天,受元旦期間大量南陽人民前往襄陽參加跨年的觸動,市委書記朱是西突然發出 " 靈魂拷問 "," 爲什麽在南陽掙錢,在襄陽消費?" 其還直言," 對我刺激很大 "" 我們應當感到羞恥 ",認爲這暴露了南陽服務業、文旅文創産業的落後。
此後,圍繞做強旅遊業、吸引遊客,南陽展開一系列布局。
今年 9 月,南陽召開全市文旅文創高質量發展大會。朱是西不僅在會上強調,要打造獨一無二的 " 南陽 IP"、打響 " 三顧之地 " 金名片,把 " 南陽 一個值得三顧的地方 " 城市品牌叫響全網、推向全國,在同期采訪中被問及 " 希望南陽成爲一個網紅城市嗎?",朱是西也坦陳," 網紅城市當然好 ",但更多是 " 重在持續 "。
而迷笛音樂節,本也是南陽 " 走紅 " 之路上的一着 " 好棋 "。
圖片來源:迷笛官方微博
今年,迷笛音樂學校正步入第 30 個年頭,迷笛音樂節在五一期間剛 " 捧紅 " 過煙台,可謂 " 紅氣 " 滿滿,而首次進入河南就直奔南陽,離不開這座城市的誠意。在《河南日報》一則評論中,甚至将其形容爲 " 天外飛仙,一劍突來 "。
實際上,因疫情影響,迷笛音樂節曾被迫推遲,但在南陽的執着邀請下,迷笛 " 三顧 " 南陽,終于定下今年 " 十一 " 之約。
自音樂節籌備之日起,南陽市委書記、市長就不斷現身于台前幕後。音樂節啓幕前,由市委書記牽頭的 "2023 中原迷笛音樂節籌備工作推進會 " 召開,南陽主要負責人還對公交、酒店、火車站等窗口行業服務進行多次體驗,并要求對哄擡房價、拒載甩客等行爲進行頂格處罰,以期 " 各行業能夠以誠待客,守護‘厚道南陽’口碑 "。
開幕當天的一幕更是被廣泛傳播:市委書記、市長一行身着紅色志願服,在火車站向剛剛出站的樂迷朋友問好并送上紀念品。市委書記朱是西說,将盡最大努力爲大家做好服務,使大家在南陽期間能夠吃得愉快、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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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日報》發布的一篇評論則道出了背後的考量:對于南陽來說,迷笛是對城市治理體系、治理能力和管理水平的考驗,是一張南陽曆史上絕無僅有的考卷;但同時,它更 " 爲南陽揚名、出圈、出彩,發展文旅文創産業提供新機遇 ",将開啓南陽 " 以音樂爲媒、打造‘音樂之城’的大幕 "。
嘗試
縱觀南陽對音樂節的一系列安排,不難看到淄博的影子。
事實上,南陽很早就注意到 " 淄博現象 "。4 月,南陽社科界開始就 " 燒烤出圈 " 現象組織研讨;5 月,南陽直接派出考察組趕赴淄博實地考察夜間經濟。在 9 月的一場市委議事會議上,市委書記朱是西提出要 " 學習借鑒淄博燒烤出圈的經驗做法 ",将迷笛音樂節 " 辦實、辦好、辦出影響力 "。
論及文旅資源基礎,淄博和南陽顯然處于兩個級别。
官方的宣傳中,南陽旅遊資源十分豐富,最出名的莫過于當地總結的 " 四聖 " ——科聖張衡、醫聖張仲景、商聖範蠡、智聖諸葛亮。而這些曆史名人背後,均對應着南陽豐富的文化旅遊目的地,其中包括南陽強力推進的南陽卧龍崗文化園、醫聖祠文化園、張衡科技文化園和南陽古城保護利用項目等。
南陽卧龍崗文化園 圖片來源:南陽日報
但即便坐擁 " 富礦 ",南陽卻并不能 " 坐享其成 "。此前湖北省社科院研究員秦尊文曾提到,旅遊業一直屬于南陽 " 跛腳 " 的一項;而眼下,在洛陽、開封、襄陽等城市頻頻出招下,南陽文旅更被認爲大有 "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 的焦慮感。就連在與 " 先天不足 " 的淄博 " 比拼 " 中,南陽也似乎敗下陣來。
爲什麽南陽不夠 " 紅 "?
對于今年 3 月落戶南陽的常州恐龍園,中國未來研究會旅遊分會副會長劉思敏曾分析,這是常州在沒有恐龍化石等實體資源的基礎上,通過 " 無中生有 " 所創造的成功案例。與此相比,在知名度更高的 " 恐龍之鄉 " 自貢,卻并未誕生更有顯示度的旅遊項目。
這也說明,即便缺乏資源基礎,通過有效的、符合當下市場需求的運營方式,城市文旅同樣可以 " 突出重圍 "。
南陽已然意識到這一點。今年 8 月,新打造的南陽醫聖祠文化園外圍一堵紅牆突然 " 走紅 ",主要原因并非被視爲旅遊名片的 " 醫聖 " 張仲景,而僅僅是接近故宮牆面顔色的 " 故宮紅 " 極易 " 出片 "。當時,南陽本地媒體就發文總結,傳統文旅消費發展正陷入瓶頸,網紅打卡地才是順應文旅新趨勢的有益嘗試。
對于南陽而言,這一步邁得還不夠大。
南陽對标的淄博,堪稱 " 以小博大 " 的典範。在北京聯合大學在線旅遊研究中心主任楊彥鋒看來,淄博燒烤熱讓更多小城 " 覺醒 ",它們更加大膽地掙脫了過去打造景區的固有模式,發掘更具特色的旅遊産業,這可以是美食帶動下的淄博,可以是體育帶動下的貴州榕江 " 村超 ",當然也可以是音樂。
比起美食和體育,音樂的門檻也更低。清華大學國家形象傳播中心品牌室執行主任眭謙指出,從國外成功的音樂節案例來看,音樂節的成功與否與城市自身的規模、位置等屬性或者自身資源并無太大關系,關鍵更在于組織策劃和有效傳播。今年以來音樂節 " 下沉 " 的潮流,恰不失爲南陽的機會。
成本
當然,南陽的 " 同行者 " 也不在少數。有數據統計,今年上半年,全國大型演唱會、音樂節演出有 506 場,直接創造 24.97 億票房,而僅國慶就至少有 60 多場音樂節(按照單天計算)上演;更有業内人士按照上半年音樂節的增長速度預估,2023 年音樂節能達 700 多場,這個數字在 2019 年爲 200 場左右。
但就目前看來,如淄博、榕江一樣的成功者尚屈指可數。
對于大部分音樂節而言,城市更像是狂歡背後 " 隐形 " 的背景闆。即便在全球掀起火爆風潮的科切拉音樂節,很少有人能迅速說出它的舉辦地——位于美國加州一個不知名小城印地奧市。人潮伴随音樂節來回,借此機會實現 " 翻身 " 的城市少之又少。
而有志于舉辦音樂節的大量中小城市,也缺乏孕育一個自有 IP 的能力。以南陽爲例,如楊彥鋒所說,當地并沒有大量知名音樂人坐鎮,也沒有持續輸出知名藝人的音樂院校,很難像北京、上海、成都這類先發城市,或者有民族特色的貴州、廣西的城市,将音樂節品牌和地域品牌緊密挂鈎。
更麻煩的是,音樂節的熱鬧場面和歡樂氛圍,往往難以避免帶來一些問題。
今年 7 月,石家莊 " 搖滾之城 " 演出季開始後不久,一直樂隊男性成員在表演過程中作出不雅舉動,随後官方回應,該表演爲店方自己組織,演出季不會允許發生類似情況。而在西安 TFBOYS" 十年之約 " 演唱會場外,粉絲瘋狂舉動也一度 " 喧賓奪主 " 成爲外界關注焦點……
在眭謙看來,城市要成功打造音樂節品牌,是一系列因素的集合。比如,前期需要解決策劃組織的問題,中期需要解決地方民衆和粉絲的參與問題,後期需要解決品牌的持續運營和傳播問題,此外,還需要經曆一個長期過程和持續投入,需要有高水平外部團隊的支持。一旦有一個環節出現問題,就可能對城市品牌造成負面影響。
而對于依靠無論是美食、運動還是音樂打造的新城市品牌和旅遊吸引物而言,本地市民還變成了一個空前重要的參與方。如眭謙所說,缺乏本地民衆的理解、支持和參與,單純依賴外部品牌和外部粉絲,不可能形成城市自身的 IP。
而這也是城市 " 無中生有 " 的過程中最難憑空創造的。
《南陽日報》就曾提到,迷笛音樂節的成功舉辦," 更是南陽人思想的一次大解放 "。許多南陽人經曆了 " 從一開始提起迷笛,一臉茫然不知所雲,到與樂迷的相識相知,再到親臨現場的感受和媒體的傳播擴散 " 的過程。
南陽已經爲迷笛定下了 " 十年之期 "。在一場集體的建構中,這座城市也許不得不付出必要的時間成本和學習成本。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