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堅固的東西煙消雲散,生活急轉直下,他們在慌亂中拼命想要抓住一點點的确定性。而失業保險金,就是那點确定性。
生活秩序的崩塌是從失業開始的。那之後,張展像是掉進了一個向下流動的沙漏,他的每一次掙紮都在加速沙漏的流動。直到警察登門的那一刻,張展意識到,自己被卷入了一個更深的深淵。
那是 2024 年 4 月 23 日下午兩點多,天氣有些陰冷。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時,張展正在廚房處理一條晚上要吃的帶魚,妻子劉嘉打開了門,是四名警察——其中兩人穿着制服,兩人身着便衣。警察徑直走到客廳,核實了張展的身份後,問他是否在 A 市一家科技公司工作過。
沒有,張展說。
警察給他戴上手铐,說是因爲失業保險金的事,要帶他回去問話。
張展的确是拿過失業保險金的—— 2022 年失業後,他通過中介,領取了 13 次失業金,共計 27036 元。而直到在派出所做筆錄時,張展才得知,警方提到的那家科技公司,就是幫他代辦失業保險金的中介。這家公司僞造了和張展的勞動關系,去騙取了失業保險金。
在這家科技公司操縱的騙保案中,張展隻是其中一個客戶。" 鳳凰周刊 " 掌握的信息是,該公司客戶超過百人,涉案金額超過 2000 萬元。其中不少客戶,都是大城市裏 35 歲以上的失業者——他們中不乏中産白領,勤勤懇懇,随時待命,因爲年齡等諸多因素成爲職場棄子後,一切看似堅固的東西煙消雲散,生活急轉直下。他們在慌亂中拼命想要抓住一點點的确定性,而失業保險金,就是那點确定性。
" 我怎麽可能詐騙呢?怎麽可能呢?" 幾個月後再對媒體談及此事,這個 35 歲的年輕人顯得有些局促。他再三叮囑我們,一定要隐去他的姓名、事發城市等具體信息,他擔心被人認出——那是他最後的體面。那個下午被警察帶走時,他也提出過,能不能戴個口罩,他怕被鄰居看到影響不好。但後者拒絕了他的請求。
碾壓
警察是從 A 市來的,那是距離張展老家 D 市不遠的一個大城市。
最近這段時間,幾乎每周,張展都要坐高鐵從 D 市趕往 A 市做家教,再返回老家帶孩子。由于取保候審狀态,每次出行前,他得先和 D 市警察請假,得到批準後才能買票。
" 犯罪 " 兩個字對張展來說太遙遠了。失業前,他的人生平靜且順遂—— 2011 年大學畢業後,先是在一家國企工作。爲了離當時還是女朋友的劉嘉近些,工作幾年後,他搬到了劉嘉讀書的城市。劉嘉畢業後,兩人回到老家結婚。爲了掙更多的錢,過更好的生活,張展決定和家鄉的很多年輕人一樣,到 A 市,入局教培行業。
他有這個想法時,是 2015 年。那一年,他的兒子剛剛出生。彼時中國教育培訓市場規模保持着高速增長的态勢,财經媒體《新金融觀察》數據顯示," 截至 2015 年,全國教育培訓行業的市場規模達到了 16600 億元 "。
張展的中學基礎科目不錯,爲了應聘成功,他專門進行了幾個月的學科培訓。自認爲學得差不多了,就向 A 市的教培機構投了簡曆,其中兩家機構很快發了面試通知。
張展最終選擇了其中一家知名度較高的機構。這家機構在全國 400 多個城市有超過 1000 家直營校區,号稱累計輔導中小學生超過 200 萬人,是 " 一對一個性化教育全國連鎖機構第一品牌 "。
在張展看來,這個規模相當于業界天花闆了。2016 年 3 月,他正式入職,成爲一名教培老師。起初每月底薪 3000 元,加上課時費,月收入能有 1 萬多元——對标 D 市的薪水,張展覺得,這已經足夠高了。公司各方面也都正規,入職一個月後,就爲他繳納了社保。但社保對張展來說意義不大," 我沒打算在那裏長期生活下去,也買不起那裏的房。"
原本隻有張展獨自一人在 A 市工作,養育孩子壓力陡增後,他通過内推方式,把劉嘉也介紹到這家公司的銷售崗。但不久後,劉嘉跳槽到另一家公司。
那是教培機構的春天。收入高的時候,兩人月薪加起來能有 3 萬元。
在 A 市,他們與别人合租了老舊公寓,月租金 600 元,每個月回老家看看孩子。靠着不錯的薪水和節省開支,他們還清了之前的 10 萬元外債,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以至于時代的車輪碾壓過來時,張展毫無知覺。他一度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就在教培行業這麽幹下去了。但他也逐漸看到了這個行業的混亂," 很多機構本意就是圈錢跑路,導緻行業整體口碑變差 " ——但那都是不正規的小機構,處在 " 行業天花闆 " 的張展絲毫不覺得自己所在的公司會出問題。
2019 年 5 月續簽勞動合同時,張展發現,甲方變成了另一家教培公司。從股權上看,兩家公司無關聯,但新簽約公司運營的所有業務,都是之前那家公司的。" 工作性質、地點、内容和薪酬待遇都沒變,依然是服務之前那家公司。" 張展一開始不太明白,直到幾個月後,他得知,公司出現大規模欠薪,多地校區關閉,很多家長跑來退費。
公司對外解釋是 " 公司經營不善,造成部分教師離職,産生家長退費 "。
張展所在機構的困頓,是當年整個教培行業的縮影。新華社《半月談》發文稱,"2019 年,可能是教培行業過去十年裏最差的一年。在這一年裏,教培機構關停超萬家。業内人士認爲,這是政策趨緊、監管變嚴後的市場自淨現象,但也有一些培訓機構是在惡意圈錢。"
彼時張展還樂觀地認爲,困境是暫時的。但緊接着,公司開始連續欠薪。從 2020 年 2 月開始,他和同事們的社保斷繳了。社保繳費信息顯示,自 2016 年 4 月至 2020 年 1 月,公司每月正常爲張展繳納着失業保險,累計繳費 46 個月,2020 年 2 月後斷繳。
确定性的突然消失,讓張展和同事們不知所措。他們最先學會的技能是讨薪,但一分錢也沒讨來。那段時間,工作群裏有同事提醒," 社保不能斷繳,斷繳的話,後果很嚴重。" 張展不知道斷繳的後果,但他被 " 很嚴重 " 三個字吓到了,他找了中介代繳社保,每月需要支出 3000 多元。
張展向欠薪公司發起的仲裁
另一個技能是走法律途徑維權。2020 年 10 月,張展等近 20 名老師去勞動人事争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12 月 29 日,仲裁部門作出裁決,讓新續約的公司支付張展工資 48242 元。可這家公司 2017 年才成立,沒有可執行财産,這筆錢一直沒能要回來。
" 安全感 " 和 " 薅羊毛 "
張展失業後不久,劉嘉也辭了職。兩人退掉在 A 市的合租房,回到老家。
小城裏很難找到合适的工作。爲了養家,張展靠着之前積累的少量生源,每周有幾天往返 A 市做家教,收入大不如前。劉嘉一直沒能找到工作,經濟上隻能靠丈夫和家中老人接濟。生活日漸窘迫," 不敢亂花錢。能不買的東西,堅決不買。" 張展歎息着說自己壓力大到 " 每天都喘不過氣 "。
有關失業保險金的信息是在 2020 年 11 月出現在張展視野内的。這是對失業人員在失業期間失去工資收入的一種臨時補償。之前的工作群裏,有同事說,平均下來,每月能領 2000 多元。
失業保險金成爲很多失業者的生活底氣
2000 多元,對在大城市生活的人來說隻是杯水車薪。但在張展生活的 D 市,當年最低工資标準也才 1900 元。" 那筆失業金,能解決我半個月房貸。" 張展覺得,這筆看得見摸得着的實惠,至少能幫他找回一些生活的底氣和确定性。
從相關政策裏,他了解到,領取失業金的條件包括,按照規定參加失業保險,所在單位和本人已按照規定履行繳費義務滿 1 年的;非因本人意願中斷就業的;已辦理失業登記,并有求職要求的。
前兩項他都符合,但他沒辦過失業登記。" 我感覺,之前有同事和我情況一樣,也通過微信申請,拿到了失業保險金。" 這堅定了他申領這筆錢的信心。
2020 年 11 月 16 日,張展第一次申領失敗了。系統提示 " 您處于參保狀态,不符合申領失業保險金條件 "。彼時的張展,的确還在通過中介代繳社保。
由于沒有在 A 市長期生活的打算,他決定停掉社保。
2022 年 2 月 8 日,張展第二次申領失業保險金,又失敗了。系統這次提示," 您不符合‘非因本人意願中斷就業’條件,無法申領失業保險金 "。
之所以出現這種狀況,張展懷疑,是系統将他代繳社保的那段時間,認定爲正常就業,且不屬于被解聘、辭退等情形,所以不符合申領條件。
在他看來," 非因本人意願中斷就業 " 的要求十分荒誕。網絡上也有人提出,現實中,很多公司爲了不賠付 N+1 的人力成本,會讓員工自行離職,這樣一來,導緻 " 非因本人意願中斷就業 " 的條件不成立,就無法申領失業保險金。
申請的第三個條件," 辦理失業登記 " 也很麻煩," 這樣的話,社保可能會暫停繳納,影響醫療和養老保險。" 張展分析," 登記失業的話會暫停社保,不想影響社保待遇自行繳納社保的話,會不符合非因本人意願中斷就業,這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有學者注意到了現實中存在的申請困境。2020 年 " 兩會 " 期間,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曾對媒體表示:" 領取失業保險金人數,僅爲失業總數的 10% 左右 …… 如果不改革失業保險的制度規則,那麽還是 200 多萬人領取失業保險金,這就難以體現制度的保障作用。"
就在兩次申請失敗打算放棄時,2022 年 11 月,張展在朋友圈看到有人發了一條 " 代辦失業保險金 "。他找發信息的朋友打聽,朋友推了個微信号過來,說是 A 市的一個中介。中介信心滿滿地說張展的失業保險金肯定沒問題," 包辦 "。
" 爲什麽我自己搞不了,你們能?" 張展将信将疑。
" 我們要搞不掂,就不做這行了。" 中介說。中介的操作似乎很簡單,隻要去了張展的姓名、手機号、身份證号、銀行卡等信息,收取了 1400 元服務費和 1 個月 3500 元的 " 社保補繳 "。接下來的操作流程,張展沒再過問。
他說自己自始至終從未和中介見過面,也沒在任何材料上簽過字。
大約過了 1 個月,張展收到 A 市社保部門的短信通知,說是能領錢了。于是,從 2022 年 12 月 15 日至 2023 年 12 月 14 日,張展分 13 次從 A 市社保基金管理中心領取失業保險金,共計 27036 元。
直至後期案發,張展都以爲是因爲自身條件符合,在中介的專業操作下,才領到了失業保險金。而這筆錢像是暗夜中遞過來的繩索,盡管不能帶着他走出黑暗,但至少可以讓他找到些許安全感。
每周末,他還是像以往一樣往返 A 市做家教。爲了節省住宿成本,他在 A 市租了個房子,房租每月 2000 元,他說這已經算是相對便宜的房子了。
案發後張展得知,那個中介在 A 市實控了兩家公司,一家科技公司,一家商貿公司。兩家公司都沒有按照批準的經營範圍去經營,所涉業務就是 " 代辦失業保險金 "。從人社部門提供的信息來看,他們并非合法中介,而是通過 " 虛構勞動關系涉嫌騙取失業保險金 ",張展隻是他們的諸多客戶之一。
2024 年 4 月 12 日,A 市某區人社局向當地警方轉遞線索時,僅中介操縱的公司,涉嫌騙取的失業保險金已高達 2270 多萬元。
交鋒
失業保險金出問題,起初是有些端倪的。
2024 年三四月份,中介突然聯系張展,說那筆錢可能得退,大意是不符合申領規範。張展以爲,這次又和前兩次自行申請的情況一樣,僅是條件不合規。
中介還特意讓他留意社保部門發的短信," 收到短信的話,趕緊退了 "。
爲張展代辦失業保險金的中介
張展說,他一直在等待短信,卻遲遲沒收到。除此之外,他自稱也沒有收到任何要求退費的函件、公告,以至于都快要淡忘這件事了。
沒等來退費短信的張展,卻等到了 A 市警方的介入。在去張展家給他戴上手铐之前,他們已經兩次試圖找到他。
第一次大約是 4 月初,警方尋到了張展在 A 市的出租屋時,他正在 D 市。那段時間,張展的哥哥剛好在 A 市找工作,平時就住在這間出租屋裏。警方看張展不在,沒說具體情況就離開了。
哥哥趕緊給張展打電話,說是有警方找他。
做事向來循規蹈矩的張展想不明白警察爲什麽找他,但他還是趕到 A 市,想找警方問問看。他到了轄區公安局,但又說不出辦案民警是誰。分局說那沒法幫他找人,建議他到轄區派出所打聽。張展找過去,派出所說不知道情況,附近的其他兩家派出所也沒查到出警記錄。張展一度以爲,是有人冒充警察上門。
四五天後,A 市警察又找到了他做家教的地方。當時張展正在回老家的高鐵上,雙方再次擦肩而過。這一次沒找到張展,警方給他打了電話,問他人在哪裏,能否見一面,但仍然沒具體說是什麽事。
這時張展懷疑是失業保險金出了問題。但他又想到,中介讓他等短信通知,收到後退費就行。他還爲此咨詢了做律師的朋友,對方說," 這種事退錢就行,沒那麽嚴重。就算有問題,在一定程度上,你也是被中介騙了。"
" 是不是我代課的行爲,違反了‘雙減’政策?" 排除了失業保險金的問題,張展想到了 " 雙減 "。彼時,從中央到地方都在推 " 雙減 ",張展把這個問題看得比失業金更嚴重。
回到老家後,他馬上買了第二天返回 A 市的車票,準備主動找警察。就在他還沒動身時,警察找上了門。
做筆錄時,警察問詢的所有問題,都圍繞着失業保險金。
" 真沒收到退款短信嗎?" 張展回答說沒有。
" 你使用了蘋果手機,是不是設置短信攔截了?"
張展說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麽設置攔截," 當初社保部門還給我發過領失業金的短信,要是攔截的話,也該被攔截掉啊。"
在派出所,警察要求張展先退了兩萬多元失業保險金。張展手裏沒錢,就當着警察的面,從手機上網貸了 3 萬元,将失業保險金退回了 A 市社保部門賬号。
筆錄大約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接着張展被通知,因涉嫌詐騙罪被立案了。次日淩晨 1 點左右,警察爲他辦理了取保候審,讓他回了家。警方在《取保候審決定書》中稱:" 我局正在偵辦 XX 科技有限公司詐騙,因犯罪嫌疑人張展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采取取保候審不緻發生社會危險性。"
警方對張展下達的《取保候審決定書》
2024 年 7 月 3 日,警方偵查終結,将張展案移送 A 市某區檢察院審查起訴。
負責承辦案件的檢察官告訴張展的代理律師,已經有 100 多名與張展情況類似的 " 騙保者 " 陸續進入審查起訴階段,那家科技公司有十餘人被立案偵查," 在其他區,也有爲數不少的‘騙保者’被立案偵查。"
律師透露,該案現在還在審查起訴階段。在他的描述中,涉案的多是大齡失業者," 這些人無非是薅了一點失業保險金的羊毛,不慎掉入詐騙犯罪的陷阱。對于這些人一概重拳打擊,科以刑罰,顯然是不合适的。" 他爲此給檢察長寫了一份情況反映材料,标題是《定罪數百 " 騙保者 ",真的合适嗎?》。
想做個好人
更多 " 騙保者 " 是不願意接受媒體采訪的。
" 都失業了,都是弱者,沒有人想要再惹事。"" 鳳凰周刊 " 記者試圖聯系另外三名和張展有同樣遭遇的 " 騙保者 " 時,全部被拒絕。
今年 9 月中旬,A 市另一個區的社保部門曾發布過多份《失業保險待遇退還告知函》。告知函涉及的公司,正是給張展僞造勞動關系的科技公司,以及相關聯的商貿公司。
如社保部門給宋某偉的函件顯示:"2023 年 A 市審計局對 A 市失業補助資金和失業保險金進行審計,結果顯示你與 A 市 XX 科技有限公司存在虛構勞動關系涉嫌騙取失業保險金的行爲。按照《失業保險條例》第二十八條規定,XX 區社會保險事業管理中心要求你在接到本告知函十日内,退回騙取失業保險金和其他失業保險待遇 24718 元。"
同類函件,社保部門還發給了張某、于某鳳、王某濤、石某、劉某東、梁某等人,涉及的金額依次爲 20700 元、29747.42 元、20659.32 元、22734 元、18346 元、18436 元。退款方式既可以去現場,也能轉賬。
至于不退還的後果,這份告知函并沒有寫明。
而 A 市另一個區不久前發布的《失業保險待遇退款告知函》裏則明确指出," 收到此函的 5 日内退還相關失業保險待遇。如仍然拒不退還,将由公安部門從嚴查處,追究法律責任,并依法正式啓動采取列入失信人名單、處以 2~5 倍罰款、強制執行等手段。"
" 如果收到這樣的函,我肯定馬上退啊。" 張展想着,也許這樣一來," 公安對我也就不立案了 "。這幾個月,他研究了一些此前同類型案子的判決,其中有的隻判了代辦中介,并未對具體申領者判刑。
将張展卷入騙保案的公司,還有很多客戶
比如不久前,山東省萊西市一起騙保案中,40 歲的萊西人胡某在 2020 年 6 月成立了一家人力資源有限公司,但因沒有勞務派遣資質,公司沒法提供勞動用工關系,因此無法辦理套現失業保險金手續。
通過網上搜索,胡某與青島市城陽區某人力資源公司的張某取得了聯系。雙方商定,由張某根據胡某提供的人員名單,幫助名單上的人辦理入職手續後再辦離職手續。經一番讨價還價,胡某答應每單付給張某 300 元的費用。
雙方達成合作意向後,胡某便在微信群、朋友圈裏發布代人辦理失業保險金手續的廣告:隻要提供身份證正反面照片、醫保卡号、手機号等信息,繳納傭金及一個月的社會保險費用,就可以拿到失業保險金。
截至案發,該團夥騙取失業保險金共計 100 餘萬元。
今年 2 月,該線索被行政機關移送公安機關,最終檢察院以涉嫌詐騙罪對胡某、張某等 9 名被告人提起公訴,對其餘 22 個申領者作出相對不起訴決定。檢方的理由是," 犯罪情節輕微,且自願認罪認罰,主觀惡性不大,具有法定從寬處罰情節 ",最後隻做了法治教育。
研究過類似案件後,張展對自己的案子存了些希望——目前,他的案件正處在審查起訴階段,他寬慰自己,也許檢察院最終會對他做出不起訴決定,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免于刑事處罰;另一方面,他也在強迫自己接受那個最壞的結果," 如果真判刑,我也就認了。但一想到背個案底,以後會影響孩子,心裏還是沒法接受。"
被警察帶走那天,張展的兒子不在家。之後得知爸爸被抓,9 歲的孩子有些迷茫。
" 爸爸,你是好人嗎?" 一天他突然發問。
" 當然是呀。"
" 警察怎麽會抓好人呢?" 兒子馬上反駁。
張展接不上話,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我想做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