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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 6 月至今，轉型算力業務第二年的超訊通信（603322.SH）連發兩起重大訴訟，内容頗具共通性：重大項目遇阻，預付甘肅國資的 2 億元難以收回；預付上遊供應商 2.25 億元無果，緻使近 5 億元的英偉達 GPU 買賣違約，8 月份，2.83 億元銀行賬戶遭凍結。
兩個訴訟中，後者系典型的供應鏈官司，遭凍結資金是公司半年報貨币資金餘額的 3 倍，同期公司預付賬款達到曆史頂點的 9.27 億元，折射出其算力轉型棋局背後的供應鏈困局，及其 " 算力設備銷售 " 的真實成色。
與此同時，這個困局未解的算力 " 中介 " 在生成式 AI 的滔天熱度中，股價由原本 9 成灰飛煙滅的谷底，兩年内完成絕地反轉暴漲近 6 倍，大股東馬不停蹄連開 " 繞道減持 "，家族 " 造富 " 超 8 億，令其轉型與突圍之道徒增疑雲一片。
轉型路遇兩重官司
轉型次年，超訊通信遭遇兩重訴訟重壓，包括付往蘭州國資的 2 億意向金 " 竹籃打水 "，以及被浪潮軟件方訴訟凍結 2.83 億元。過去 10 年中，超訊通信累計淨利潤虧損 1.37 億元，今年貨币資金餘額隻剩 9234 萬元，兩起官司折射的痛點，是公司爲拿項目先貨後款的 " 墊資 " 操作。
公告顯示，今年 8 月 9 日，超訊通信公告公司及子公司超訊設備收到由廣州中院送達的《民事起訴狀》，該案系因浪潮軟件與濟甯甯華間因英偉達 H800 GPU 模組交易糾紛引發的債權人 " 代位權訴訟 "，超訊通信被申請凍結金額爲 2.83 億元。
圖源：超訊通信公衆号
事起 2023 年 12 月，超訊設備與濟甯甯華大數據有限公司簽署總金額 4.95 億元的英偉達 GPU 模組銷售合同，約定浪潮軟件集團向濟甯甯華采購 220 台英偉達 H800 GPU 模組，濟甯甯華應于 2024 年 2 月 2 日前完成供貨，濟甯甯華的供應商爲超訊通信子公司超訊設備。
而後超訊設備向上遊供應商支付了 2.25 億元的預付款但遲遲未交付，導緻濟甯甯華構成違約。故浪潮軟件集團要求超訊設備代爲向浪潮軟件集團履行超訊設備應向濟甯甯華返還的預付款及違約金共計 2.83 億元。
圖源：超訊通信公告
超訊通信相關負責人 8 月對外表示，在得知被浪潮軟件集團起訴後，公司連夜派遣了兩位高管前往浪潮軟件集團總部，尋求溝通解決方案。但對方僅派出了代理律師進行溝通，且态度極爲強硬，提出 " 先退錢再談 "。這兩名高管在三天的等待中甚至沒有見到浪潮軟件集團任何一位高管，最終無功而返。
第二件官司要回到 2022 年，超訊通信爲了加速數據中心業務布局，亦爲攀上 " 以總包方身份參與蘭州大數據産業園建設 " 的關系，超訊通信向蘭州新區科技文化旅遊集團有限公司（簡稱 " 蘭州科文旅 "）支付了 2 億元 " 合作意向金 "，12 個月内蘭州科文旅需返還此資金并按照該筆資金實際占用時間支付年化 5.3% 資金占用費——因爲蘭州科文旅是蘭州新區大數據産業園項目的建設單位。
超訊通信此前與蘭州科文旅交流，圖源公司公衆号
而後蘭州科文旅未如期償還款項及資金占用費，雙方一年後對簿公堂。目前，超訊通信獲得蘭州科文旅子公司名下 7.9 萬平方米房産作爲抵押擔保，但合作款項的回收仍存在不确定性。
2024 年 6 月 20 日，法院判定蘭州科文旅于 10 日内返還 2 億元意向金本息。但截止 9 月，超訊通信在半年度業績說明會上對這 2 億本息的進度表述爲 " 将持續推動并督促蘭州科文旅履行償還義務，相關進展請留意公司公告。"
" 中介 " 的供應鏈困局
尋求算力中心總包未果、2 億意向金被拖欠，以及英偉達 GPU 供貨違約，均直擊超訊通信 " 算力轉型 " 的核心，即新晉 " 算力建設與租賃、算力設備及産品銷售 " 業務的成色可信度，以及其供應鏈穩定性。
轉型前，以 2021 年爲例，超訊通信的主業是通信網絡建設相關項目，獲得中國移動廣東公司 "2021 年度室分施工優秀合作單位 " 、"2021 年度設備安裝施工優秀合作單位 "。在 " 物聯網産業及新業務 " 領域，公司中标項目多爲智能水表 / 電表、物流分揀燈光一體化設備、智慧社區門禁産品、辦公網絡改造項目等。
公司首提業務轉型是 2022 年，以 " 東數西算 "IDC 項目建設爲由頭，在甘肅省形成戰略布局，與 " 蘭州新區大數據産業園項目業主方達成了新基建戰略合作夥伴關系，将圍繞蘭州新區大數據産業園（三期）項目開發、建設、運營，産業園運維服務展開項目合作 "。
2023 年，" 深度布局算力領域 " 成爲公司年報主要工作的重點，公司稱在與蘭州科文旅合作的基礎上，又與中國電力工程顧問集團有限公司等六方共同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目前後者的綜合型算力中心項目位于甘肅慶陽；公司也在甯淮、慶陽推進兩個自持算力項目。
這個轉型跨度看似宏大，但結合與蘭州國資、浪潮軟件的官司不難看出，其業務仍以工程項目爲主，繳納如此巨額意向金近些年也多見于城投公司，項目核心部件向第三方公司采購，且公司話語權較弱。
圖源：超訊通信 2023 年 12 月 24 日《關于全資子公司簽訂日常經營合同的公告》
據公司 2023 年 12 月披露的公告，在供貨浪潮軟件交易伊始，超訊設備拟 " 向第三方公司采購并向濟甯甯華提供的 GPU 模組爲第三方公司現有存貨（已在境内），該存貨原本是公司前期洽談跟進，用于甘肅慶陽智算中心項目，現因該項目還在啓動建設中，經考慮先用于對外銷售。" 随後，超訊設備很快向上遊供應商支付了 2.25 億元的預付款。
超訊通信相關負責人上個月對外回應，主要的問題出在公司上遊供應商。" 當時（2023 年底），美國對英偉達 H800 GPU 模組進行了出口管制，也一度導緻國内的 H800 GPU 模組存貨價格大漲。基于這種情況，上遊供應商可能已将一些存貨先行對外銷售，畢竟與我們的合同還有一段交貨周期，他們原本預期在交貨周期内還能通過其他渠道取得相關商品。"
這種操作的契機一直存在：2023 年禁售風波以來，英偉達 H800 的八卡服務器單價迅速在年底走高至 320 萬元，由于當下供應已經相對充足，目前已回落至 260-280 萬元左右。
而官司細節也意味着，超訊通信的算力轉型對自身供應鏈掌控力提出了巨大挑戰，其一體現爲巨額預付下流動資金的巨大壓力。
2022 年 -2024 年中報，超訊通信貨币資金餘額僅 2.89 億元、2.12 億元、0.92 億元，而預付款以指數級增長走高，2021 年 -2023 年增速分别爲 106.17%、-11.64%、764.7%，今年上半年達到 9.27 億元新高，同比增長 84.01%，原因系 " 算力業務支付增長 "。預付款占營收比已達到 67.7%，處于相當弱勢的地位。
圖源：choice 數據
并且由于利潤微薄、公司賬上實在 " 捉襟見肘 "，其中還有數億預付款是由實控人出借。
其次，履約保障措施不足。在上述 H800 GPU 模組合同履行過程中，政策調整、市場環境變化、供貨能力調整或公司資金籌措等風險，都已對交易無法全部履行造成了絕對的負面影響。并且，交易伊始對各方不按合同約定履行采購、交付義務的違約責任也未作明确約定。
再次是交付風險。與中電港（001287.SZ）等英偉達的一衆授權分銷商不同，超訊設備隻是 " 倒賣 " 英偉達 GPU 的 " 中間商 "，在 H800 GPU 模組售價劇烈震蕩的背景下，其交付能力和話語權極其有限。
值得注意的是，在 " 中介 " 生意受挫後，2023 年底，超訊通信再砸重金，與國産 GPU 廠商沐曦簽訂合作協議，成爲後者全國特定行業總代理商，約定在 2024 年和 2025 年以行業總代理商身份每年完成 1 萬顆 GPU 産品的進貨業績目标，公司将向沐曦先期下達 1.5 億元曦雲 C 系列 GPU 産品框架訂單并支付 2000 萬元訂金，這筆錢也是由公司實控人梁建華提供。
沐曦 GPU 目前處于國内二梯隊位置，主推性價比，與超訊通信作爲其全國總代理 1.5 億元的門檻相比，一梯隊的昇騰（HUAWEI Ascend）GPU 在連續提價後，2023 年預估銷售額已達到 200 億元，占據國内智算中心約 79% 的市場份額。
競争對手中，海光信息、寒武紀、景嘉微等公司國産 AI 芯片産品均已有下遊客戶測試使用，放量在即，市場競争仍在加劇，帶來後續份額和盈利能力不及預期等諸多挑戰。
降價甩賣 + 繞道私募，減持與蹭熱點齊飛
與手握炙手可熱的 AI 算力概念、身處轉型檔口關鍵期的公司人設較爲矛盾的是，超訊通信實控人梁建華已經借勢高點一路減持了 8.27 億元，不乏短期降價甩賣 + 繞道私募等手段，期間還因蓄意 " 蹭熱點 " 被監管處罰。
由于超訊通信本身三年未分紅，淨利潤連續三年爲負，梁建華不具備減持資格，因而多走一級市場的保險路線，最近 3 個月來，其在發布協議轉讓公告後的短短幾天再發公告更換交易對手方，并且降價轉讓，讓市場倍感驚愕。
7 月 12 日，控股股東梁建華與嶽颋簽署《股份轉讓協議》，約定梁建華拟以協議轉讓方式将其持有的公司 6.35% 股份以每股 25.84 元的價格轉讓給嶽颋，轉讓總價 2.58 億元。當天，超訊通信股價收于 28 元，系 9 折 " 大甩賣 "。
僅 9 天後，7 月 21 日超訊通信公告，實控人梁建華中止先前的協議轉讓計劃，找到了新的接盤方——私募基金上海九益，接手約 6.35% 的股份，成交價 2.43 億元，相比之前的低價甩賣，又下降了 1500 萬元。
與市場慣例類似，這個私募規模很小，大概率作爲背後金主的通道：上海九益成立于 2014 年 12 月，2015 年 4 月完成私募證券投資基金管理人登記，目前有 9 名全職員工，管理規模區間是 0-5 億元。
此前，梁建華繞道的私募也有過多輪減持。2023 年 2 月 11 日，超訊通信股東廣金美好二号基金在 1 個月内通過大宗交易轉讓不超過 157.7 萬股（占總股本的 1%），減持價 15.17 元，廣金美好二号基金持股比例降低至 4.99997%。其股份源自梁建華 2021 年 5 月 11 日轉讓，轉讓價 11.44 元 / 股，交易總價 1.03 億元，因而這筆減持收益率高達 32.6%。
不久後，持股 5.03% 的股東、梁建華的一緻行動人孟迪麗 2023 年 4 月 24 日，減持 30 萬股，同年 5 月 29 日，孟迪麗再減持 5 萬股，持股比例降至 4.99997%。
廣金美好二号與孟迪麗的減持均卡在 5% 的分位線以下，這種操作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在 2024 年中報中，孟迪麗再度減持 14 萬股，持股比例已經降至 2.22%，而廣金美好私募已在去年四季度後悄然消失在十大股東之列。
在協議轉讓這條路上，梁建華也有兩次先例：2022 年 3 月和 6 月，其分别向王浩和許權賢以七折的價格轉讓了 0.65 億和 0.5 億股，快速套現。
圖源：超訊通信 2022 年 3 月 18 日公告
超訊通信 2016 年上市時，梁建華家族的持股比例高達 60%，目前其持股比例已降至 26.83%，在 7 月的協議轉讓完成後，這一比例将進一步降至 20%，幾年間其累計繞道套現超過 8 億元——在 2022 年公司股價因算力概念翻番後，這一動作尤爲頻繁。
上市初期，超訊通信股價 2017 年一度突破 146 元，2022 年 5 月跌至 7.71 元曆史低點，狂洩 95%，2022 年中，因 AI 算力概念爆發又連翻 6 倍到 48 元，狂熱的炒作不乏公司多次 " 硬蹭 " 熱點，招緻監管發函。
超訊通信近兩年日 K 線圖
2024 年 5 月，上交所對公司董秘盧沛民予以監管警示，原因系公司多次通過非法定信息披露渠道發布涉及熱點概念的信息，且未根據公司實際情況說明除參股外公司與相關業務的具體聯系及對業績影響的不确定性風險，發布信息不準确、不完整，可能對投資者決策産生誤導。
交易所稱 " 在 " 生成式 AI" 處于市場高度關注的熱點時期，上市公司在 e 互動平台等渠道發布相關信息應當審慎、客觀，确保發布信息真實、準确、完整，并充分提示風險，避免對投資者産生誤導。"
處罰緣由主要是 2024 年 2 月，超訊通信通過上證 e 互動答複投資者提問稱參股了 30% 香港 Inequation Limited，是公司在 " 算力 - 數據 -AI" 戰略生态中 AI 應用領域重要布局，該公司業務品牌 Seven Volcanoes 作爲 SnackVideo 的 AI 視頻内容戰略合作夥伴，雙方的合作包含但不限于視頻内容 AI 化内容提供等方面。Seven Volcanoes 以 AI 技術爲基礎，面向全球市場，賦能短劇内容出海 "。
2 月 8 日，公司股價盤中一度漲停，收盤漲 9.54%。
2024 年 2 月 17 日，超訊通信又在官方微信公衆号轉載 Seven Volcanoes 官方微信公衆号文章《Seven Volcanoes 文生視頻 AI 多模态應用新突破》稱："Seven Volcanoes 也實現了從文字到視頻的多模态應用的新突破，尤其在視頻領域垂直化應用上取得了顯著進展。Seven Volcanoes 在行業内的領先地位，也爲視頻内容創造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 " 等表述。次一交易日，公司股價再漲停，2 月 20 日繼續上漲 6.18%。
圖源：Seven Volcanoes（七火山）官網
超訊通信研發的 AI 産品爲靈犀妙筆 AI，公司稱其國内累計用戶已超 300 萬，還和火山方舟建立合作關系，打通 Kimi Chat 鏈路，新增長文本處理功能。單純因爲與此前爆火的 Kimi 有所挂鈎，3 月 20 日超訊通信就曾直線拉升。
實際上，" 累計用戶已超 300 萬 " 在國内卷至白熱化的近百個垂類 AI 工具中并不出衆，不到科大訊飛旗下訊飛星火 439 萬的月活數據。單是過去的 8 月中，生成式 AI 的訪問量三巨頭 kimi、文心一言、豆包分别達到 2284 萬、1899 萬、1080 萬，論累計訪問量，文心一言已經超過了 20 億次。
當然，對于原本從事網絡建設、網絡維護的超訊通信而言，以 2023 年僅僅 6248 萬元的研發費用玩轉生成式 AI，可行性本就有待商榷。（本文首發钛媒體 App，作者 | 黃田，編輯 | 劉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