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關于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和《燃冬》放在一起來聊,是我突發奇想。
兩部電影從題材到類型都風馬牛不相及,唯一的相似點,大概是都出現了年輕男演員的屁股。
武舉人有名言," 今兒不聊屁股的事兒 ",通常情況下,我特贊同。屁股本身當然沒什麽好聊的,把屁股挂在嘴邊,還容易讓人覺得低俗。
但當屁股出現在了電影裏,它就不隻是屁股了。
它成了觀察華語電影的一種角度。
有人愛看屁股,有人不愛看屁股。
也有人私底下愛看屁股但坐在影院裏就生怕看到屁股。
換個詞吧,屁股其實就是尺度。
一部電影的尺度到底是大是小,得看受衆的接受程度。
《鬼家人》上線前,我盼了好久。一是想看看這部票房爆款爲什麽口碑竟如此之高,二是想看看許光漢的屁股在影片裏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坦白講,看完電影我有些失望。
影片的優缺點都比較明顯,當然是合格的商業片,也具備着成爲爆款的要素,但類型雜糅元素過多以及反轉太強行煽情太刻意,都是很明顯的問題。
另外,有太多朋友用 " 生猛 " 來形容《鬼家人》,我卻覺得這片并不怎麽生猛。
最早豆瓣開分 8.8,也的确過高,8 分上下,是比較合理的分數。
《鬼家人》能成功,先決條件是設定腦洞夠大。
直男警察吳明翰與因車禍而死的同志毛邦羽冥婚,在對方脅迫之下幫其完成意願,并攜手破案,最終解開了毛邦羽的心結。
最好笑的橋段是 " 脅迫 "。
吳明翰一開始對毛邦羽充滿抗拒,于是,毛邦羽逼他就範,附身在他身上,于是就有了許光漢光着屁股在大街上唱跳《舞娘》的名場面。
如果把《鬼家人》定義爲喜劇片的話,那麽其大多數喜劇橋段都與故事的核心設定有關,圍繞着直男和同志的差異做文章,用反差感逗笑觀衆。
影片的核心點,是對不同刻闆标簽的打破與嘲諷,尊重弱勢的,嘲諷強勢的,如此,哪怕是開了再多下三路的玩笑,觀衆也不會覺得下流與低俗。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編劇之一的吳瑾蓉寫過《李茶的姑媽》的劇本,與開心麻花有過合作。
說白了,喜劇的原理大同小異,真正的差别是切入點的不同。
屁股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許光漢的屁股,體現的并不隻是導演對男色的消費,而是一種對男權的解構,生活中似乎最不能開的玩笑,導演大大方方地開出來了,并相信觀衆願意接受這樣的尺度。
最難得的是,《鬼家人》不是小衆電影,不是電影節上放映的小成本文藝片,而是一部用當紅偶像來主演的商業大片,并且它也确實取得了非凡的票房成績。
能得出的直接結論是,那些買了票的觀衆并沒有覺得大銀幕上出現了屁股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在我們看來是很敏感的話題,人家已經習以爲常,不當回事了。
把敏感議題娛樂化,常會遭到批評,但有一種情況例外,即議題本身在它所處的環境下已經沒有那麽敏感了。
《鬼家人》能成爲爆款,是無數部前輩導演用無數部還比較敏感的非爆款電影給它鋪了路。
李安拍《喜宴》,蔡明亮拍《愛情萬歲》,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在那之後,也有《夜奔》、《醉 · 生夢死》、《阿莉芙》、《誰先愛上他的》等一大批相關題材的電影問世。
脫敏了,就可以娛樂了。于是,爆款就出現了。
聊屁股,聊的也是包容度的問題。就像是不同的人,怕癢程度就不同,有的人渾身上下哪都不能碰,碰到一根頭發絲他就跳腳,有的人就沒那麽怕癢,你撓撓他胳肢窩,他對你笑笑。
前面說了,我不覺得《鬼家人》尺度大,反而覺得它不夠生猛。作爲一部想讓更多人走進影院的商業爆款,《鬼家人》拍得還是太溫和了,最後的結尾落在父子和解上,也讓人覺得似乎哪還差着一口氣。
我産生這一想法,其實是因爲我對《鬼家人》的包容度極高,它玩得更生猛一些,我也能接受。
換句話說,觀衆對尺度的接受程度,源于預期。
每一個看《鬼家人》的影迷都期待着看到許光漢的屁股。
但與之相反,每一個看《燃冬》的觀衆,大概都會對看到了劉昊然和周冬雨的大尺度戲份感到意外。
我必須得強調的是,這幾天,《燃冬》被罵成是超級超級巨大巨大的爛片,有點冤枉,但也不是不合理。
導演陳哲藝是新加坡導演,早年間以處女作《爸媽不在家》成名,後來拍過《熱帶雨》,是标準的文藝片導演,走的是電影節道路,這部新片《燃冬》,也是在戛納的一種關注單元上完成了首映。
說這些,說的還是預期。有經驗的觀影者,看到導演陳哲藝的名字,大概就能猜到《燃冬》是部怎樣的電影。
也的确,延邊版《祖與占》,顔值低配版《戲夢巴黎》,意識流文藝小品嘛。劇本估計沒幾頁,導演構思了基本的人物關系就跟着感覺拍攝,目的是完成自己較爲私人的表達,至于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導演可能都不怎麽在意。
這種片太常見了。
很多法國導演吃的就是這碗飯,一年類似的電影能拍好幾部,偶爾撞大運,拍出妙筆,甚至能拿大獎。
不會有多少影迷覺得這種電影是新鮮玩意兒。
陳哲藝離開熱帶初登東北大地,也多半是爲了練手,看看自己在内地拍電影到底會不會水土不服。
結果是,的确有水土不服,但也談不上大失水準。
作爲一部文藝小品,《燃冬》的缺點是拍得太淺,意象用得太過明确,而不是拍得太晦澀讓人看不懂。
這片沒什麽難懂的地方。三個年輕人,各有各的心結,一場旅程之後,通過情感的流動,他們各自得到了療愈與慰藉。
陳哲藝對于年輕人想要逃離現實生活這一表達非常清晰,你可以說他是無病呻吟,但他把他想拍的東西都用視聽語言呈現出來了,手持攝影完成得也挺有亮點。
如果你能和影片裏的角色産生些許共鳴,說不定還真的會喜歡這部電影,比如我對脫北者逃犯那條暗線的設計就挺喜歡的。但如果你看見冰塊就覺得矯情,接受不了三好學生劉昊然表演抑郁,那就會怎麽看怎麽翻白眼,哪怕片場隻有一個半小時也看不下去。
至于角色性向不明,情感關系過于複雜等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但你如果是抱着看一部 " 類似光線出品的青春愛情片 " 的預期去看這樣的電影,當然會一頭霧水,覺得哪哪都有問題,罵它是大爛片也有理有據。
觀衆接受不了的從來都不是尺度,而是意外。
沒想着去看屁股,卻看到了屁股,可不得大吃一驚。
當然,除了預期出現偏差造成意外之外,少見才是多怪的源頭,但 " 少見 " 也并不隻是觀衆的問題。
《燃冬》出現口碑争議後,有影評人居高臨下罵普通觀衆看不懂電影,也有觀衆直言電影無病呻吟太無趣。
其實,不怪觀衆,也不怪電影。
不必大驚小怪,一場誤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