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龍生得人高馬大,經常穿着一件灰撲撲有多處磨損的棕色襯衫,一條髒得看不出顔色的牛仔褲,因爲經常在日頭底下忙碌,臉被曬成了棕紅色,剃着寸頭,露出同樣棕紅的耳朵和脖子。
他經常被人說傻。
在 2008 年之前,他當了三十多年的 " 人生赢家 ",工作順利,生活富足。
那年,汶川大地震,與之相鄰的甘肅文縣亦是重災區,他和一些結識的網友自發去做了志願者,甘願冒着生命危險參與到救援當中去。
也是在同一年,他偶然聽說有位做流浪動物救助的朱桂蘭老人,已年過七旬,低保隻有 180 塊一個月,把積蓄和撿廢品賣的錢全都花在小動物身上,自己過得十分貧苦拮據。
當時的何江龍隻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沒成想一個決定在他的心裏生了根,從此與成功的叙事背道而馳——
在 30 多歲的人生黃金時期,他一頭紮進了流浪動物救助的事業中,至今已然堅持了整整 16 個年頭了。
如今的何江龍
2009 年,何江龍在蘭州市城關區紅山根的半山腰上,用鋼絲網拉起了一圈簡陋的圍欄,收養了十幾隻毛孩子。
起初,他以爲自己可以掌控好生活和貓狗救助之間的平衡,但這件事絕非那麽簡單。
救助的流浪貓狗數量急劇增加,他不得已辭掉工作,放棄了現成的康莊大道。原本衣着光鮮、生活優渥的他成了許多人眼中腦子壞掉的 " 傻子 "。
在之後的十幾年,何江龍被迫搬遷了三次,毛孩子的數量也從十幾隻增長到了八百多隻,而每次搬家就如扒了層皮一般。
幾年前的一次搬家經曆,何江龍至今想起來仍覺得内心忐忑。那時候基地還在徐家山,政府一紙限期 10 天内搬遷的通知,突然把毛孩子們送上了風雨飄搖之地。
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找到新場地,然後把幾百隻貓狗們都轉移過去十分困難,費用也是個很大的問題。
找場地,圍好新圍欄,搭樣闆房,打掃狗舍,搬運物資,運送狗狗 …… 流浪狗多,人手又少," 每天都要抓緊時間,就像一場戰鬥。"結果最後一天還遇到天氣突變,何江龍和前來幫助的志願者們在風雪交加中完成了遷移。
何站長抱一隻大狗上車
新救助站的設施很不完善,何江龍就一直守在它們身邊,就連過年的時候也沒有離開。雪後天寒地凍,站内潮濕陰冷,用來給狗狗們墊窩的舊衣服全都濕透了。何江龍沒有地方睡覺,隻能在雜物上随便鋪床被子将就。沒有廚房,他隻能吃泡面和野菜。
冬天很長,不過何江龍和小動物們還是捱過來了。
掃描左側二維碼
即可爲毛孩子團購一餐飯
到底是什麽,讓原本那個性格開朗、衣着光鮮、工作體面的何江龍變成如今這個不再經商、整天在這個城市邊緣的一畝三分地裏,守着這幾百隻流浪貓狗的何站長?
也許是撿廢品也要給毛孩子換吃食的朱桂蘭老人打動了他。在朱桂蘭老人去世後,他接手了被留下來的狗狗。
朱桂蘭老人
也許是每一隻毛孩子背後心酸和痛楚的故事讓他心生憐憫。
救助站裏有間闆房,這兒的一排狗舍都是老弱病殘的狗,它們不像外面狗舍的狗那麽活潑好動,有的是畸形,有的是獨眼,也有雙腿被車碾碎、隻能靠爬行的,還有一些被虐待緻殘或患上了心理疾病 ……
狗如其名,傻娃娃是一隻憨憨傻傻的狗狗,記性不太好,它把吃的埋起來就忘了到底埋在哪兒。
它是 12 年前被何江龍收留的一隻狗,在這之前,它被前主人虐打了整整一晚,然後又被故意扔到火車道上,奄奄一息地在那裏呆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被人救了下來,送到了何江龍這裏。
由于那次被虐打的經曆,傻娃娃被 " 吓傻了 ",它總是把頭埋進牆角,企圖躲避别人的視線,半年多也不敢和人接近,何江龍一直悉心照顧它,從不強迫它做什麽,給它足夠的時間适應新環境,直到有一天它能對着來人搖尾巴撒嬌了,它擺脫了被虐待的陰影。
蛋卷,是老人養的狗,老人死後兒子兒媳嫌吵,就打它,打得有一隻眼睛瞎了,還傷了腦子,就一直不停在原地轉圈圈。
隻有一隻眼睛的蛋卷
不得不承認,虐待小動物的惡行從未終止。從 2008 年開始參與流浪動物保護之後,何江龍不得不正視這些黑暗面,而這是他在從事這個工作之前 " 從沒有想到過的 "。
也正因爲這樣,他更想盡己所能改變它們的命運。
與其詛咒黑暗,何江龍選擇了點亮燭光!
" 花了十幾年救助了上千隻毛孩子,然後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讓它們過得更好。" 爲此,他透支的不僅僅是金錢和時間,還有生命。
随着貓狗數量越來越多,他中午很少吃飯、休息,因爲往往是剛給狗狗喂完上一頓飯,又該準備下一頓了。
不分黑白地連軸轉,隻有周末義工來幫忙的時候才能稍微喘一口氣。何江龍坦言,每天至少要彎腰上千次,導緻他患上了腰肌勞損,常年腰痛,還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醫生診斷,再不接受治療,關節會變形,造成殘疾。
" 感覺身上好多零件過度磨損,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這個被安放在一座小山頭上的流浪動物救助站,有着兩代人的愛心接力,站長何江龍爲此「幾乎賠進去了身家性命」。
關愛生命,共享世界
他和你我一樣,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唯獨身上的那份孤勇,讓平凡的底色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