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4 月的時候，Disney+ 公開了他們今年即将播放的韓劇陣容。
其中有同步電視台的《惡鬼》《浪漫醫生金師傅》，原創的《較量人生》《漢江刑警》等等。
那時，還沒人預料到《超異能族》會大爆。
但。
在這份片單下面。
呼聲最高的偏偏不是這些日後看來熱門的劇集，而是另一部：
沒錯，接棒《超異能族》的最新黑幫警匪劇——
惡中之惡
導演韓東旭。
最出名的作品當屬《當男人戀愛時》，不過，他作爲副導演的兩部作品與本劇的氣質更接近：《新世界》《與罪犯的戰争：壞家夥的全盛時代》。
主演池昌旭，以及《鱿魚遊戲》中卧底警察魏嘏隽，一正一邪的雙男主陣容，看起來也是 " 賞心悅目 "。
黑幫題材 + 警匪卧底 + 雙男主。
這樣的組合是不是我們見過無數遍了？還能玩出新意嗎？
誰知。
劇集播出，就有 IMDb 集均 9 分 + 和豆瓣 7.9 的成績。
甚至有人稱之爲——
" 劇版《新世界》"" 帥哥版《狂飙》"。
爲什麽？
Sir 連刷了幾集發現，對于 " 快餐 " 類作品來說，" 新 " 或許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
你到底有沒有做到極緻。
01
韓國犯罪題材最突出的一個特點是什麽？
狠！
無論是視覺呈現，還是社會揭露，都會往商業片的極緻方向去做。
就像《惡中之惡》。
開場的第一場戲，就是一個暴力血漿的修羅場。
長廊。
械鬥。
拳拳見血，棍棍緻命。
隻是暴力展示嗎？
不。
其中還有複雜的三位主角的人物關系呈現。
一個眼神就很清晰——
淺衣西裝男反複猶豫、最終拿起了施暴的鐵棍。
長發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而邊上，灰衣男子眼中隻有對女子的擔心。
後來我們知道。
施暴的一方是警察，保護的一方是黑幫，而被黑幫保護的女子，是警察的妻子，其本身也是位警察。
複雜嗎？
反正 Sir 連看了幾集，也未猜到發生這一幕的真正原因。
但是鬥獸場般混亂而血腥的集體暴力事件中複雜的人情交織，卻也正爲這部黑幫劇奠定了基調——
真實、全景式地展現黑幫械鬥。
就拿第一集來說。
械鬥場景發生在夜晚空曠的度假式酒店，這場大戰的開端并不光彩：男二鄭企鐵（魏嘏隽 飾）是釜山黑幫江南區張哥的手下，不滿其壓制預謀了一場黑吃黑的偷襲。
反叛者趁人度假入睡時破門而入，并且，猛下死手。
沒錯。
這不是 " 對抗 "，而是 " 殘暴 "。
因爲施暴方突出的是不擇手段，是 " 狠 "，而被偷襲方，則更多的是被激發起防禦的本能反應、進行沒有章法的反抗。
與審美意味更強的強強對壘相比。
這裏更像是 " 屠戮 "。
但僅僅是表現 " 殘暴 " 嗎？
劇集的暴力場面其實也是花式頻出，鏡頭多樣。
比如這場黑吃黑。
明明是一次絞殺就可以解決，但它偏偏變換出客房内部偷襲、樓梯長廊混戰、酒店大堂夾擊等場景樣式。
或者砂地車内圍攻。
從子彈到玻璃到刀鋒，強調的是男主以一當十的孤勇，配合上夜燈的砂地，更有一種死裏逃生的驚險。
可以這麽說。
從大型械鬥到淩遲式的私刑，暴力運作從上到下的殘酷細節，《惡中之惡》都有展現。
而且做得不錯。
如果你是個韓式動作片愛好者的話。
在這裏，一定會得到滿足。
02
但前面 Sir 也說了，這是部雙男主戲。
主打的是正邪對立。
這樣的配置，放在 90 年代港影裏，就是發哥咬着牙簽經典一笑，雙雄對壘惺惺相惜，白鴿搭配子彈時間，陽剛熱血濺射天邊。
放到當下國劇中，就是筒子樓配派出所，頹廢警察配東北澡堂，細膩相殺終結于空降指導組。
△ 《狂飙》《他是誰》
而《惡中之惡》呢。
則是一句話——
善惡的邊界是如此的暧昧。
魏嘏隽飾演的男二鄭企鐵，是一個手段更爲極端的黑道老大。
劇集用 30 分鍾，迅速展開了他在兩年内的發家史。
從一名 DJ 成爲幫派主力，他似乎沒有那麽多言不由衷，隻爲一字，" 利 "。
而造反的原因也是因爲張哥沒有給他經營夜店的實權和足夠的分贓，依舊要忍受所謂上層江南人的怒火。
他提出的談判條件也直觸犯罪——主動提出打通販毒的資源以牟利。
有仇必報的性格加上不那麽光彩的向上爬升之路，鄭企鐵可以說是一個暗黑、真實版的高啓強。
△ 鄭企鐵執掌江南區之後，更多毒品受害者無聲地喪命
但。
他也有重情重義的一面。
一個例子。
好兄弟太虎被張哥殺死，本來無需取張哥性命的他，立刻無法保持冷靜，直接捅了對方數刀。
要知道。
殺了張哥，就等于和他背後的強大黑幫爲敵。
這和他賺錢的初衷相沖突。
反觀本劇男主。
池昌旭飾演的卧底警察樸俊末，性格中似乎摻雜了更多的危險因素。
他看似擁有黑白分明的善惡觀，卻又因爲早期曾經走過彎路，高中沉迷打架，被認爲最适合參與卧底任務。
吸毒父親的影響堵死他以正常的渠道在警界晉升，而妻子則是優秀女警，事業的不均衡讓他被妻子娘家看不起，強大的壓力之下，他參與警界任務的動機也不全然是爲了正義，而是現實。
他的設定明顯和惡保持着暧昧的關系，就像，如果一個占據了安欣叙事地位的 " 正方 " 拿到了張東升的劇本，他會變成什麽樣？
惡的細菌會不會在正義立場的培養皿中增殖、爆發？
于是。
雙男主之間的對壘開始于欺騙和各懷心思。
看似沉穩的大哥鄭企鐵實則對每個兄弟都留了一個提防的心眼，而扮作瘋批忠犬、打架不要命的樸俊末則布局缜密、假意犧牲自己博同情來踩中對方的情感點。
他們就像是一體兩面。
但劇中卻有一個變量——
男主的警察妻子。
老實說，這個設計頗爲狗血，也就是男主（卧底警察）的妻子居然是男二（黑幫老大）的初戀，而且這個男二也對自己的初戀也是戀戀不忘，并且要求男主幫他追到她 ……
emm…… 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敷衍過去了。
男主渴求認同，希望卧底任務成功的想法又是如此強烈，就像那次他喝完酒說的：
我想成功
我不想做毒蟲的兒子
所以在這個基礎上。
在這樣的欲念中。
即使是心愛之人，是否也可以變爲籌碼？
03
當然，作爲一部韓劇來說，《惡中之惡》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别。
它高度類型化。
但與此同時，也帶來故事陳舊、劇情略顯老套的問題。
一些細節的設計，也不如人意。
如今的韓劇之所以可以風靡全球，是與其成熟的工業體系是分不開的，也就是說，即便《惡中之惡》這樣并沒有多突出的作品，其在各方面的水準，都保持着一定的穩定。
比如說表演。
韓國的 " 小鮮肉 " 是願意并且能夠挑戰這些晦暗不明的 " 正義 " 角色的，而不像内娛，流量和演員仿佛中間斷了代。
這樣的選擇，也讓他們的演技逐漸可圈可點。
比如說攝影。
總部大樓遇襲的那場戲裏，人群在停電的樓内亂鬥，武力沖突随手電筒光遊移，背景還是賽博朋克風霓虹光影炫技。
很用心，也很講究。
而這其中。
最無法回避的其實還是韓國影視作品的 " 特色 " ——
對社會陰暗面的揭露。
就像劇裏的江南區。
這是隐身幕後的大背景。
" 成爲江南人 " 是懸在劇中雙男主、甚至是每一個黑道人士、系統的叛逆者心底的原始欲望。
南韓的 90 年代，社會闆塊浮動，處在躍升邊緣的年輕人看着日益固化的階級差異，積攢了強大的怨氣，将整個社會的不公都吞噬進這惡的機器中，化爲施暴的動力。
社會本身的陰暗面被劇集用各種細節勾畫着。
就像樸俊末看清了上司的卧底計劃：" 我是你倆平步青雲的工具，這次犧牲本來就隻有我在玩命。"
或者随意一個警察廳長，就能将警員的資料賣給黑幫。
包括宜貞随口說出的，考學對性别的不公，讓自己無法獲得大哥一樣的職位。
故事中的黑幫看似帥氣、橫行霸道，但就像他們所處的大本營，總是用栅欄、霓虹和暗色鏡頭營造，他們始終是這個城市拿不上台面的陰暗面——
是不在場的江南白日的社會法則，在極度的動蕩與不公中，孕育出的囊腫。
而這些。
則是被後半截配音置換的《狂飙》、被反複抽空核心情節的《堅如磐石》，本來可以擁有的風格。
說到這裏，Sir 想起劇中一個一閃而過的鏡頭來。
兩個主角下電梯。
而電梯裏，貼滿了那個時代流行電影的海報，比如劉德華的《天長地久》，周潤發的《喋血雙雄》，李連傑的《中華英雄》等等。
仔細看，這些海報都是重制的，很多字都故意印 " 錯 " 了。
大概是因爲 " 版權 " 原因，《天長地久》變成《天地久長》，《喋血雙雄》變成《雄血雙喋》，《中華英雄》變成《英雄中華》，再加上改變更大的《至尊本色》（《英雄本色》）《南京森林》（《重慶森林》）《縱橫神探》（《縱橫四海》）……
這仿佛變成了一個隐喻。
沒錯，在一個 " 掣肘 " 的條件裏，一個作品裏的元素即使被随意替換成似曾相識的内容，觀衆仍可以腦補出它原來的樣子。
隻是，它真的還是原先那個作品嗎？
所以。
有時候我們肯定一部有着明顯類型化屬性的作品，往往不是因爲它有多驚豔，多完美，更多的，是因爲它可以把一些強項發揮到極緻，讓我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其實說到底。
我們隻是羨慕那份 " 痛快 " 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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