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社交悍匪,一上舞台就放飛。
誰?
把春晚當自家客廳的鄧超。
上圖 2023 春晚,下圖 2022 春晚
誰承想沒高興幾天。
到了年初三《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直播間,再也笑不出來。
圖源微博 @新浪電影
很快,近期在李佳琦直播間,鄧超再次放飛自我。
熱情得差點把 " 人間唢呐 " 李佳琦也逼瘋。
圖源 @微博視頻号
不怪超哥反複無常,實在是《中國乒乓》定檔、改檔、撤檔、重新定檔過于波折。
純純大冤種命了。
《中國乒乓》是鄧超、俞白眉繼《分手大師》《惡棍天使》《銀河補習班》後合作的第四部影片。
因前兩部作品口碑欠佳,兩人被網友視為 " 勸退組合 "。
路演時,兩人倒也放低身段,謙卑回應批評。
不得不說,放棄純喜劇後,二人磨合出了更成熟的作品類型。
這次《乒乓》豆瓣 7.0 的開分,卻是他們合作導演生涯最高分。
看完點映的盆友,有評價 " 誠意之作 "" 最後情緒被調動 "。
也有覺得 " 不僅在講乒乓 ",還有 " 需要深層領悟 " 的東西,有《絕殺慕尼黑》的影子。
飄看過後,覺得這部電影就像非優等生懷着笨拙的真誠,認真做完的一張字迹滿滿的答卷。
不一定天賦獨具,卻費盡心力,想去突破觀衆對他們的固有成見。
确實值得一句——用心了。
不得不說,《中國乒乓》某些突破挺出人意料。
比如。
塑造了一批不那麼 " 正确 " 的角色。
過去有不少體育電影,裡面的人好像天生大公無私,沒有私欲,天生勇敢無畏,沒有怯懦的時候。
沒有人味,觀衆難以共情。
并不是說這樣的價值觀不對,而是太直給,有了強行灌輸的意味。
這次拍攝被奉上神壇的中國乒乓,難免讓人有同樣的擔憂——
害怕太正确而無趣。
抱着這樣的疑慮走進影院,《乒乓》反倒有了第一重驚喜:角色有料有趣,一點都不死闆。
比如電影中唯一虛構的角色陳文(阿如那 飾)。
對,《狂飙》莽村村霸李宏偉,來打乒乓球了
8 歲進體校,19 歲進國家隊,全中國弧圈打得最好,整體水平隊裡排第二。
這樣優秀的運動員,按道理應該出現在大賽上,跟國際高手對決。
事實并沒有。
因為弧圈打得好,被安排陪龔楓削球,也就是當龔楓的陪練。
龔楓是主教練戴敏佳(鄧超 飾)從工廠撈回來的 " 秘密武器 "。
雖左眼一千度,右眼一千二,但削球無敵。
隻要煉成攻削結合,就是這一領域所向披靡的祖師爺。
更難得的是,他沒有大賽經曆,對手對他毫不了解,遑論研究他打法,摸清他底細。
為了把龔楓這把利器磨出來,好充當大賽上的殺手锏。
教練便讓陳文當他的磨刀石。
可想而知,陳文當然不甘心。
他曾質問教練:" 當墊腳石的命,有意義嗎 "?
他和别人一樣訓練、一樣吃苦,圍着綠台子,拼死拼活打了十幾年。
卻是躲在陰影處的配角,沒有上場發光的機會。
電影并沒有遮蔽陳文的怨怼。
但他的怨,更多是不甘心努力沒有意義。
所以才會在龔楓首戰功成時,放聲大哭道:" 我赢了,我赢了 ……"
乒乓是一項承載了太多榮譽的運動。
陳文,卻是很少被照見的千千萬萬無名陪練者的縮影。
陳文所處年代是 90 年代初,那時候中國男子乒乓球隊處于曆史低谷。
1988 年漢城奧運會,男單無緣四強。
1989 年多特蒙德世乒賽,男子四項全軍覆沒。
1991 年千葉世乒賽,中國男團跌至新低點,排名第七。
在意大利執教的戴敏佳,正是在這個時候回國,擔任男乒主教練。
隊内的任務很明确——用最好的戰術,打一場翻身仗。
戴敏佳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體制内領導。
西裝、油頭、金表,海歸氣派,跟整個簡樸嚴肅的幹部風不搭界。
綽号 " 戴大炮 ",有時話突突往外冒,不顧後果。
結果怼人一時爽,求人火葬場。
多少有點喜劇效果在身上。
戴敏佳身上,其實沒有多少英雄光環。
他的妻子王盈(孫俪 飾),也不是什麼大男主背後含辛茹苦的傳統 " 賢内助 ",倒有種市井的潑辣狠勁。
面對質疑他家奢侈的不速之客,王盈把兩碗面 " 啪 " 一下丢桌上。
嘴上說讓二位一起用餐,實則表明态度,不歡迎他們。
人往往在袒露自己正常私欲、委屈和不忿的時候。
才變得生動有趣。
但主創在賦予角色生命力和性格特色的同時,又得忠于角色。
因故事是對曆史某種程度的還原,人物還是要盡力接近原型——
片中的主角,基本都有原型。
許魏洲飾演的白民和,原型是曾叱咤賽場的老國手馬文革。
可以看出,形象已經改造到親媽認不出。
左圖許魏洲,右圖馬文革
不少觀衆全程都沒認出演員本人。
白民和帶頭抽煙、打牌、不務正業,拿望遠鏡偷看自己女朋友等行為,表現出的痞氣,實在在跟許魏洲往日白面小生的形象挂不上鈎。
其實白民和的戀愛經曆,是确有發生的。
原型馬文革和後來的妻子就相識于,國家體育運動員宿舍附近的商務中心。
一代乒壇名将娶平凡妻子也被傳為一段佳話。
不過,對演員來說,追求形似、神似原型人物是基本功。
最難的是技術的模仿。
戴敏佳帶領的乒乓 " 五虎上将 ",都是參加世界大賽的冠軍級選手。
零基礎的乒乓小白要想模仿乒乓傳奇打球,拿捏住鏡頭下的實拍動作,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片中的演員,許多都是因電影才第一次摸到乒乓球拍。
通常,一個打球動作就能看出球技。
而要完成足以匹配球技的動作,需要付出實打實的時間和汗水。
方法隻有一個字:練。
相比其他大幅度球類運動,乒乓球是相對細膩的。
細膩,就意味着得細摳。
劇組每天都有乒乓球指導坐鎮,會精确地告訴演員比如這個球是個搓,應該怎樣旋轉才到位。
必須練習足夠、基本功到位了,才能再去模仿原型人物的發球方式、動作習慣、表情眼神等。
演員與原型打球對比
由于長時間每天練習,肌肉會受不了。
演員有必要像運動員一樣苦練技術嗎?
我認為是很有必要的。
不僅僅是為了動作技巧,還為了習得這種 " 肌肉酸痛 "。
這種痛感,恰是塑造角色時必不可缺的體驗。
沒經曆過這樣的艱苦歲月,就無法貼近運動員真實心境。
就像阿如那說的:
疼的時候要記住,人家是練了十幾年的
阿如那這個演員很神奇。
無論演《驢得水》裡的銅匠、《狂飙》裡的李宏偉,還是《乒乓》裡的陪練,都像這個人本應如此一樣自然。
能做到看不出表演痕迹的演員,可想而知私下的刻苦。
倒不是替演員叫苦,而是從他們不敷衍的态度裡,看到用心。
中國觀衆對乒乓、女排、籃球是有情懷在的。
同時,拍攝此類題材卻是塊太難啃的骨頭。
即便演員培訓、場景還原、細節氛圍等過了關,也會面臨很多不确定性。
這不,兩次撤檔、三次定檔,就是它不得不面對的變數。
《中國乒乓》實不該遭此厄運。
如果它是爛片、沒有用心拍,飄倒不至于寫這一篇為它喊冤。
最後呈現在影片中國際大賽上的精彩對決,都是曆史上真打過的球。
這樣的拍法屬實下的是笨功夫。
而這樣的笨功夫,對得起觀衆購買的電影票。
遺憾就遺憾在,電影賣不賣座、好與不好,本應交給市場檢驗、觀衆評價。
但現在好像有太多雜音充當第三者,幹擾了本該屬于觀衆與電影之間的私密互動。
這就要聊到《中國乒乓》為什麼反複定檔。
第一次定檔,是大年初一。
本來是個好檔期,卻在臨上映前突然撤檔,改到大年初三。
據傳是因為突然被要求更改主角名字。
這樣整個影片就需要重新配音,隻得緊急叫停年初一的上映。
第一波春節檔的票房紅利,就這麼錯過了。
演職員能看到,鄧超飾演的蔡振華改名戴敏佳、蔡振華妻子黃勝改名王盈。
馬文革改名白民和、王濤改名黃昭、劉國梁改名侯卓翔。
這樣的改名問題,陳可辛執導的《奪冠》也曾遇到。
但《奪冠》改掉的是原本的電影名稱 " 中國女排 "。
後來我們知道了,這部電影郎平個人色彩太突出,甚至可以叫《郎平傳》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郎平及某一兩代成員,的确不能完全代表 " 中國女排 "。
但電影須得有主角、主線及側重,以郎平的行動軌迹展開叙事,必然會側重她。
說到底還是窺一斑而知全豹(以郎平及隊員輻射整個女排精神)的創作觀,難以周全現實所有利害關系。
怎麼樣都有人不滿。
不可否認,電影的确會影響觀衆對當事人的觀感和評價。
當事人不滿可以理解。
但電影終究是藝術創作,而非表彰大會。
留給創作者的空間不大,需要平衡的卻太多。
但其實對于觀衆來說,需求并不複雜——
在尊重事實的基礎上,拍一部好看的電影。
體育電影何謂好看?
鏡頭對準運動員難以被看見的背面,呈現内心複雜的争鬥,不懼暴露缺陷與賽場之外的黑暗面。
愈真實,才愈有力。
從這個意義來說,《乒乓》在有限的空間裡,并非沒有朝這個方向努力。
至于努力得成不成功,還留待觀衆檢驗。
結果我們也知道,意外又發生了。
《乒乓》初三上映一天後,第二天排片從 10% 降到 4%。
對此,主創也表示理解,影院按經濟效益排片是合理的,他們來得晚,沒什麼好叫屈的。
圖源微博 @新浪電影
隻是為避免淪為炮灰,《乒乓》主動退出春節檔,再次改檔到 2 月 17 日。
不得不說,今年春節檔确是競争異常激烈的一年。
引導觀衆走入電影院的不僅僅是影片類型和質量。
宣發在其中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些電影自帶流量和話題,在宣發上自然占據優勢。
同時,也會造成粉黑大戰,影響觀衆判斷。
讓人深有感觸的一點是,電影本該通過銀幕與觀衆互動,以真心換真心。
現在在觀衆沒有觀看前,就成了靶子、炮灰、祭品。
太多場外因素幹擾了市場秩序和觀衆注意力。
《中國乒乓》的命運看起來像是特例、偶然,其中也包含着某種必然。
電影不是一兩個主演或導演個人的事。
而是一群人、一整個團隊,以及長達數年的準備、練習、助跑。
别再讓好作品在發令槍響時折戟。
須得把電影還給觀衆。
在 2023 年文娛行業逐漸恢複的時節,還給觀衆一片與電影過 " 二人世界 " 的淨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