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初,完美世界電競和 Valve 宣布《DOTA2》46 位選手禁賽的消息,如此大規模的禁賽消息,在國内電競史上實不多見,尤其是其中還涉及了 EHOME、Knights 等隊伍。
官方落錘消息的公告中,對于選手的違規行爲寫的是 " 幹擾公平競賽 ",這一詞可以理解爲選手開挂,也可以解釋爲選手假賽。而這次的禁賽風波,大家默認是後一種,即選手打假賽,操控比賽結果。
至于爲什麽職業選手要打假賽,則絕大部分與 " 電競菠菜(博彩同音)",或者說與錢脫不開關系。
包括這次《DOTA2》禁賽消息的導火線,最開始就是因爲有玩家怒斥選手在比賽中 " 吃菜 "。" 吃菜 " 指的是選手在自己的比賽中進行下注菠菜,然後打假賽來操控比賽結果,獲取菠菜收益,甚至可能是選手、俱樂部、教練和第三利益方聯合做莊,攬下一個菠菜大池子,控制比賽的賠率盤口水位,再通過假賽賺個盆滿缽滿。
相較于用真實貨币競猜的 " 外圍 "," 電競菠菜 " 爲了避免觸碰法律紅線,大多是用的遊戲内等值物品或是虛拟貨币來進行下注,而這些遊戲物品,就是菠菜中的 " 菜 "。
當然,這些菜都是可以轉換成真實貨币的,換句話說," 買外圍 " 和 " 電競菠菜 " 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博彩,都是帶有賭博性質的下注競猜。
并且和 " 外圍 " 相比," 電競菠菜 " 的隐蔽性和灰色成分,要更強,在過去的電競史中,電競菠菜和假賽,一直像是是隐藏在電競行業外在皮肉下不斷行走的灰線,它有蟄伏安靜的時候,也有因動作太過被從皮肉中扒出來于陽光下處刑的時候,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目前沒人根除得了它。
錢
在電競史上,第一個被曝光出來與菠菜相關,且具有公衆影響力的假賽事件,應該是 2009 年 12 月 4 日韓國星際争霸職業聯賽 MSL 中 Bogus 與 sAviOr 的假賽門事件。
在 2010 年 4 月時,一位自稱是某博彩公司經理的人對外發帖爆料,聲稱在這場比賽中,他們先是發現盤口水位變化的不尋常,再是發現在比賽中押注 Bogus" 逆敗 " 的投注突然一下子多了 100 多份。經過賽後對比賽選手操作和比賽情況的多方研究和總結,得出了這場比賽具有很高的造假可能性。
在這則爆料貼出現後不久,韓國電競協會(KeSpa)就宣布了消息爲真,一共有九名選手參與了假賽事件,一線選手 " 蟲族本座 " 馬在允赫然在列,這在《星際争霸》作爲韓國國民遊戲,甚至是國技的當時,是一個爆炸性的醜聞。
尤其是在後續的報道中顯示,作爲韓國職業電競賽事的管理機構,KeSpa 的負責人是知道假賽事件的,他們也嘗試過一些措施,例如在 2009 年 -2010 年戰隊聯賽第四階段改變了賽制,不再事先公布對陣名單,以及與地下賭博網站進行了會議談判,而地下賭博網站的人則說:" 要找到一個讓電子競技與地下賭博網站共存的方法,否則他們就要公布所有參與假賽者的名單。"
沒有人知道假賽門的爆出是否是地下賭博網站與 KeSpa 談判失敗的警告,甚至可能假賽門的涉事人員隻是整個韓國電競菠菜中的冰山一角。
但僅僅是這一次假賽門事件的爆出,就已經對韓國星際職業體系帶來了巨大的打擊,不僅直接影響了其比賽公信力,引得過半贊助商宣布與其聯賽取消合作,導緻了該職業聯賽的解散,也間接性令當時韓國星際職業聯賽發展倒退數年。
嘩然全世界的星際假賽門事件,最終的源頭仍舊離不開一個錢字,即使在星際職業電競無比發達的韓國,選手的保障和教育體系依舊十分不完善。
涉案的九名選手中,除去爲了獲取更多利益的頂流選手馬在允,更多是二線選手甚至是練習生。這部分年輕人本身尚年幼,還尚未接受教育引導,未建立成熟的道德體系,更沒有可觀的薪酬,甚至部分選手連合同都沒有與戰隊簽訂。連生存都成問題的他們,在面對假賽帶來的巨大利益時,更容易失去底線。
而同一時間,國内的電競環境和待遇隻會更差,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由于當時國内電競行業的慘淡,就連菠菜都鮮少看上國内電競比賽,也沒有出名的假賽事件發生,但從另一個知名的遊戲梗上,同樣可以說明當時選手待遇的艱難,與惡劣情況下金錢的巨大誘惑力。
在 2010 年時,于最近被宣布禁賽的 EHOME 戰隊,還風頭正熱,是當時《DotA》遊戲裏如日中天的存在,一年時間在國内外橫掃 10 冠,拿下了無數榮譽,但忙碌一年後的收獲,是每個選手僅有 10 萬元的獎金。
也因此在 2011 年發生了著名的 " 懷五夜雲 " 事件,指的是 EHOME 戰隊選手徐志雷 " 懷揣五萬塊的簽字費連夜飛往雲南爲另一隻戰隊效力 " 的故事。雖然後來徐志雷進行了一些 " 辟謠 ",例如不是 " 夜 " 奔,他定的機票是白天的,以及五萬塊的簽字費也不是懷揣着過去的,而是到了以後商談好了拿到的。
不過這并沒有改變在當時惡劣環境下,五萬元簽字費就可以輕松招攬到當時頂流選手的事實。
甚至直到現在,你依舊可以發現,在衆多競技遊戲中,電競生态愈惡劣的遊戲,其對于錢的态度就愈加底線模糊。二三線戰隊與選手,或者說遊戲的次級聯賽中,不論是突然跳槽,臨時變隊,還是假賽與菠菜,都頻頻發生。
imbatv 創辦者海濤也曾經明确說過《DOTA2》假賽情況的嚴峻與嚴重
沒有名譽與大衆制約,又沒有可觀收入的他們,不僅是爲了生存,也更容易在金錢的利益面前迷失自己。
錢途未蔔
當然,并不是說選手打假賽爲的 " 錢 ",一定是 " 缺錢 ",他們也有可能是想要 " 更多的錢 "。
在 2010 年 " 假賽門 " 事件爆發後,韓國星際職業發展遭到了巨大打擊,但因其根基深厚,它依舊是韓國最有影響力的電子遊戲,随着元氣逐漸恢複,它再次開始了輝煌的征程,直到 2015 年開始的又一系列毀滅打擊的來臨。
先是 2015 年 10 月 SPL 比賽中假賽風波的發生,牽扯了 Prime 戰隊的選手 YODA、BbongBbong 和其戰隊主教練 Gerrard 在内的 11 人關押逮捕,最終導緻了 Prime 戰隊解散,而這 11 人的逮捕,并不是這場假賽風波的高潮。
2016 年年初,韓國星際 2 職業選手中最耀眼的選手之一,在 14 歲出道就廣受關注,并在 2012 年成爲 GSL 最年輕冠軍,2014 年登頂世界之巅,向着下一個 " 蟲族皇帝 " 穩穩前進的選手 Life,因卷入 2015 年 SPL 的假賽風波後續中遭到逮捕調查,并迅速确定了罪名屬實,涉案金額十分驚人。
相比于過去幾年假賽風波裏涉案的大多是二三線選手,Life 當時在星際職業圈裏名譽地位金錢,一個不缺,但仍舊沒有抵抗住假賽的快錢誘惑。
有趣的是,韓國星際職業史上,上一個蟲族代表選手是 " 蟲族本座 " 馬在允,他是星際 1 時代的第一個蟲族皇帝,也是 2010 年 " 假賽門 " 中的核心涉案人物,最終被判刑 18 個月;而在星際 2 時代的下一個蟲族皇帝預備役 "Life",也同樣走上了打假賽的道路,Life 獲得的結果則是 1 年 6 個月的監禁緩刑 3 年,和 7000 萬韓元的罰金。
而在同時間的《CS:GO》職業圈子裏,假賽情況同樣嚴重,随着 2014 年北美強隊 IBUYPOWER 假賽風波的沖擊,行業内一邊是對假賽風氣嚴防死守,另一邊卻是也讓不少人發現了 " 商機 ",有越來越多的假賽事件在暗處發生。
尤其在國内的《CS:GO》職業圈内,草台班子剛搭上,其第一場登台世界舞台的亮相戲碼,就與假賽相關。
由于剛進入中國時的很長一段時間裏,《CS:GO》本身項目并沒有國内官方代理運營,發展相當緩慢,職業賽事更是幾乎一片空白,反而是在《CS:GO》本身開箱賭博與飾品理财的作用下,玩家對飾品市場和菠菜的接觸了解更爲深入。
換句話說,國内《CS:GO》最開始的職業成長土壤,就以灰色成分居多,這決定了它後續成長的曲折。
2015 年末時,香港 MixBot 在亞洲區域發起的一個線上賽事,第一次将菠菜引入了中國《CS:GO》電競賽事。這次線上賽事 MixBot 令知名菠菜網站 CSGOLounge 爲中國的《CS:GO》比賽開設了賭盤,也引發了後續一系列滑稽而醜陋的連環假賽事件。
不知道是第一次登上世界菠菜大舞台的機會太難得,還是雙敗淘汰制給了比賽隊伍鑽空子的機會,在這次賽事中,假賽風波幾乎沒有停過,一次次離譜的比賽結果,一輪輪弱智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在羞辱觀衆智商的醜陋對手戲,震驚了國内外的遊戲玩家。
直到現在,國内《CS:GO》圈子内的假賽風氣依然嚴重,依舊流傳着 " 九成隊伍都吃過菜,還有一成是沒機會吃 " 的說法,這個 " 沒機會 " 指的是部分菠菜網站爲了杜絕低成本小比賽的假賽可能,有時候根本不會爲小比賽和一些民間賽事進行開盤。
至于爲什麽 " 菠菜網站 " 有錢不賺?這就不得不糾正一下當前不少人對于 " 菠菜網站 " 在假賽中的錯誤定位認知。
有不少玩家一談到假賽,就會認爲一定有菠菜網站在其中做了手腳以此獲利,但實際上比起部分玩家來說,菠菜網站其實可能更厭惡 " 假賽 " 的發生,尤其是大型的菠菜網站。
首先要指出的是,菠菜網站的主要獲利,其實是通過對盤口流水的抽成,簡單來說,對于菠菜網站而言,想要賺更多更長線的錢,他們需要的是更多的人來參與菠菜,需要的是更多的比賽開盤。
而 " 假賽 " 無疑是相當打擊玩家菠菜積極性的,它隻會讓願意來菠菜的玩家變得越來越少,網站的口碑也越來越差,除非是賺一錘子生意就跑路的小網站,不然假賽對于大型菠菜網站而言,在長線上是負收益的。
甚至單單從結果來看,由于電競假賽行爲極難定罪,目前不少被證實的知名假賽案件,大部分都是由相關參與人員反水,或者是時刻關注盤口水位的菠菜網站相關人員爆料出來的,在假賽案件的調查中,也少不了菠菜網站的明細記錄提供。《英雄聯盟》的知名假賽案件參與選手 "Bo"、"Weiyan" 的爆出皆是如此。
至今爲止,假賽案件的爆出和電競菠菜的持續發展,讓玩家對于電競比賽背後的公正性愈加存疑,也對比賽爆冷和反常失誤更加敏感。
例如前兩年《CS:GO》Copenhagen Flames 新人戰隊連年打進頂級賽事 Major 前列,和一線隊伍打的有來有回,是前兩年的最大黑馬隊伍,但在大賽之外,他們卻經常在小賽事中輸給不知名隊伍,被玩家戲稱 " 大賽猛 C,小賽猛吃 "。
在以前的帖子裏,随處可見玩家認爲 Copenhagen Flames 吃菜的言論
以及 Ti10 總決賽中 LGD 與 Team Spirit 那場被一直質疑,甚至一定程度上影響了《DOTA2》中國電競職業生态的比賽。
至今爲止,菠菜與假賽帶來的懲罰,不僅是或潛力或知名選手跌落深淵,更嚴峻的是整個電競行業的生态也因此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