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來源于華夏基石e洞察 ,作者夏驚鳴
文 / 夏驚鳴,華夏基石高級合夥人、副總裁,首席戰略與組織變革專家
來源:華夏基石e洞察(ID:chnstonewx)
根據華夏基石e洞察"百家管理講談"2024跨年直播夏驚鳴《增長——新機會與老規律》主題分享整理,未經本人審閱
在2023年的最後一天,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我想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分享我對三個問題本質的思考。第一個問題,就是宏觀經濟的發展以及危機的産生,本質是什麽?我不是研究經濟學的,我隻是從常識來思考,說不定常識更容易把事情想明白。第二個問題,國家要繼續往前發展,我們從未來産業的終局來思考現在,現在應該怎麽辦?就是說一個國家要發展,未來的産業終局一般會有什麽本質規律,然後從這個角度回過頭來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第三個問題,從企業的發展角度,從增長的規律來看,我們的增長機會在哪裏?前面兩個的課題比較宏大,我隻能講講自己的一些思考。
時代變了,邏輯變了,基本規律不會變
我們經常講"變了",邏輯變了,時代變了,所以,第一點我要強調的到底是什麽"變了"?到底是怎麽"變"的?實際上是環境與狀态發生了改變,中國面臨的宏觀環境發生改變,供應鏈在轉移,這叫環境;狀态也在發生改變,已經成爲了全球第二的經濟體,勞動力價格在上升,這叫狀态。但規律變了沒有?我相信規律是沒變的。我們談時代變了要轉型,本質上是環境和狀态變了,但還是要遵循規律,并不是規律轉型,甚至恰恰是從規律當中再去思考,在環境與狀态發生變化之後,我們應該怎麽辦?今天也是從這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就是通過"不變"看"變化",通過規律來看變化,我們應該怎麽辦?
所以,第一個對宏觀經濟的思考,我總結爲一個詞叫"透支與時間賽跑"。如果透支和新的技術突破、新的增長結構沒有形成的話,有可能就是一場經濟危機。如果說新的重大結構形成了,會平衡透支,就是我們經常所講的"軟着陸",這是對宏觀經濟的一個總結。那麽,我還是想從底層的機理來思考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隻能說這是我個人的思考,不是學術探讨,因爲經濟學畢竟不是我的領域。我們經常看到經濟危機所産生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我們中學學"政治經濟學"的時候總結的一句話——馬克思說社會化大生産與生産資料私有制是經濟危機産生的根本原因。但我最近一直琢磨這個問題,我不能說他不對,但反正我聽得不太懂,我也不能确信馬克思說的這句話有沒有道理,或者我沒有理解。那到底是什麽原因?我自己也在琢磨。
第一個,理論飽和經濟容量-生産力水平-技術;不飽和增長—原維增長結構。
假定一個國家在一定的生産力水平之下,有一個理論的飽和經濟容量,但這個生産力水平背後最核心的是技術,因爲生産力主要包含三個——一個是勞動者,一個是生産資料,一個是勞動對象——但看背後核心是技術,比如勞動者(知識水平、技術水平)、生産資料(工具)背後是技術,勞動對象隻是被作用了,是要改造的。核心是前面兩個,所以背後的核心還是技術。但這技術不是指某一個單一的技術,而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就是一個時期、一個社會的總技術水平。那麽這個假設确定之後,理論上應該有一個最大的經濟容量,比如說我們放一公斤水,當加鹽到一定量的時候,鹽再也不融化了,經濟也是一樣,這叫飽和經濟容量。假設我們現在這種經濟水平目前達到120萬億GDP,理論上即使技術不進步,如果是一個最優化的安排,有可能是200萬億,也有可能是80萬億,爲什麽?因爲有些東西透支,比如說房地産大量透支未來。這是理論飽和經濟容量。但這不是經濟術語,這都是我自己琢磨、思考的結果,我把這個事情想明白,自己下的一個定義。
那麽,在經濟高速成長的時候,當我們在一個技術水平之下,一定有一個時間段,有一個周期會高速的成長。就像我們放了一公斤水,鹽還沒加滿,可以不斷地加鹽,不飽和狀态下就會持續增長。但這有一個增長的結構,不是單一的,是一個系統的增長,隻要技術水平不變,就是一個增長結構。随着技術水平在發生質變就會升維,到一個更高維的增長結構。比如在農業社會,是一個增長結構,到了第二次工業革命、第三次工業革命、第四次工業革命、第五次工業革命,每次工業革命之後,帶來新的增長結構。
第二個,不平衡增長-信息不對稱-增長沖動/生存壓力;不充分發展與過度透支并存。
增長是不均衡的,就是所謂不平衡增長。這個結構不是說每個部分都同步的增長,一定是先有個引擎。比如說98年亞洲金融危機,當時三大引擎:高速公路的建設、農村電網改造、通信産業的投資,這三個引擎一下就帶動了一系列産業,農村電網改造、電力帶動一系列,通信産業也帶動了一系列企業發展,子行業也會起來了。所以一定是不均衡增長。再加上信息不對稱,大家也不會得到完全的信息,再加上有增長的沖動,以及生存的壓力,進行惡性競争,總而言之,這種增長容易透支。比如說98年的引擎是這樣的,再往後發展進入WTO,全球的産業轉移到中國,還有一個是城鎮化發展,這兩大引擎帶動了中國10年的黃金期,進入高速成長期。
但我們會有慣性,我們在思考未來的時候總是以過去的經驗看,過去一直這麽增長,再加上做企業的都有雄心,要做全球第一,有做得更大的沖動,所以就會産生過度投資。當你發現過度投資要去調整的時候,但是系統是有剛性的,不是說調就可以調的,調不動了,如果要急調,就會調死。所以,中央講"先立後破",原來的"先破後立","破"就是調結構,但是一"破",而整個結構是有剛性的,當一個增長引擎被熄滅的時候,它有乘數效應。比如說房地産沒了,買電冰箱、洗衣機、電視的人少了,裝修的人少,去旅遊的人又少了,這一連串的反應就出來了。所以,經濟發展的規律一方面有可能是不充分發展,就是我剛才講的,是一個理論上的飽和經濟容量,由于是不均衡的增長,是由引擎帶動的,并不是整個經濟系統裏面所有的部分都會得到充分發展。這是第一。
第二,過度透支一定會并存。我們的房地産很顯然是一個過度透支,甚至我們的基建也在過度透支,包括地方債也是過度透支,所以在發展過程當中不充分發展和過度透支會并存。
有了這個之後,因爲我們有過度透支存在,這始終是一個黑天鵝,擊鼓傳花,一旦出現問題,它就會急速停下來。所有經濟危機都是這樣發生的。大家以爲在高歌猛進的東西突然停下來了,一停下來,就完蛋了。比如說,2023年中國的經濟比我們想象的要差,22年底疫情放開,滿懷希望進入2023年,但是大家的感覺2023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麽好,什麽原因?當然,可以講一個原因是很多産業都在透支,确确實實,搞不動了。但是一個導火索的原因,也多少與疫情管控有關(這也是個人的分析),因爲我們的經濟是流通的,疫情管控老是按暫停鍵,打破了整個經濟的流通周轉。爲什麽今年那麽多房地産商暴雷,爲什麽那麽多公司暴雷?經濟活動像黃河流域一樣,大家看着水要來了,要種莊稼了澆水了,結果突然停了,等再放水的時候莊稼已經死了。所以,從生産資料到商品到交付,資金回流的過程大大加長,成本大大增加。這是突然失速,這個又有乘數效應,馬上進入負循環。當經濟在持續增長的時候,閉環流通沒問題的時候,我們一切都沒問題,資金也是正常運轉。核心是兩個問題,一個是大家都有活幹,都在創造價值,一定沒什麽問題;一個是資金周轉,整個社會流通比較順暢,就像血液似的,也沒問題。但是一旦失速,這兩個都會出現問題,資金流通就會出現問題,過量的失業就會産生,這個時候從增長的結構進入了衰退的結構,那麽我們的危機就産生了。
經濟危機一定是經濟增長的速度出現了問題。由于技術水平決定它的容量,背後還和生産關系以及政策是相關的,但是核心是技術水平,社會整體的技術水平決定了理論容量,不同的制度、不同的政策、不同的領導人,在現實當中會影響速度,但理論上技術水平是可以達到的。但是由于這種規律是不均衡的發展,首先有引擎的拉動,不平衡增長的時候,就有可能産生過度的透支。一旦産生過度透支,沒有及時轉向一個新的、更高維增長結構的時候,那麽它就有增長的結構進入衰退的結構,經濟危機就會産生。
第三個,貨币政策/财政政策;回歸原維增長結構/非過度透支狀态。
現在開始用政策了,完全用市場的無形之手,我的理解也是不行的。有的時候整個河都幹了,莊稼全死了,還讓市場無形之手自動去調節,整個人類就滅絕了,這是打個比方。所以,這個時候一定要引水進來,就是所謂的貨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怎麽理解貨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作用?有人認爲貨币政策沒用,财政政策也沒用,我個人認爲是有用的,當這個系統處于一種不健康狀态的時候,通過貨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讓它回歸到一個相對健康的狀态。比如說流動性枯竭,如果不注入流動性,整個經濟就完蛋了。如果我們需求不足,不去刺激一定的需求,乘數效應、衰退結構就會越來越嚴重,經濟大危機就會發生。所以,如果已經到了頂點,貨币政策、财政政策還是一個透支的手段,去把整個經濟系統拉回到一個在原維的技術水平上增長結構的狀态當中,讓經濟繼續往前發展。這是我對貨币政策、财政政策的理解。
怎麽理解區域之間?比如說我們2002年進入WTO,全球的産業鏈轉移,中國崛起,應該說是受益于全球化的分工。但爲什麽其他的沒有發生?那麽現在我們的供應鏈也在往外轉移,這和2022年的時候,發達國家的産業鏈向我們轉移有沒有什麽不同?所帶來的機會又有什麽不同?2002年我們進入WTO之後,全球産業鏈轉移,我認爲大體上是一種溢出效應。以美國爲例,制造業很多OEM,就是組裝外包,就是我們講的低端往外遷。如果說它沒有達到充分就業,不往外遷走,很多人會失業,這就不叫溢出。所謂"溢出"是最低端的産業往外遷之後,内部的産業結構還是能夠達到比較充分的就業,遷出沒有什麽影響。相反,他們的産業結構不斷往高位勢走,這是一個互補。所以,當年的産業鏈轉移先轉移到東南亞、日本、韓國、歐洲,然後我們大陸轉移,不能說百分之百,大概率是一個互補結構。而現在我們的供應鏈往轉移是不是這種結構?假設我們的供應鏈大量轉移之後,結果我們其他的新的增長,新的高位勢的産業位置沒有形成,我們還需要這些低端的産業鏈環節,那麽這個時候就不是叫"溢出",是叫"被人替代"。所以我們在低端制造領域,也在被越南、印尼、墨西哥替代。那就不叫互補了。
所以,如果溢出、轉移,形成一種互補,就會帶動整個全球經濟往上走;如果轉移不是互補,而是一種替代,那是一種内卷。這個五六十年代以來就開始發生,全球的産業鏈在高維公司的主導之下,不斷在全球進行轉移、分布布局。由于新技術的不斷出現,比如說内燃機,二次工業革命,緊接着電機化就上來了,緊接着是電子,進入互聯網,新技術一茬接一茬,時間隔的還不久,所以總有新的增長結構出現,那麽,在這種時代背景下,産業鏈的轉移是一種溢出,被轉移國達到更高的位勢,也發展的更好,轉移國也得到了新的增長機會。這種狀态下就推動了全球經濟在往上增長。所以,在區域之間、國與國之間,最好是一種溢出的狀态。供應鏈轉移不可怕,高位勢的、新技術的産業,或者是産業的布局形沒形成,形成溢出轉移。我們講技術水平決定理論的飽和金融,現在範圍擴張了,原來定義一個國,現在定義全球了,可以說是新範圍了,這個時候也會帶來增長。
爲什麽講這些?因爲我自己也想弄明白,在這種新時代、新環境、新狀态之下,到底是什麽底層規律支撐着宏觀經濟的發展?比如我剛才講的,我們進入WTO之後,全球産業鏈向中國轉移的時候,和我們這次供應鏈向外轉移的時候,是不是一個狀态?所帶來的影響是不是一樣的?如果把這個想明白了,我認爲它可能不一樣。因爲過去是個什麽狀态?會帶來什麽效果?現在又是什麽狀态?一定會帶來另外一個效果。
我們知道經濟危機的産生原因之後,我認爲危機的警報一直被解除,我們一直處在過度透支當中,就是透支在和時間賽跑。新能源、5G、VR、智能化這些起來之後,這種速度在賽跑。如果新技術賽過了透支,皆大歡喜,但如果新技術沒有賽過透支,一定會帶來問題。
現在貨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到底會給我們帶來什麽影響?無非在一個極端的、已經開始滑向一個惡劣的經濟結構往回拉,拉到相對健康,還能維持活下去,能夠維持正常經濟活動,延長時間,就是爲了和新技術賽跑。這是我的理解。這是第一個話題當中對底層邏輯的理解。
企業發展,"進化"是唯一的出路
理解以上的底層邏輯之後,我們怎麽判斷宏觀經濟?
第一個,房地産的失速和供應鏈的轉移,帶來巨大缺口。我們的供應鏈的轉移和當年美、歐、日本産業鏈向中國轉移的性質是不一樣的。那個時候他們是溢出,我們和他們形成互補,現在我們的供應鏈轉移不是溢出,我們自己也沒吃飽,還吃得不夠,是被人替代。另外一個,今年(2023年)之所以整體狀況不好,就是因爲疫情管控對經濟流轉不斷的按暫停鍵,帶來了流動性破壞,對原有的增長速度産生破壞,這也是今年爲什麽比預期差的一個根本原因。當然,我們還看到希望,因爲未來一定會比現在好。我們談這些東西不是對未來沒有希望,是要理解背景之後,我們應該怎麽決策,走向未來。
第二個,新能源、新能源汽車、5G、智能化,高維增長結構已然看得見。
我們看到新能源、新能源汽車、5G、智能化等等,新一代技術水平所定義的高維增長結構,這會決定更高級别的經濟總量。這個已經看得見了。所以,這個賽跑有可能會赢,比如新能源汽車,全球汽車行業是二十萬億美金的市場,經過智能化之後,汽車又有新的定義——汽車又是機器人,還是儲能電池,也是一個行駛工具,汽車還是一個第三空間——有可能會帶來新的大量的增長,而中國處于領先位置。如果增長到10萬億美金,我們占1/3,按照現在這種勢頭,40%可以占到的,假如說4萬億美金,就是三四十萬億(人民币),關鍵是帶動整個産業鏈。包括新能源,光伏已經平價上網,現在比煤電還便宜。資源稀缺背後的本質是能源,假如說資源最後是免費的,以後就不需要錢了,我們人類就不存在資源稀缺了,有人說礦物質是稀缺的,這可以通過化學反應來獲得,化學反應背後又是能源,所以,核心是能源稀缺,這是一個很大的增長點。
第三個,政策刺激:回歸原維增長結構,避免經濟危機。
從今年國家的會議已經非常明确了,明年一定要抓經濟,我想一定會刺激,因爲再不刺激,再不抓經濟有可能真的是經濟危機。所以,明年的政策我們可以保持樂觀。另外,中國還有沒有增長空間?假設我們不考慮技術水平的進步,還是維持現在的技術水平不變,我們有沒有增長空間?當然有。假如我們大多數人都在努力的拼搏、奮鬥,就有很大的增長空間,再加上能源越來越便宜,不存在限制,是可以支撐經濟的增長的。
所以,我們在原維的增長結構上有巨大的增長空間,隻不過是不能讓過度透支破壞經濟系統正常的運轉。我明年感覺這個不容置疑,但是不是把好事做成壞事?這也是有可能的。我發覺今年也出現這種情況,"豬"也不少。
第四個,對于企業來講,"進化"是唯一的出路。
我在2015年通過增長模型定義中國企業進化路徑,我今天還會談這個問題,15年談到現在還是對的,進化是唯一的出路,新技術也是進化,存量也必須要進化。比如說,處在一片紅海的市場當中,大家在打價格戰,太卷了,活得太難受了,怎麽辦?沒有讓你躺赢的神招,就是要差異化。以客戶加以爲前提的差異化,必須往這條路走,不往這條路走就會活得很糾結,就會活得很憋屈,就會今天活着還擔心明天存不存在,就要在成功要素上不斷形成壁壘。
所以,從這個規律來看,我一個感覺,2023年沒有想象的好,2024年可能沒有想象的壞。我想基于幾點,第一新增長及新技術是存在的;第二隻要經濟系統保持正常,就可以往前走。我們原維增長結構的容量還沒達到,隻不過是房地産透支了,它一定會下降,但是我們隻要經濟增長,可以往前走,同時全球化也是一個因素。
産業發展,以終局思考現在
現在每個企業都處在某一個産業當中,未來到底應該怎麽辦?我們要思考終局。
一、一個"強國"的産業發展終局
中國一定要發展成爲一個強國,也一定能夠發展成爲一個強國。當我們成爲一個強國的時候,我們的産業發展的終局會是個什麽情況?如果我們把這個想明白了,就會知道未來10年之後,我們成爲強國是一個什麽情況,這個情況由誰組成的?就是在座的所有的企業,這就是我們未來的方向。
第一、如果我們是一個強國,我們一定要形成引擎産業,具有全球技術競争力。所謂引擎産業,賣豆腐不是引擎,賣汽車是引擎,因爲汽車可以帶動一大塊;房地産是引擎,房地産帶動的班子是二三十的GDP;基建是引擎;信息技術、互聯網技術是引擎,有帶動效應。所以,我們的引擎産業具有全球技術性能力。如果隻是窩裏橫不行,還不是強國。
本來華爲已經在ICT領域成爲全球領先了,所以爲什麽美國要打壓?因爲它要阻止我們領先,這是昭然若揭的。我們基建也有全球競争力的,比如我們的盾構機,但我們怎麽把它發揮好?别看中國基建的大潮是降下來了,但全球還有很多落後的地方,全球還需要基建。爲什麽我們的供應鏈轉移不是溢出?因爲本身上我們引擎産業的"引擎"不多。我拿傳統汽車舉個例子,假如說我們的零部件轉移到海外去,汽車産業的引擎不是我們,是日本的豐田、本田,美國的通用和福特、德國的大衆,他們是引擎,所以,我們的轉移是被人替代,不是溢出。比如說比亞迪的供應鏈轉移,這是溢出,組裝往外去,但是核心零部件都在國内。
所以,未來如果中國成爲一個強國,那麽,一定會有很多的引擎型産業當中的領軍企業具有全球技術競争力。
第二,産業領軍企業一定會産生産業生态,一定會帶領整個産業生态的進步。豐田企業帶了一大塊,子子孫孫;蘋果也是帶了一大塊,子子孫孫;華爲也帶了一大塊,子子孫孫。
第三,即使沒有那麽多的引擎産業,我們一定還有千千萬萬的各類小行業形成行業冠軍群。我們經常講"隐形冠軍",中國很多隐形冠軍是做到了"隐形",但不夠大,沒做成"冠軍"。
未來企業發展方向一:制高點、高壁壘。
做成冠軍不僅是要規模第一,關鍵還要有高壁壘,沒有高壁壘就不是行業冠軍,不是隐形冠軍。壁壘背後是複雜度,比如說要搞光刻機,爲什麽這麽多年搞不起來,因爲光刻機幾萬個零部件,每個零部件的材料、設計、工藝,這裏面肯定是萬億上的工序,非常複雜,一定是需要時間一個一個積累。所以,高壁壘的背後是系統的複雜性。如果你認爲不太複雜,對不起,壁壘不高,隻要你賺錢,就很容易被人抄。如果說很複雜,有壁壘,知識産權就是一個壁壘,知識産權是用法律規定形成的壁壘,最終形成複雜系統。
所以,我們要有制高點,每一個做企業的,如果做到一定程度,未來一定往制高點上轉移,要形成高壁壘;如果這個東西不夠複雜,毛利挺高,那就要小心了,現在就要開始思考未來的高壁壘在哪裏?
未來企業發展方向二:品牌、技術、系統。
(一)品牌。品牌是整個企業系統所形成的凝聚在消費者心智當中的地位。品牌不是廣告,今天把廣告吹得很牛,結果産品人家一用被騙了,割韭菜,怎麽可能會是品牌?一個方面打廣告,一個方面是促銷員的體驗,或者是交易的體驗,再加上産品的體驗,産品體檢背後又是整個研發系統、制造系統。
(二)技術。技術,尤其在産品性、工業品,一定要有技術。
(三)系統。在服務型企業當中,尤其是連鎖企業,一定要講系統。我今天看了一下沃爾瑪的零售連鎖毛利居然有二十多個點,簡直不可想象,我們多少技術型企業毛利才十來個點,少得可憐。
未來企業發展方向三:全球化分工與自主産業鏈并存。
未來完全封閉式,每個國家全自主,我覺得絕對不可能,全球化分工還是會存在。隻不過現在大家看到的中國,由于中美的鬥争,進入到一定程度的"脫鈎"。中國的成功經驗是在享受全球化分工的時候不斷學習成長,然後進行産業鏈的擴展的。比如原來的組裝,也是是零部件、材料之後,還要進行拓展。現在很多出口企業國際要求本地化升級,但未來全球化分工與自主全産業鏈一定是并存的。
爲什麽講這三個方向?這就是未來成爲一個強國的時候可能呈現的景象。未來我們可能有很多牛的行業、牛的領軍企業,還有很多細分領域在全球都是頂呱呱的,這些企業必須是占據了産業的制高點,而且具備高壁壘,如果沒有這個高壁壘,不用說,沒過多久就被人幹掉了。我們重視品牌、重視技術、重視系統,正因爲這幾個形成了制高點和高壁壘。有些概念忽悠的,說企業的競争是标準競争,我覺得這些都沒用,标準其實是知識産權,知識産權就是技術。所以,說一千到一萬——品牌、技術、系統。
二、如何思考企業"進化"的方法?
我們知道終局之後,就要思考中國企業的進化方向了。
首先,領軍企業一定要做産業領袖。這不是給他們榮譽,而是給他們責任。
如果中國的領袖企業像過去那麽玩,永遠成不了産業領袖。過去的領袖企業,壓榨上遊供應商,這在過去是可以理解的,因爲過去沒有競争力,技術上投資不多,所以隻有壓榨上遊供應商,才能獲得價格優勢,去搶奪市場。但我們未來成爲一個強國,要成爲引擎産業的隐形領軍是我們中國企業,那在思維上就要改變。怎麽改變?還是那句話,要有制高點,要有高壁壘,要在品牌、技術、系統上形成強大的競争力。如果不在這方面下功夫,剩下的也隻有靠壓榨供應商,壓榨工人,低價競争。
所以,産業領袖不是一種榮耀,不是給企業家貼金,而是一種責任。如果不能承擔這種責任,如果自己不去打造占據産業的制高點,形成高壁壘的核心競争力,調動整個産業生态進行進步,形成整個産業生态的競争力,那豐田企業就可以占領品牌制高點,可以随便組裝,控股的也可以是全資的,因爲這些都是在它的産業生态當中。
比如手機廠商,爲什麽供應鏈願意和蘋果合作?因爲賺錢。爲什麽不太願意跟中國的某些企業合作?不賺錢,壓榨你。但是這種狀态可以理解,也是對的,因爲在那個階段隻有這樣才能存活。那麽未來呢?早就應該做了,就是要在技術上投入,在制高點上投入,形成高壁壘,然後帶動整個産業鏈的進步。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形成隐形産業的、具有全球化的技術競争能力。我相信未來會有變化的。比如說華爲,但據我了解,以前也基本是壓榨,但現在有變化了,這是對的。
如果不帶動整個産業生态賺錢,我認爲還是不行。爲什麽?第一個,我剛才講的要在制高點上投入,形成競争力;第二個,産品生态本身是把市場經濟變成計劃經濟,比如賣發動機,不融入到豐田的生态的話,那僅是配套;還靠推銷去,而這種銷售的不确定性,就會帶來庫存産品、研發等等很多風險。但當我們形成産業生态之後,不是市場行爲,就變成計劃行爲了,就配套了,産品定義就開始同步研發,都形成了一個内部體系,研、銷、産的産業鏈協同效率就會大大提升。所以,你憑什麽還搞毛利那麽低,讓大家活得不愉快?關鍵這是種負循環。就像在企業管理上,也一定是高目标、高績效、高回報,因爲隻有高目标、高績效、高回報,才能産生高人才,才會正循環;如果是低目标、低績效、低回報,優秀的人才怎麽可能留得住?他一定會走。優秀的人才一走,那就是負循環了。高目标、高績效、低回報行不行?不行,低目标、低回報行不行?也不行。企業也是一樣的。我們一定是高毛利,隻有高毛利才能帶動高投入,但高毛利不是我們想要的,是我們要占據制高點,有技術競争力,才能帶來高毛利,這是雞和蛋的關系,但先是一定有高投入。所以賺錢一定要有這種格局和布局思維。那麽,現在除了關注現金流,短期的風險也是要關注,更需要的是長期思維。
第二,創新模式,痛點永遠是機會。
而我們很多行業都有痛點,這都是機會。比如說裝修行業,這個行業痛點多明顯,沒有一方是滿意的,裝修公司不滿意,業主不滿意,裝修工人也不滿意,大家都在騙。這也是個機會,怎麽不是機會呢?所以,我們要新商業文明,就是把這些不符合客戶價值邏輯的事改過來,創造新的商業模式、新的增長機會,同時也實現商業文明。
現在99.99%的企業還是在存量市場的賽道裏,也沒有多大創新,沒有多大技術能力,怎麽辦?那就一定要追求做到數一數二。數一數二的背後,一是差異化,一是核心競争力。一旦是一個紅海的市場,大家都在卷的時候,就是告訴你要差異化,隻不過是看誰先想到了差異化,哪怕極緻低成本,也是差異化。所以,企業長期化經營的本質就是差異化。波特總結的"低成本戰略、總成本最低戰略、差異化戰略"本質上其實就是差異化,成本比你低也是一種差異化。
第三,發揚創業精神、開拓精神、拼命的精神、"向善海盜"。
現在很多人批評"狼性","狼性"不是說對消費者不好,對員工不好,"狼性"哪是對用戶不好,對客戶不好?華爲講"狼性"對客戶不好嗎?它是要有一種激情、鬥志,要把以客戶爲中心做透,這叫"狼性"。美國多可怕,去矽谷看,也是燈火通明的,人家也是"狼性"的。
這個時代的重大技術變遷已經開始了,新能源格局已經差不多形成了,新能源汽車也開始了,這都是機會。你要抱着比亞迪的大腿,未來比亞迪有可能萬億美金,或者五千億美金也有可能的,這是多少機會?技術創新帶來的機會更不用多說了。比如說VR,VR的技術一旦突變,手機得變,電視得變,電影院得變,遊戲廳得變,會議室得變,教室也會變,這是多少的機會?比如說智能化進一步發展,現在助聽器是人工耳朵,将來人工鼻子、人工舌頭、人工手都有可能,這都是新的機會。這一定要技術突破,技術不突破的話,一切免談,但是這個已經看得見了,所以要對未來充滿信心。
二是跟随重大社會變遷。現在社會變遷最大的變遷是什麽?是中國供應鏈在轉移。對我們來講,和當年美國、日本向我們轉移的性質不一樣,他們是溢出、互補,我們是被迫、被替代,但有一點是一樣的,被轉移國有可能會出現中國經濟發展的邏輯,盡管不一定像中國發展的這麽好。比如說我們的供應鏈都向印尼、越南轉移,一定會帶來印尼、越南的經濟發展,他們的經濟發展之後,其實就是一個全球市場容量在擴張,這也是機會。這些年我一直呼籲中國企業要全球化,趕緊出去。因爲供應鏈一旦轉移,這個國家就會就會發展起來,一旦發展之後就會有機會。我去過一趟印尼,我問過去的中國人的感受,他們說就像中國的2002年。那我就忽悠旁邊很多人,我是怎麽忽悠的?現在的印尼要是像中國的2002年,我們假設2002年中國的企業或者是商業形态有10種,100個企業,那麽到了2022年,中國的商業形态是1萬種,百萬家企業。這10種形态和1萬種形态,中間差了9990種。這中間9990種怎麽來的?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不斷的長出來的,創新出來的。這種創新出來的,長出來的是什麽?是機會。所以,隻要中國經濟發展了,就會出現很多新的業态。中國在互聯網應用方面是全球領先的,但我們還不是一個全球領先的産業,基本都是窩裏橫。現在有變化,tiktok全球化了,也被美國打壓,爲什麽打壓?你全球化了,全球競争力領先了。中國傳統産業走過來了,互聯網企業也走過來了,我們在這種能力上是可以外溢的,是可以複用的,是可以創造機會的。
但我講的是"向善",所以,我建議出去之後,尤其是大企業,不要讓人家無路可走,一定是幫助他們有總量上的成長,同時也讓他們有獲得感,不然的話,一定會被排斥。所以,一定要融入當地,爲當地經濟總量創造貢獻,爲就業和稅收創造貢獻,爲他們的民衆幸福創造貢獻。這才是所謂的"向善海盜"。
三、以增長規律尋找增長機會
既然談增長,一定是機會,機會當中是有增量機會和存量機會的。比如說過去中國30年,整個經濟發展像坐電梯一樣,跟着整個宏觀經濟往上的,就發财了,這是增量機會。現在感覺什麽事很難做了,存量經濟——一片紅海。
我們要抓住機會,一個詞是創新,但是創新有兩種,一種是戰略創新,帶有颠覆性;一個是戰術性創新,就是小改善,沒有什麽颠覆性。這就區分出四種增長形态,每一種增長形态背後有不同的增長規律。
第一個增長形态叫"風口鷹戰略",相當于當年IBM、索尼,不是找風口,是自己進行技術的突破——造風,他們創造一個新的行業出來。一種重要技術一旦突破之後,就會帶動一個産業起來,很多人跟着喝湯就可以了,這叫"風口豬"。當然,"風口豬"不僅和技術突破有關系,和社會變遷也有關系,和重大政策也有關系。風口總有一天會停,這也是規律,一定會進入一種平衡狀态——存量。存量企業能不能活的好?也可以的好,99%的企業都是這樣,但是活得好一定不對稱,要麽在細分市場數一數二,要麽在相同的市場理某一方面有絕對的優勢,這叫相對優勢——市場是相同的,但是某一方面比别人有突出的優勢。存量機會也有領軍企業,叫"重構戰略",向整個産業鏈延伸,甚至是向複合産業鏈或者叫産業生态進行延伸。比如說做汽車的零部件,慢慢延伸,然後金融搞起來,現在複合産業鏈,這也是我們經常講的産業生态。也有這樣情況,存量當中存在很多不被滿足需求,或者大家很吐槽的,叫"變道重構"。所以重整有兩種,一個是"延伸重構",一個是"變道重構",但無論是什麽戰略形态,最終是爲客戶創造價值。
所有的企業都可以把自己的業務在這幾個形态去歸一歸,不同的形态有不同的規律。"風口豬"——判斷趨勢,跟上趨勢;"不對稱戰略"就是差異化和核心競争力、高壁壘;重構包含兩種,一個"延伸重構",就是經營整個産業生态,形成産業鏈;一個"變道重構",解決客戶痛點,對整個商業邏輯進行變化;"風口鷹"主要是人才,甚至是天才,這在全球都不多。
那麽,我們按照規律判斷有哪些增長機會?
第一個,全球化。
在"風口豬"當中,全球化對中國企業是有機會的,隻要中國的供應鏈在轉移,既然轉移了,國家的經濟一定會發展,隻要經濟在發展,一定會帶來市場容量的增長。
我們中國改革開放最早得益的是誰?香港人、台灣人、新加坡人,就是靠我們比較近的。我2018年去緬甸的時候,緬甸有一個中國房地産企業在仰光很好的一個地段搞了一塊地,建了住宅,但是一套都沒賣出去,他很奇怪,難道緬甸的發展規律和中國不一樣嗎?中國房地産發展這麽好,這麽好賣。我一琢磨,極有可能是一樣,爲什麽?中國社會的發展變遷是怎麽來的?首先改革開放之後,沿海一帶開始發展,先是輕工業,冰箱、電視機慢慢發展起來,這是第一個階段;緊接着是基礎設施,比如高速公路、發電,這個過程一直到98年。98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後,我們也是靠基礎設施,電網改造、通信産業的投入和高速公路。一直到第三階段——2002年我們進入WTO之後,全球制造業轉移,中國城鎮化開始發展,房子好賣是2002年之後,開始高歌猛進的十年。緬甸那個時候處在哪個階段?還是在第一個階段,所以我跟他講,你要做基礎設施,如果一定做房子,我們再回顧我們的規律,李嘉誠在改革開放初期是怎麽做的?要按照這個思路去思考對外投資。
第二個,替代。
比如消費品,我們一定要用互聯網的手段。因爲消費品最大的瓶頸是品牌和渠道,在互聯網時代把品牌和渠道的瓶頸突破了。以前一個新的消費品成功,得打廣告,不然誰知道你,誰相信呢?第二個要去各地設辦事處,要去找經銷商、要鋪貨,又需要隊伍,就很難。但是在互聯網時代大大把這個瓶頸解決了,這是傳統消費品替代國際頭牌的一個機會。工業品呢?國際巨頭是大而全、職業經理人,我們就選細分賽道,發揚企業家精神,以聚焦對他全面,以點突破替代。這仍然是機會。
第三個,新技術風口。
如果你将來融到華爲的生态裏,融到比亞迪的生态裏,或者還有一些巨頭的生态裏,給他們做配套,那麽,你的幸福日子來了。未來可能還有新的生态出現,比如說光伏,也在處于一個技術叠代的周期,第一代——無錫尚德、第二代——協鑫、第三代——隆基,是不是還會有第四代?這也有可能。要傍大款,抱大腿,融到大産業生态當中做配套。
第四個,老齡化是風險,也是機會。
認爲人生多了好,那是過去的觀點和經曆,未來是智能化機器人,人多有什麽意義呢?人多隻是一個"末"的問題,不是"本"的問題,技術進步才是核心問題,我們有高毛利,給大家工資高一點。未來老齡化之後,勞動力會減少,會倒逼企業要提升毛利率,不然工資都付不出去。所以,我認爲老齡化既帶來了一個老年市場,同時讓人口減少,必須付高工資,倒逼大家往高位勢走,不然沒法玩。
第五個,存量市場的機會:差異化。
那麽,如果我們的存量現在活得很難受,那我們的機會在哪裏?就是一句話:差異化,别無二途。差異化是增加新的增量。比如說,原來大家在一個市場玩,大家拼價格,有的人細分出來爲高端人群服務,有的細分出來再爲收入低人服務,實際上是在增加市場容量,不是在減少市場容量,不完全是替代的問題。
第六個,把做強放在第一位,制造制高點、高壁壘。
第七個,敢做産業領袖。這是一種責任。
第八個,痛點即是機會。各行各業痛點都是機會。
第九個,對于"風口鷹",要開發英雄,一定要支持冷闆凳,隻要我們在關鍵的方向上、技術上是在真研究、真投入,就不怕慢。支持冷闆凳,不要急功近利,要大量投入基礎的研究。
第十個,鼓勵創新創業精神、企業家精神,永不過分、永不過時。
總而言之,對企業來講就是進化。所有企業都要有"領先戰略",到了現在的關頭,不要想其他的,無論你是找機會,還是拼刺刀,就是"領先"。隻有以"領先"的要求自己,才能真正有活路,有機會。
所謂"領先",一方面是産業生态的引擎,這是領軍企業;一方面是各個行業的中小企業,就是差異化定位,往制高點去轉移,建立壁壘。而新機會、全球化,那就要發揮大家的創業精神和能力複用。
盡管是回顧2023,展望2024,但一切都是時間和格局的函數,不要用短期的應對去思考自身的問題。如果以短期的應對,我們現在的問題很難找到答案,甚至會給出一個錯誤的方向,一定要以長期的視角思考現在的定位、現在的方向、現在的行動。
時間關系,我就講這麽多,謝謝各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