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間,不斷籠罩的假賽疑雲,讓國内《DOTA2》職業圈的氛圍很是低沉,即使是最近完美世界與 V 社聯合宣布封禁《DOTA2》46 位選手禁賽的消息,也并沒有讓玩家覺得其職業賽事體系就清朗了,屢屢出現的假賽實錘,還有太多太多玩家認爲可疑的爆冷比賽和戰隊背後的資金變化問題,仍舊讓玩家對衆多比賽事件保持質疑。
比如曾經參與過電競菠菜的天命,就無數次在提到《DOTA2》場場可疑比賽時,爲其進行 " 判刑 ":" 這比賽 XXX 沒吃我吃 shi 好吧。"
欲
自己曾無數次感歎互聯網的神奇,它将一些原本絕不可能相識的人聯系到了一起,是一個用傳輸線、鐵盒子來縮地成寸,将世界糅雜進名爲網絡的須彌芥子空間的神奇存在。每一次在鍵盤上敲打撥弄這個微縮世界時,掀開的任何一角都充滿着比童年中最缤紛的萬花筒還要多變和精彩的故事與人生。
就像是群友天命,如果不是網絡,自己無趣的現實生活中是絕對不會認識這樣 " 人生豐富 " 的朋友的。
在我進群的時候,天命最精彩的一段人生已經是過去式了,他的人生再次步入正軌,也變得平凡了起來,隻有在偶爾涉及到 " 小貸 "、" 菠菜 " 時,還能聽聽他的 " 輝煌過去 "。
據天命在群内閑聊透露,他一開始的人生,相比起大部分普通人,走得雖算不上是鋪滿鮮花的康莊大道,但至少也是平坦光滑的柏油水泥路。
父親開廠,母親做點小生意,家裏條件算是 " 有那麽點錢,見過點世面,在普通人面前可以當當三流闊少 "。直到大學期間家裏出現變故,廠子倒了,還欠了一大筆錢,他爸還打擊重病了,整個家最艱難時真的是 " 揭不開鍋 "。
當時的天命接受不了這巨大的落差,也控制不了他的消費習慣,搞上了網貸,而一腔需要宣洩的複雜情緒,和逃避的心态,又催使他玩起了電競菠菜。
但天命爲何能成爲傳奇群友,就在于他雖然搞網貸玩菠菜,卻又玩得很騷,甚至最後還成功從中脫離了出來。
在前年時,天命有一天在群裏說,他所有需要還的錢已經還完了,終于解脫了,大家紛紛恭喜他重獲自由。
或許已經有朋友注意到了,這裏一直說的還錢,是有前綴詞的—— " 需要還的錢 "。
沒錯,在天命撸貸曆史中,有部分貸款,在種種條件和天命的刻意下,是不需要償還的。
這部分貸款在天命的總結中,主要就是以小貸和菠菜的菜爲主,甚至有部分是不那麽合法合規的小貸,有被他熬到查處後不用還的,也有通過租飾品去菠菜來玩偷天換日的,還有追債成本遠高于借的錢以至于壞賬不了了之的。
天命還細數過他貸過的正規貸款的分别印象,其中白條是他極爲推崇的,因爲在他的話語中,東哥是催他催的最佛系的,這導緻了他把東哥的貸款放在了最後去還,并且他還說即使東哥的貸款還的最慢,但一還上沒幾天居然又給他開額度了,這讓他感到非常的感動。
" 雖然以後不搞貸款了,但就憑東哥這樣的大氣,東哥真的是這個好吧。" 在話語的最後,天命附上了好幾個大拇指的表情。
在天命看來,除了撸小貸有一手,他還是菠菜圈子裏少有的清醒人,雖然玩,但是是有底線的,甚至還很精打細算。
除了一開始太過于失意時瘋過幾把,後面都從不梭哈,也不搞小比賽,勢均力敵懸念大的比賽小額多次押注,看上去穩赢的局也從來不會押注超過本金的三分之一。
天命還告訴群友,電競菠菜這種東西,和真的賭博也差不了多少,進去了人人都想你去賭,也人人都惦記你手裏的錢,别信别聽,要玩就玩自己的,不然是真出不來的。
他給我們講過一些電競菠菜的細節,提到過電競菠菜裏面也有推單師的存在,即自己分析比賽走向,給出相應下注建議給部分拿不準主意的菠菜玩家,幫助他們押注菠菜的存在。
" 靠譜的收費推單師有是有,但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你習慣抄作業了,這種依靠他們推單的行爲就會成爲習慣,就會越來越離不開。赢多了更上頭,後面即使輸了也會給人一種錯覺,‘輸錢是因爲這個推單師不行’,然後還是會想去繼續賭回來,換個推單師,又開始下一輪。"
天命每次講到這些菠菜與小貸的事,都頭頭是道。
" 遇見靠譜的還好,有些推單師還會給你推反單,先是帶你赢幾把,然後就故意給你推反單,讓你壓會輸的隊伍,純純收你錢還拿你當工具人,用你的錢拉高另一隻隊伍的賠率懂吧。"
曾經作爲菠菜人的天命,對假賽這種事也自成一套判斷。
也許是見識過不少菠菜的離奇盤口,聽過不少圈子裏流傳出的 " 内幕 " 消息。每次《DOTA2》出現離譜的賽事結果,天命就會出來指點一番江山。LGD 和 Team Spirit 那場總決賽,他就一直信誓旦旦地和我們說,絕對背後有髒東西。
群友裏玩《DOTA2》的人并不多,天命就不扯操作上的東西,他隻給群友講:
LGD 本身背後就算不上幹淨,LGD 所屬公司的 CEO,同時也是 VPGAME 的控股人,而 VPGAME 本身就是國内最早一批涉及線上電競菠菜的平台,于 2021 年還因爲涉及開設賭場罪被抓。
二是在那兩年間,一直有人爆料說 LGD 的資金很緊張,VPGAME 被查更是給了迎頭一擊,LGD 當時迫切地需要一大筆資金。
" 還有當年 Ti10 的賠率,一開始還沒這麽離譜的,直到決賽最後一場的時候直接拉封頂了都,随便投點都能賺麻,那個賠率和賠率走向也挺離譜的。"
天命罵完後又幸災樂禍地說:" 還好當時我已經從良了,不賭不貸,少輸不少錢,不然指不定得賠點進去。"
而那個天命口中不那麽走運的人,則在這場比賽中失去了手裏所有剩下的菜。
欲壑難填
關于手藝人賀江的故事,我也是從天命口中聽來的,那是一個天命都覺得傳奇的菠菜菜友。
賀江爲何會被稱作手藝人,是因爲他真的會很多手藝,當過廚子,能粉牆、鋪磚、水電、櫥櫃、做家具裝修一條龍,一個人就能抵個小裝修隊。
天命說,最開始認識賀江的時候,他還沒這麽多手藝,就是個廚子,開了家小飯館,養家糊口是沒問題的,偶爾小玩兩把菠菜,輸赢都對生活沒啥影響。
然後疫情來了飯館生意不好,不得不關門了,但賀江菠菜的習慣卻不僅改不掉,還越來越上瘾了,幾萬幾萬地進場,失魂落魄地離場。
錢沒了,老婆離婚了,疫情貸款都不好貸,又窮的沒辦法了,賀江就在他僅剩的房子裏開始龍場悟道了。
賀江前妻的哥哥據說是搞裝修的,他耳濡目染了解過一點東西,疫情飯館開不起來了,行吧,那就搞裝修試試。
他用僅剩的錢去買了便宜的材料自學搞裝修,一開始賀江的目标就是搞點泥瓦工,買材料的時候就跟老闆套近乎說自己想省錢自己随便整整,讓老闆傳授點簡單的技術,回去就一邊在網絡上看視頻搞學習,一邊晚上偷偷去家裏不遠的空蕩蕩的爛尾樓裏練手。
不知是想要搞錢的心太過強烈,還是人到絕境的潛力爆發,最後還真讓賀江學了點東西出來,開始以超低價給一些人家搞粉刷,他一開始要的價格極低,刷得有瑕疵大部分也懶得追究。
等熟手了開始賺錢了,賀江卻又沒忍住去菠菜世界裏沉迷了。
天命說到賀江的故事時,特意和群友強調道:" 我說我是這圈子裏少有的明白人真不是吹的,認識的人能像我一樣成功上岸的,我一隻手就數得清,尤其賀江這種沒得約束,家都散了的,基本就更難脫身了。"
在天命的描述中,賀江變成手藝人的過程,就是一個循環——學東西搞錢,搞到錢了去潇灑,繼續玩菠菜,錢全玩沒了,就又去想辦法搞錢。
循環往複多年後,賀江就成爲了一個啥都會點的手藝人。
LGD 和 Team Spirit 那場比賽,是賀江又一次本錢的賠光,當時賀江手裏的錢其實已經在前面一些比賽中想要 " 搏一搏 " 的操作賠得差不多了,于是到了 LGD 和 Team Spirit 比賽時,賀江選擇了保守一點,想說壓 LGD 少賺點回點本,可以再多玩幾盤。
結果卻是讓賀江又一次暫離菠菜賽場,開始又一輪新的悟道循環。
天命最後感歎道,近一年已經很少聽到賀江的消息了,群友開玩笑說指不定賀江也從良上岸了,天命卻很笃定地否定了群友的推測。
" 前幾年還有可能,現在的賀江隻怕早就離不開菠菜了,菠菜就是他現在生命的養料好嗎。"
即使是天命自己,他也說過,自己能脫離菠菜和貸款這個東西,一方面是自己陷得還不算深,一方面是他和家裏的感情一直不錯,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爲啥能想通不菠菜了,隻說可能是一瞬間家裏的觸動,也許是母親愈發佝偻和病弱的身體,也許是年幼的妹妹爲家裏開銷和學費苦惱到整夜整夜睡不着的面龐。
甚至直到現在,可能是脫身帶來的苦痛還不夠強烈,天命依舊說自己對菠菜和貸款少了一份敬而遠之的态度。
" 就有時候會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我這不也上岸了嗎?" 天命仿佛忘記了曾經最艱難時隻能躲在工地圈地每天給群友盤算 50 塊最多能堅持幾天的日子。
也是,現在的天命,債還完了,找了個正經工作,談了對象準備結婚,人生又再次走在了正軌上,一切看起來都好得不能再好。
一個個打假賽的電競選手,與如天命賀江一般的菠菜人,明面上是電競菠菜的操盤手與大玩家,卻也是其錢與欲的養料,一個行差就錯的瞬間,一次入魔的癡迷,催生盛開出了這片奢靡而腐爛的菠菜之花,與它黏稠如膠質的培養池。
入其池,輕則掙紮間骨碎肉爛,重則被滑膩的池水包裹吞食,直至消融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