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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定焦，作者 | 溫故、阿倫，編輯 | 阿倫
在追風口盛行的投資行業，聯想創投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它的特殊，首先體現在不追風口。
從 2016 年創辦起，聯想創投就把硬科技作爲投資主線。從 IoT、邊緣計算，到雲、大數據、AI，七年時間裏，它砸進上百億資金，投出 200 多個項目。
這期間，創業風口輪換，很多投資機構頻繁變換賽道，但聯想創投始終如一。
特殊之處還體現在，它的明星項目命中率很高。
聯想創投的投資名單裏，既有甯德時代、蔚來、海光、寒武紀等行業巨頭，也有曠視、思謀等獨角獸，還有芯馳、衛藍、數碼大方等專精特新 " 小巨人 "。
在投資風格上，聯想創投深度了解科技産業化，敢于在早期項目下重注。
2016 年，聯想創投總裁賀志強去見蔚來創始人李斌，蔚來那會隻有 " 兩個電機、一個電池 "，公司估值 10 億美金，" 挺貴的 "。但賀志強還是決定出手，參與了 B 輪和後續的 C 輪融資。
跟一般的 VC（風險投資）相比，聯想創投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是 CVC（企業風險投資）。
CVC 是指企業内部成立的風險投資部門，它能夠利用企業基金直接進行對外投資，近幾年在創投市場展現出獨特優勢。
聯想創投起源于 2010 年成立的 " 聯想樂基金 "，2016 年升級爲聯想創投集團。除了風險投資，它還爲聯想集團孵化了 10 多個子公司和創新業務，比如擁有全球 24 億用戶的 SHAREit（茄子快傳），以及聯想懂的通信、聯晟智達、諾谛智能等等。
在聯想集團内部，聯想創投承擔着探索未來的使命，扮演着 " 瞭望塔 " 的角色。按照賀志強的說法，" 聯想創投要投 IT 的未來，推動聯想集團的新業務或者核心技術成長 "。
現年 60 歲的賀志強，在聯想集團工作了 37 年，其中有 15 年擔任聯想集團CTO 和聯想研究院院長。作爲聯想創投總裁，它爲團隊制定了一套獨特的投資方法論：通過行研深度理解産業發展規律，提前洞察科技趨勢；對于每一個項目要清除雜念，獨立思考；最終實現 " 做時間的朋友，聽真理的聲音 "。
在科技創業如日中天，大模型席卷全球的當下，「定焦」和聯想創投總裁賀志強進行了一次對話，以下是核心内容：
大模型讓自動駕駛有可能實現
定焦：聯想創投一直将硬科技作爲投資重點，這些年具體的投資方向有調整和變化嗎？
賀志強：從 2016 年成立的第一天，我們就投産業互聯網。投資的基本邏輯是從核心技術到智慧行業應用。通過 IOT、邊緣計算、雲、大數據、人工智能這五大技術單元，賦能智慧交通、智慧物流、智慧醫療、智能制造、智慧金融等智慧行業。這其中 IOT 可以拆成 AR/VR、手機、機器人。過去幾年我們一直圍繞這個圖譜在投。
定焦：2017 年投資蔚來時，車還沒量産，你怎麽判斷這家公司一定能成？
賀志強：那會它确實什麽也沒有，就一個電池包、兩個電機，估值 10 億美元。但我們覺得電動車一定會成，而且一定會有新勢力跑出來，因爲傳統車廠肯定比新勢力慢。另外，李斌和秦力洪的組合還是挺不錯的。
定焦：所以他們是你喜歡的創業者類型？
賀志強：創業者沒有什麽類型是一定正确的，但是有一個或者兩個同等量級、關系對等合夥人組成的創業團隊，我們覺得是加分項。李斌本來是個連續創業者，秦力洪也很厲害，這樣的組合增加了成功的概率。
定焦：爲什麽沒有投小鵬？
賀志強：投蔚來時，小鵬還沒有跑出來，但是後來回過頭複盤，其實我們應該投小鵬。小鵬的出身跟蔚來差不多，都是互聯網人做的，這個确實是遺憾。
定焦：最近很多人在讨論高級别城市輔助駕駛落地，你認爲自動駕駛技術成熟了嗎？
賀志強：前兩年我是懷疑者，一直到 2020 年才開始投自動駕駛領域，我們的邏輯很簡單，從輔助駕駛開始布局，也投資自動駕駛相關的部件。但是我們現在進入了一個超級科技工程的時代，自動駕駛全面實現，将颠覆現有的交通、價值鏈。我覺得大模型可能會成爲加速的一個變量。這給了我很大的信心，讓我相信這件事是有可能實現的。
定焦：大模型真的有這麽神奇嗎？
賀志強：在 2016 年清科活動上，我曾說過相信十年之後人們不再提及 AI，因爲 AI 将會融入到各行各業中。然而，在過去的六七年裏，我們發現實踐非常具有挑戰性，在行業 +AI 的場景中，AI 需要重新寫一遍軟件，我們講了很多年，但實際做這件事特别難。
這讓我思考一個問題，爲什麽如此困難？我發現，懂 AI 的人通常不了解行業，懂行業的人又大多不懂 AI，因爲 AI 本身太難懂。就像 OpenAI 訓練出了 GPT3.5，我們也不清楚具體訓練出了什麽。這是人類曆史上首次創造出了一個超級科學大工程，但我們卻不知道這其中的科學道理是什麽，工程是怎麽實現的，也無法解釋爲什麽會出現幻覺，所以 AI 太難。
定焦：機器人也是你們一直重點關注的方向，跟大模型結合會帶來哪些機會？
賀志強：我們一直都在投資機器人，也在跟很多教授交流。實際上，我們并不需要讓機器人寫詩、作畫，而是讓它們解決實際問題，比如端茶、倒水、打掃衛生等等。要實現機器人替代人，不僅需要機器人，還需要人工智能的支持。
在機器人領域，硬件方面，我們已經解決了力量的問題，但速度問題還沒有很好的辦法。對于人形機器人來講，能否定義第一級、第二級、第三級，精巧到什麽程度可以解決什麽樣的具體問題，還尚無定義。
在智能方面，人類有大腦也有小腦，我們還需要訓練出機器人的小腦。我們一直希望能夠跟創業者一起，把這些問題弄清楚。
洞察科技産業規律，永遠有一隻眼睛盯原始創新
定焦：聯想創投做的是以科技爲核心的投資，對于技術的認知，重要性有多高？
賀志強：非常重要。如果你對技術産業化的時間點沒有判斷，會對項目的判斷産生比較大的影響。不要把對技術的浪漫想象認爲是現實，投資要抓住那些十年内能大規模産業化的技術。投科技，尤其是投早期科技，不懂技術挺難的。
定焦：你們怎麽時刻保持對技術的敏感？
賀志強：作爲投資人，有些方向是不容錯過的，比如移動互聯網，當年不投移動互聯網，回報肯定不會好。現在是産業互聯網，大家都在投，不投肯定會有問題。但投資人需要永遠有一隻眼睛在原始創新的項目，發現下一個大的趨勢。
我們堅持做行研，每年從 12 月底到 2 月份，這三個月時間我們一個項目都不投，所有人去研究行業，即使這樣，我們也覺得還是研究得不透。這兩年我們把原始創新作爲非常重要的賽道，讓原始創新成爲行研最重要的輸入。
定焦：如何投資原始創新？
賀志強：在投資原始創新時，怎麽投資科技産業化變成了一個特别重要的問題，投資人不是投純粹 research 和 paper，我們希望投資的科技能夠在未來 10 年左右的時間變成頗具規模化的産業。
定焦：怎麽看待當下的周期？
賀志強：過去 25 年，是一個政治環境、經濟政策都利好于科技發展的紅利時代。随着技術的叠代發展，産業成熟周期也比過去大大縮短，例如 Walkman 從剛剛問世到其成爲一款全球性的電子産品，這期間經曆了相當長的技術周期，但是後來從 iPhone 問世到多數手機公司都能做出同類型智能機，我們隻花了幾年的時間。
但曆史經驗告訴我們，每隔 10 年左右就會出現一個重大的産業周期。之前多數高速增長的新興科技賽道，已經開始進入産業成熟期。而且我們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時代背景的挑戰。
定焦：聯想創投看到的未來機會有哪些？
賀志強：未來 25 年，應用導向的大計算、人工智能、機器人将很大程度上重塑目前的産業格局，特别是 AI+機器人、AI+ 行業将釋放出巨大的市場空間。此外數字化人體方向，以及世界糧食、能源、算力等三大基礎領域與技術創新的結合點都可能會産生巨量科技産業機會。
投資人并不神奇，CVC 更像是 " 雪中送炭 "
定焦：跟其他的 CVC 和早期 VC 相比，聯想創投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了嗎？
賀志強：我們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投早期科技，投科技産業化。在産業化我們的判斷比較準确，因爲聯想在産業化方向走過很長的路。此外，讓被投企業在産業場景中快速驗證技術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多種與被投企業生态合作的模式，也形成了獨特風格。
定焦：和 7 年前剛創辦聯想創投時相比，今天你對創業、投資的認知發生了哪些變化？
賀志強：我之前做 CTO，總體上跟大家沖突很少，但做投資之後，我最大的一個變化是有些事情得說 NO。
定焦：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賀志強：投資就是做時間的朋友，聽真理的聲音。比如我們開投決會，我對所有人的要求是兩個原則，一是排除雜念，二是獨立思考。比如我對他有意見，或者這個項目太大了不能上會，這都是雜念。獨立思考就是用數據和事實說話，我們杜絕類比，不論是做行研還是開投決會，都要一門心思雜念清零。這些不會帶來認知上跳躍性的變化，而是堅持做投資最基本的原則。
定焦：不要類比是什麽意思？
賀志強：比如 " 這是下一個手機 "" 這是下一個微信 "，這種說法特别容易誤導。
其實很多人在投資上有非常多的弱點。類比是典型的弱點，這會影響一個投資人對項目的判斷。投資要拿事實、數據、思考說話。比如當年我們投動力電池，既然電動車會發展起來，那麽動力電池一定會随之規模越來越大，所以我們投了甯德時代。每個投資總監在自己的賽道要有思想燈塔，才知道怎麽去找項目。我們每天把投資的基本動作做到位，剩下 50% 就是藝術。
定焦：兩個 50%，哪個更重要？
賀志強：都很重要。團隊項目上會，把前 50% 的基本工作做好，另外的 50% 就通過投決會、投後訪談，項目 comeback 來進行補充。每個項目都不一樣，我認爲，投資沒有固定公式可以套用。投決會就是要把項目最關鍵的判斷，點評和讨論出來，這有藝術的成分。
定焦：什麽才是合适的退出時機？
賀志強：要基于對公司價值的判斷，我們每年有兩次 Portfolio Review（被投項目評估），兩次二級市場退出研讨，确定我們的退出原則。退出時機永遠沒有最好，隻是賺多賺少的問題。
定焦：這兩年很多互聯網大廠的投資部門都是收縮的态勢，有的裁員很多，出手也比較少，你怎麽看中國 CVC 的未來？
賀志強：不隻是互聯網大廠，其實整個投資行業這兩年都呈下行趨勢。每家 CVC 的定位是不一樣的，我認爲未來領先企業 CVC 是一個标配，因爲它真的是圍繞自己公司的生态，這對認識産業發展是非常有價值的。
定焦：作爲 CVC，很多機構都說自己有獨特的賦能優勢，在聯想創投投資過程中，有沒有那種力挽狂瀾的案例？
賀志強：完全沒有，投資人沒有那麽神奇。我們作爲 CVC 更像是 " 雪中送炭 "，比如我們投資的 FPGA 企業京微齊力，投資時已經成立十幾年，因爲很多内外部問題，發展不好，我們投資後幫他們梳理清楚，解決股權等問題，後面發展就很順利了。類似的 " 雪中送炭 " 很多，力挽狂瀾還是靠創業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