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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80- 馬來西亞錫礦
作者:真果少年糕
校稿:朝乾 / 編輯:金槍魚
東南亞島國馬來西亞,一個缤紛絢麗的國家。街巷兩旁的紅色木槿花、熱情洋溢的黃色沙灘、雨水滴答的綠色叢林、黃澄澄的熱帶水果,讓每個來到這裡的人都能找到自己屬于自己的色彩。
馬來西亞,下南洋時期吸引了許多華人 ▼
除了五彩斑斓的鮮亮顔色,神秘感拉滿的銀色和漫山遍野的黑色也曾是馬來西亞最流行的顔色,而且還為這片土地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财富。
甲方一定很喜歡這個國家
因為這裡有五彩斑斓的黑
(圖:壹圖網)▼
馬來西亞,曾經的産錫大國
錫,化學符号 Sn,是人類最早發現和使用的金屬之一。銀灰色的金屬錫在物理延展性、化學穩定性和抗氧化性上表現都不錯。
性質穩定的錫紙,常被用來做保護膜
(圖:shutterstock)▼
這些優良特性不僅讓錫成為鐵、銅的保護膜,變為可防鏽的馬口鐵,也讓錫合金在計算機、智能手機的電子設備中大展身手,成為關鍵結構的焊料。比如每部 IPad 内 7000 個焊點中,就能使用掉 1 至 3 克的錫。
芯片主闆可少不了錫的功勞
在自然界中,錫很少呈遊離狀态,通常以錫化合物形态存在。其中,含有錫化合物且具有經濟利用價值的錫礦石,無疑讓想要緻富的人兩眼放光芒。
目前,人類已知含錫的獨立礦物有 50 種,主要的錫礦物有 20 多種,可供工業利用的錫礦石主要有 3 種,分别是錫石、黃錫礦及硫錫鉛礦。這當中,與石英、黃銅礦和電氣石等礦物伴生于高溫熱液礦脈,或形成于某些接觸變質岩的錫石含錫量最高,理論上高達 78.8%。
海底高溫熱液是許多海底礦物的發源地
錫石的主要成分為 SnO2,通常以黃棕或黑棕的粒狀集合體形式出現。當你在野外遇見它們,除了用放大鏡觀察識别外,也可通過随身攜帶的小刀和稀鹽酸來對它們進行鑒定。
竟然有人不随身攜帶稀鹽酸?好吧,那麼白醋也行
(圖:thoughtco.com)▼
除了錫石,主要成分為 PbSnS2 的硫錫鉛礦和主要成分為 Cu2FeSnS4 的黃錫礦也都是各位采礦者的心頭好。雖然理論含錫量比不上錫石,但當這些錫礦經過開采冶煉後,制成的錫金屬也能為人們帶來不少财富,也被許多國家列為戰略礦産。
錫礦床在各大洲均有分布,最重要的礦化區位于東亞和東南亞的環太平洋東西兩岸。這當中,我國位居榜首,不僅是全球最大的錫礦産出國,也是最大的錫冶煉生産國。
不管是儲量還是産量
馬拉西亞的錫主導地位都已風光不再 ▼
然而在一百多年前,國人卻需要遠渡重洋,才能靠錫撈金。與我國一衣帶水的馬來半島,便是他們青睐的目的地之一。
目前,關于馬來半島對錫礦石最早的曆史開采利用仍在考證中。
元代商人汪大淵在其所著的《島夷志略》一書中,對今馬六甲附近五嶼處有 " 民煮海為鹽,釀椰漿、蕨粉為酒。有酋長。産花鬥錫、鉛、綠毛狗 " 這樣的描述,足以證明當時人們已經掌握了冶煉錫的技術,并能進行鬥錫(即天然錫塊)貿易了。
苗族人也在很早的時候掌握了錫的提煉方法
并發展出了獨特的刺繡——錫繡工藝
(圖:圖蟲創意)▼
後來,鄭和下西洋經過馬六甲,翻譯員鞏珍也在《西洋番國志》(1434)中提到過當地居民開采錫礦,并将錫苗制成貨币流通的情況。
1511 年,葡萄牙占領馬六甲,金屬錫開始了它的出口之旅。在之後的荷蘭、英國的殖民時期,馬來半島的錫礦開采範圍不斷擴大,從原來的馬六甲一直延伸到霹靂州北部的槟城等地。這些錫礦被運往歐洲,成為餐桌上精美的錫制品和工廠中機械設備的軸承。
錫制餐具由于良好的加工性能
很快就成了銀器的平替,進而風靡
19 世紀上半葉,馬來半島西海岸的霹靂州和雪蘭莪 [ é ] 州又陸續發現大量錫礦。一時間,這裡的華人富商們争相投資,并進行大規模開采。
這波緻富的風聲很快就傳到了中國大陸。大量華工湧入南洋島國求緻富經,有的後來在這裡安家落葉,再也沒有回過故土。在華工的辛勤勞動下,1904 年,馬來聯邦每年生産約 5 萬噸錫,占當時世界錫總産量的一半以上,是名副其實的産錫大國。
馬來西亞的錫産業曾撐起了全球需求的半壁江山
自 1900 年來全球的錫産量 ▼
在賺錢這種好事上,人人當然都想分一杯羹。雖然一開始馬來聯邦的錫礦都為華人所有,但之後在英國殖民政府的支持下,大量資金和先進技術被投入到錫礦開采中,幾乎重組了馬來半島的采錫業。
1912 年,馬來聯邦約 80% 的錫來自華人管理。而到 1931 年,由英國公司所産的錫,已占到錫總産量的 65% 以上。
英國礦業公司給到的福利更好
吸引了許多原本在小包工頭手下幹活的礦工
然而好景不長,随着經濟大蕭條和二戰的接連發生,導緻馬來亞聯邦的工業受到破壞。加上印度尼西亞、玻利維亞、中國、泰國等國錫産量的增長,以及馬來西亞國内出口品類日益多樣,讓曾經站在金字塔尖的錫一落千丈。
在上世紀最後 30 年,馬來西亞錫出口從 70 年代占出口總收入的 20%,直降至 90 年代後期的不足 1%,讓采錫工業從香饽饽變為爛泥巴。
不管采錫業曾經多麼輝煌,都已經是明日黃花
在馬來半島錫工業幾百年的興衰曆程中,華人占據了重要角色。因為他們,曾是這片土地上錫礦開采業的主力軍。
" 琉琅女 " 與 " 山老鼠 "
那些在礦場的日子
馬來西亞的錫礦主要分布在霹靂州、彭亨州以及雪蘭莪州等地。這些地方曾誕生過多個世界之最。
例如雪蘭莪州蒲沖的阿耶希丹 2 号疏浚船曾是世界上産量最高的錫礦疏浚船,在短短 30 天内産出高達 801.26 噸錫礦;而由遠渡重洋的華人工匠楊堃創建于 1885 年的皇家雪蘭莪,目前仍是世界上最大的錫制造商和零售商。極高的錫純度和精湛的工藝,讓這裡制造的錫制品深受大馬皇室的青睐。
在 1992 年,雪蘭莪錫因為産品精良
被雪蘭莪蘇丹封為 " 皇家雪蘭莪 " 的頭銜
與如今智能化礦山、無人開采等采錫形式不同,當時馬來半島錫礦開采的方法主要有鐵船法、沙泵法、礦井法和琉琅法幾種。其中,僅靠人工的琉琅法最為古老,使用也非常廣泛。
沙泵法引進水泵和水筆設備,大大增加了采礦效率
(圖:sinchew.com)▼
琉琅(Dulang),是一種形如大鍋蓋的淘錫工具,通常為銅制。在當時,洗琉琅共有三種工作形式。第一種最為基礎,也是廣大勞工的選擇,即個人自由選擇地點對錫苗進行淘洗。有經驗的琉琅工人通常會選擇礦場河邊、廢礦湖或溝尾等地。
相比于第一種洗琉琅的工作形式,後兩種工作形式能賺到更多的錢。這兩種分别是給承包公司打工和與親友合資投标承包琉琅池自己幹。不過不論是哪種方式,都得經曆親自洗琉琅。
采到的錫粗礦用水一遍遍淘洗,得到錫
在工作時,洗琉琅工人們用手一遍遍上下翻動琉琅。在淘洗掉大部分沙粒後,琉琅中隻剩下含少量沙的水和含有錫苗的黑色錳。最後再用工具過濾好幾遍,即可得到珍貴的錫。
在錫礦業豐盛時期,洗琉琅是婦女幫補家用的首選職業。雖然賺的不多又辛苦,但好歹有收入。随着洗琉琅的人數不斷增加,這些頭戴鬥笠,穿着膠鞋的婦女有了一個新名字—— " 琉琅女 "。
琉琅女的通俗形象(圖:大馬華人曆史博物館)▼
" 琉琅女 " 的工作十分辛苦,勞動強度極大。為了多賺些錢,一些 " 琉琅女 " 也會選擇在夜間工作。由于 " 琉琅女 " 們的手腳長時間浸泡在水裡,起滿繭子和水泡對她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除了身心上的勞累,土崩、礦坍等礦區意外事故,加劇了她們工作環境的艱苦。這些勤勞的華人婦女們兼顧洗錫工作和照顧家庭,為上世紀馬來半島輝煌的錫礦工業貢獻出了自己的力量。在巅峰時期," 琉琅女 " 們淘錫的産量,能占到全國錫産量的 3% 到 5%。
琉琅女一般都結伴在河邊洗錫苗
也是一個重要的社交場合
這些 " 琉琅女 " 的丈夫,大多在礦場工作,被稱為 " 山老鼠 "。之所以有這樣的稱呼,是因為他們每天早出晚歸,工作地點又在山中。
除了來自外在環境的壓力,礦工間發生的鬥争和周期性大屠殺,也是礦地中常發生的事。下班後," 山老鼠 " 們則會到鎮子上的礦工俱樂部,進行放松消遣,緩解白天勞累的工作。
直到今天許多礦工的生存狀态依然可以冠以這個稱謂
" 山老鼠 " 搭配 " 琉琅女 " 的淘錫模式,改變了傳統男性到海外賺錢,把妻兒暫時留在中國,待飛黃騰達後再接他們到南洋的傳統移民模式。取而代之的是同家庭成員一起下南洋,雙方經濟獨立共同緻富的新型移民模式。
如今,在 " 世界錫都 " 霹靂州怡保街頭,街巷牆壁上以淘錫為主題的塗鴉作品,改建成博物館的客家礦工俱樂部——閑真别墅,讓每一位到訪的遊人,都能重溫這片土地上那段華工與錫礦的集體曆史記憶。
意大利彩磚地闆上的布置古色古香
讓往來的旅人都賓至如歸
在經曆歐洲人開采和華人狂熱淘錫的黃金時代後,馬來西亞采錫業逐漸走向衰落。
大馬錫礦,落日餘晖
1979 年,馬來西亞生産了近 6.3 萬噸錫,占世界總産量的 31%。雖然看上去依舊是産錫大國,但這似乎是大馬錫礦的最後輝煌。
而近年來,随着全球錫礦價格持續增長,馬來西亞政府更是計劃着重振錫礦開采業,希望能回到黃金時代。
在過去 30 年間,仍有人執着于錫礦開采
然而,曾經富含錫礦的土地已經被掏空,剩下的都是在疏浚地區、舊礦山和對尾礦的重新加工中開采出來的低品位礦物。與此同時,不斷上漲的柴油燃料價格,給錫礦工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很多低品味的礦石都是從非法礦洞裡獲得的
除了在品質和價格上無法重返巅峰,之前大規模的開采也給馬來西亞留下了河流淤積、土地浪費以及遺留下的礦泥池等諸多環境問題。各州政府絞盡腦汁,不斷收拾着這些爛攤子。
錫礦在采集後遺留的廢液池
有的在曾經采礦地上種植油松等經濟作物,有的将廢棄礦池改造為垃圾填埋場或洩洪水池,還有的在從前的礦場上,建立起了水上遊樂園。曾經給這片土地帶來無數财富的采錫業,正慢慢退出曆史舞台。
不論是從産錫聖地變為榴蓮種植園的霹靂州仁丹小鎮,還是曾擁有世界規模最大地下錫礦場,2019 年發生嚴重火災的彭亨州林明小鎮,昔日的采礦盛景都已不複存在。
老一輩逐漸離去,年輕一代外出務工。如今,隻有停泊在岸邊的鐵船,在風吹雨淋中逐漸生鏽的高架鋼線吊鬥,博物館中的一張張曆史照片,靜靜訴說着那些逐漸被遺忘的采錫往事。
城市在發展,産業在革新,人員在流動
不管是黑礦還是白錫,生活都需要奔向五彩斑斓
最後:
上下滑動查看參考資料:
1. Min, E. Y. K. ( 2007 ) . Tin mining in Malaysia-is there any revival. Feature in Jurutera. Univ. Sains Malays. Pulau Pinang,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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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ttps://pdf.dfcfw.com/pdf/H3_AP202009091409618275_1.pdf?1599652177000.pdf
5. https://www.sinchew.com.my/20190617/%E4%B8%B0%E5%AF%8C%E9%94%A1%E8%8B%97%E5%90%B8%E5%BC%95%E5%B1%B1%E8%80%81%E9%BC%A0%E2%80%A7-%E6%B2%A1%E9%94%A1%E7%9F%BF%E5%B0%B1%E6%B2%A1%E4%BB%81%E4%B8%B9/
6. https://www.ehm.my/publications/articles/about-tin-mining
* 本文内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壹圖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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