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觀台（ID:JINGGUANTAICN）原創
文 | 付 饒
編 | 曹慧敏
每年冬天，是遼甯丹東東港人最忙碌的季節。
許多東港人的一天，是從自家草莓大棚采摘草莓開始的。家離草莓棚稍遠一些的農戶，有時就要起得更早，開上個把小時的車才能到達，小橙就是其中之一。
去年，27 歲的小橙結束了北漂生活，選擇回到老家丹東東港發展。
此前，小橙在北京工作，過着 24 小時随時待命的 " 社畜 " 生活。" 奔三的年紀，僅靠自己在北京安家太難了，還是回家和家裏人做點小買賣輕松，生活也能自由自在一些。"
打拼了幾年後的小橙，和衆多曾在一二線城市奮鬥過的白領一樣，最終選擇逃離了這個卷到喘不過氣、壓力極大的環境。
回到老家丹東，小橙先備考了一年社區編考試，并順利通過，成爲了一名社區工作者。與此同時，小橙也收獲了 " 新農人 " 的身份。去年，她家開始種植并售賣丹東草莓。
在她老家丹東東港地區，有不少草莓種植戶，小橙一家算是在當地種草莓比較晚的種植戶。
盡管小橙家的草莓生意做得晚，但銷量仍非常可觀。
" 九九草莓果大，草莓味兒很濃，北方溫差大，結的果子也甜，根本不愁賣。最開始是身邊朋友在問，後來在朋友圈宣傳了一波，找些代理商幫忙一起賣。但現在發愁的是，趕上訂單多時，果子熟的卻沒那麽快。尤其是 1 月份之後，趕上送禮高峰期，草莓供應不上，隻能去别家農戶那裏拿貨，沒辦法，隻能少賺點。"
今年，在紅顔、甜寶、甯玉等多個品種草莓價格大跳水的環境下，丹東九九草莓的價格依舊 " 高不可攀 "。小橙直言，我們今年賣的價錢和去年差不多，要是趕上寒流，可能賣的價錢會更高。"
依靠家鄉産業優勢，小橙的生活過得很滋潤。生活節奏徹底慢了下來，比在北京的時候有閑、也有錢。
送禮的 " 新頭牌 "
在小橙的印象裏，丹東草莓是在 2018、2019 年的時候火起來的。
什麽人熱衷買丹東草莓呢？小橙個人觀察發現，下單的消費者中不乏一些 " 寶媽 " 群體，雖然 " 寶媽們 " 自己舍不得吃，但是很舍得花錢給孩子買。
" 不少客戶也來自北京。" 她說。小橙還在北京上班的時候，家裏就會寄來成箱的家鄉草莓。其實那個時候，周圍就有不少朋友開始問她怎麽賣，在哪裏買。
"3 斤草莓，價錢在 160-180 元浮動，并不算便宜，很多人不光是買來自己吃，也有不少人用來送禮。"
在小橙看來，如今的丹東草莓，俨然有代替車厘子等水果，成爲送禮 " 新頭牌 " 的趨勢。
同樣家裏種草莓，劉欣自己負責線上賣草莓。她在朋友圈裏宣傳，若下單的客戶是送禮的話，可包裝成禮盒樣式。" 這樣方便了想送禮的買家。另外，禮盒包裝也能保證草莓在運輸過程中防磕防撞。"
圖 / 劉欣正在給草莓包裝
來源 / 劉欣提供
近兩年，丹東東港草莓不光在北方城市賣得火爆，也大有銷往全國的趨勢，連不少南方人都在打聽這個小鎮品牌。
九姑娘在小紅書上賣東港草莓，她的筆記評論區裏就有不少南方網友有購買意願。
在各大電商平台上，搜一下 " 九九草莓 "，會發現東港九九草莓經常位列小漿果熱度第一名。在抖音上，" 東港草莓 " 相關賬号的粉絲數量甚至超過百萬級别。
每年 11 月底，不少草莓商家在抖音、快手、小紅書等平台，甚至是朋友圈，大力宣傳東港九九草莓。
近年來，東港草莓商家及丹東政府也在電商平台上不斷布局。
目前，東港市注冊電商企業、個體戶數 6600 餘戶，各類電商網店達到 1.5 萬多家。像是東港培育玖玖農場、聖野漿果等本地電商企業，更是依托天貓、京東、蘇甯等電商平台，帶動了東港草莓的銷量。
東港市農業農村局副局長衣曉偉，也肯定了電商平台的巨大貢獻。" 東港草莓在各大電商的銷售量，能占到銷售總量的 70%。"
小橙表示，得益于互聯網對東港九九草莓的品牌傳播，" 即便是我們這樣以家庭爲單位的草莓種植散戶，在微信朋友圈進行宣傳一波，也能賣的很好，關鍵是有不少都是回頭客。" 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賣掉 800 多斤，最差的時候一天也能賣 200-300 斤。
黃金售賣期僅 3 個月
" 我聽過不少人回老家丹東種草莓的例子，是覺得這行挺賺錢。我們當初種草莓，也是覺得東北有優渥土地和本地産業優勢，但實際上操作下來，背後的困難，比想象中要多。" 小橙向鏡觀台表示。
首先面臨的是種植難題。" 不像别人已經有了幾年的種植經驗，我們是從頭學起的。" 小橙說道。
去年，小橙一家才開始承包大棚，跟着有經驗的草莓種植農戶，零基礎學習如何培土、育苗。她的爸爸是一位漁民，以往從 3 月份開始，他會出海打魚，即便是現在有草莓生意可做，他依舊會出海。" 不過随着他年紀越來越大，以後就可以不用做出海捕魚這種高風險、又累人的工作了。" 小橙感慨。
在小橙家裏，姐姐是草莓生意的種植主力。
" 隻有自己上手才知道，草莓原來是個很嬌氣的水果，尤其我們選擇銷售反季水果。3 月播種，直到 11 月，隻能出一茬，收益怎麽樣全看草莓種植的情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也是靠天吃飯。"
圖 / 小橙在朋友圈發的草莓圖片
來源 / 小橙提供
小橙向鏡觀台解釋道，草莓種植的情況并不穩定。尤其東北寒潮天氣等因素，會直接影響草莓的産量和質量，并影響到後期售賣，最終影響收益。
" 尤其是在丹東這種冬天晝夜溫差特别大的地方，冬天寒潮一來，草莓就熟得晚，我們不光要提前做好準備，給大棚加膜提溫。等到白天，光照強的時候，還要把鋪在棚頂的膜給卷起來，保證光照和通風。" 果子熟的晚，供不應求的時候隻能漲價，進而也會影響銷量，小橙說道。
不過，也是因爲晝夜溫差大，草莓果子會比市面上一般果子更甜。小橙認爲東港草莓有它獨特的産品優勢，" 越來越多人認可丹東草莓這個牌子，一到冬天，訂單也挺多。"
小橙家的大棚有 3 畝地，訂單多的時候，一家人都會到自家大棚采摘草莓；平時訂單不多的時候，家裏隻雇用一個采摘小時工就可以。據小橙表示，大棚附近的村子裏，有不少冬天閑下來的農民，都在搶着這個活兒幹。
在大棚的附近，小橙家租了一個 20 多平米的小倉庫。在這裏，他們把采摘下來的草莓進行挑揀，根據克重分爲小果、中果、大果和特大果，然後再進行打包，" 我們會挑選形狀規則的草莓，包裝發貨。" 而剩下的形狀不規則，沒那麽好看的草莓，會有人專門上門來收，另作他用。
辛苦種植 8 個月，丹東草莓的售賣黃金期卻隻有 3 個月。
不光是小橙面臨這種情況，劉欣家也是。11 月中旬時期，她便在朋友圈開始宣傳，草莓果子要成熟了，不過果實較小，11 月底才正式開始賣，一直賣到來年 2 月。相比 11 月、2 月，隻有 12 月和 1 月能賣多一點，1 月是送禮高峰期，所以也是爆單的集中期。
" 快遞也會受東北天氣影響，要是下大雪，快遞就慢，有時候發不出去貨，我們也着急。"12 月 16 日，劉欣在朋友圈裏直接表示 " 由于最近幾天天氣太冷，隻能發上午班，介意的買家勿拍。"
如今，好在劉欣和小橙已經形成了穩定的客源，每年都有不少回頭客關照她們的草莓生意。即便是快遞延誤，客戶也可以表示理解。
火了，冒牌貨也來了
作爲國内率先引進草莓的地區，丹東東港已經成爲了全國最大的草莓生産地和出口基地。
據經濟日報《東港草莓借網出圈》報道稱，2022 年，東港市草莓占地面積達到了 20.1 萬畝，總産量 31.6 萬噸，鮮果産值達 63.2 億元。全市 10% 的草莓用于本地鮮果銷售或加工，剩餘的 90% 都會經包裝後銷往國内外其他城市。
近幾年，借助互聯網，東港草莓在線上線下、國内國外的銷售全線飄紅。
不論是在盒馬、山姆商超裏，還是在微信朋友圈、抖音直播帶貨平台上，以九九紅顔草莓品牌爲主的東港草莓均受到消費者熱捧，甚至遠銷到了新加坡、馬來西亞、俄羅斯等國家。
這也給更多 " 小橙們 " 帶來了機遇。
圖 / 九姑娘小紅書直播間
來源 / 九姑娘提供
目前，東港市有 10 萬餘戶農民從事草莓生産，農民人均草莓收入 11538 元，占總收入 60% 以上。" 東港市草莓協會會長馬廷東表示。
另一方面，丹東草莓的高收入吸引着越來越多人入局，這也帶來了不小的挑戰。
"現在太多人來種草莓了，本地人在種，外地人也來種。" 在小橙看來，丹東草莓農戶之間的競争不小。甚至很多人從丹東拿草莓苗，去南方種，商販再從南方進貨，打着 " 丹東九九草莓 " 的品牌來賣。
2022 年 3 月，微博大 V" 濾鏡粉碎機 " 揭開了福瑞達、果味頌等部分電商水果賣家的草莓品牌騙局，商家宣稱售賣的是 " 丹東草莓 "，實則是用成本對半的 " 江蘇草莓 " 來代替。同年 4 月，新京報也報道了一篇《賣了 10 萬單的 " 丹東草莓 " 實際産自江蘇？》文章，揭露了丹東草莓陷入了真假品牌的困境。
在小紅書上，仍有消費者分享自己被騙的經曆，心心就是其中一員。她在拼多多購買的丹東草莓，發現商家從四川涼山發貨，用四川涼山草莓來代替丹東草莓，但在店鋪宣傳上，商家強調自己是正宗的丹東草莓，被騙的心心最後選擇了退款退貨。
除了丹東草莓品牌冒充的問題，銷售渠道也是小橙頭疼的問題。
對于像小橙這樣草莓産量不大的個體戶來說，現在最主要的銷售方式還是通過朋友圈以及找代理商幫忙售賣，但她還是希望能夠多尋求别的渠道來擴大銷量。
她曾想過借助抖音電商平台來進行推廣。盡管抖音對農産品扶持力度較大，但對于小橙這樣的零售商家來說，抖音電商門檻遠超乎了她的想象，入駐抖音的費用起碼就要 20 萬。
關于前景，小橙除了考慮怎麽擴大銷售渠道外，也在考慮不斷擴大業務。" 丹東草莓種植的商家太多，市場也趨于飽和。在競争這麽激烈的情況下，我在想要不要種藍莓。這樣草莓季過後，可以銜接上藍莓的銷售旺季，9 月份再賣海鮮，保證一年都能有營收。"
盡管自負盈虧，需要克服的困難多，小橙依舊覺得比打工時期快樂。
近些年，一批批像小橙這樣的青年人結束北漂滬漂，回鎮回鄉建設新農産業。他們既能發揮眼界、創新優勢，也能利用互聯網思維，從而成爲鄉村振興戰略中一支新興的生力軍。
參考文章：
《東港草莓借網出圈》，經濟日報
* 題圖來源于視覺中國。
* 文中小橙、劉欣、九姑娘、心心皆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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