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書有些急了,但應該不算是壞事吧
文 / 王芳潔
編輯 / 劉宇翔
小紅書應該是有些急了,短短幾天時間裏,這家平台就先後兩次重提了 " 種草 "。
一次是在 11 月 23 日,小紅書舉辦了一場教育行業年度營銷峰會,會上提出了 " 小紅書種草,可全域拔草 " 的概念。
緊接着,11 月 30 日,小紅書又以 " 小遊記,大世界 " 爲主題,在景德鎮舉辦 2023 小紅書文旅峰會。在該會議上,小紅書重提了上述概念,并且直接宣布了和去哪兒的深度合作。
據介紹,目前,去哪兒和小紅書已經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數據打通,去哪兒在小紅書上向用戶推薦好的内容、酒店、目的地後,再導流到自己的平台,用戶通過特定的口令碼即可回到去哪兒 App 進行交易。
其實不用小紅書開大會,商家和平台們也早就聞着用戶的味兒來了,在這裏種草,再變着花樣引流到自己那裏。
當然,出于更低的商業成本目的,大家的草種起來都羞羞答答,例如小紅書上早就充滿了大量旅遊類的軟廣告,圖片精美,内容誘人,隻是商家沒有直接亮出交易鏈路,而是在評論區裏私信那些 " 禮貌問價 " 的用戶。
這類内容無論是機器還是人工,其實很容易甄别爲廣告,作爲一名用戶,從這類内容的出現頻次應該也能判斷出,商家應該也爲之付出過投流成本,至于爲什麽還要如此隐晦的去引流,大概是小紅書也沒想清楚,究竟該給這些行業什麽定位。
所以,今天,當小紅書明确提出了 " 站内種草,全域拔草 " 的解決方案時,應該是希望在相關行業的商業化裏更進一步。
這對于平台來說,一定不是壞事,但恐怕也能反映出,小紅書在商業化上的急切心态,要知道,不過數月前,小紅書才大搞買手電商,在切斷引流外鏈的基礎上,盡力去通過直播和筆記形成交易内部閉環。
隻是目前在小紅書上真正出圈的帶貨達人也無非兩位,董潔和章小蕙,并且兩人的直播頻次都不高。而就筆記帶貨而言,由于大部分商家都選擇了全域經營,在此之前也一直将小紅書視爲低成本流量渠道,現在陡然讓大家在平台内完成種草和拔草,也就是将原來面向更大交易量的外循環廣告,置換成相對小量的内循環廣告,恐怕大家也要算算賬。
電商交易一般會給平台帶來兩部分收入,第一部分也是最大的部分是内循環廣告,其次是交易提點,但這些所有的前提都是,平台需要有一個比較大的交易基礎。換句話說,在小紅書切斷外鏈,深耕電商交易閉環時,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由于交易量幾乎是從 0 起步的,那麽由此産生的電商交易收入,會無法彌補之前由種草帶來的效果類廣告收入。
如果一切都發生在比較好的市場環境當中,電商交易的大盤子還在快速增長的軌道裏,那麽随着蛋糕變大,新入局者也能分一大塊,現在各家都需要面對的殘酷現實卻是,整個電商大盤的交易量基本穩定了,也就是進入了你多我少的零和博弈時代。
當然,這并不是說,小紅書沒有機會了,而是競争的門檻被極度擡高,成本也随之增大。
換句話說,就小紅書本身的 ROI 來說,處在一個比較挑戰的局面裏,那麽在這種情況下,平台就需要花更多的子彈來攻下這塊城池,一旦蓄力完成,即相對廣泛的消費心智已經建立,那麽後期平台将享受閉環帶來的複利。
總而言之,小紅書需要趕緊掙錢。
錢從哪裏來
一個企業對資金的需求是永恒的命題,那麽錢又從哪裏來呢?就互聯網平台性企業來說,無非兩種渠道,一是融資性現金流,包括上市前的融資和上市融資,二是經營性淨現金流。
現在比較尴尬的情況是,對于小紅書來說,融資恐怕會面臨挑戰。第一,這是一家至少已經融過 6 輪的公司,股權已經相對分散,并且主要創始股東還有兩個人,即毛文超和瞿芳,再融資隻會進一步稀釋兩人的股份,甚至可能會讓大股東的地位不穩,例如排名相對靠後的股東,完全可以通過收購的方式,去超過二人的股份,實現對平台的控制權,當然二人可以通過一緻行動人協議、AB 股形式來抵禦這種風險,所以這不是最關鍵的問題。
更麻煩的是,現在并不是融資的好時候,由于整個市場情況都面臨不确定性,現在整個融資市場給到互聯網企業的估值水平都已經極度下調,但是小紅書在上一輪融資時,已經估值到了 200 億美元,也就是 1562 億港币,要知道當下快手的市值也不足 2300 億港元,小紅書按照快手 7 折的價格去估值應該會壓力不小,如果要進一步融資,那麽就隻能下調估值,恐怕老股東也很難答應。
9 月,市場端傳出消息,紅杉中國已經入股了小紅書,《最話》向知情人士求證後得知,這筆股權交易爲購買老股,也就是說,小紅書的老股東已經急于變現,除非他将該筆資金以貸款的形式借給公司,否則就與公司無關。
另據報道,上述交易給到小紅書的估值僅爲 140 億美元,較 2021 年的融資估值 200 億美元折讓了 30%。
看起來就隻剩下上市這一條路了,但現在卻又不是小紅書上市的好時機,一方面整個資本市場對于互聯網公司的估值邏輯已經改變,從過去的純看用戶增速、規模,現在更傾向于去看盈利表現,但小紅書的商業化也隻能說剛剛起步,恐怕難有很漂亮的數字去撰寫招股說明書。
另一方面,一旦上市,小紅書将馬上面臨估值縮水的問題,并且由此會産生的投資損益,将計入列位股東們當年的報表當中,恐怕這也不是小紅書們股東能夠接受的。
從小紅書的曆次融資股東名單不難發現,大緻無非兩種,一種是知名互聯網公司,一種是 VC 機構,前者現在同樣面臨估值下調的困境,後者在流動性緊縮的背景下生存則更爲不易,不僅給 LP 的報告難寫,募集新基金的難度也空前巨大。
總之,大家都不希望有一個具象的虧損,那麽不如讓一切都還在鍋蓋下面。
其實,這些困難都不僅小紅書一家在面對,而是當下所有未上市新經濟企業面臨的普遍困境。所以今年,在港股上市的新經濟企業寥寥可數,哪怕是成功登陸的,通常也隻進行了象征性的發行,以控制流通股股份來保證交易量的低位運行,以制造一個虛幻的股價,但它們真實融到的資金少得可憐。
那麽這些企業爲什麽還要上市呢?一方面,恐怕與之前對股東的承諾有關,另一方面,這些企業要麽已經塑造了自我造血的能力,或者創始人終于想明白了,幹脆就做一家小而美的公司,這樣企業就花不了太多錢,當然也就不需要再融錢了。
但是小紅書不一樣,小紅書還需要用掙錢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再次種草
小紅書在中文互聯網的細分賽道幾乎是壟斷性的,巨頭們幾次模仿,也沒有做出實質性的競品。而它對标的海外公司 Instagram 估值至少 3000 億美金,幾乎占母公司 Meta 市值的 40%,甚至有一些激進的投資者将 Meta 估值的一半歸功于 Instagram。
Instagram 之所以有這麽高的估值,是因爲其有龐大的用戶數,月活躍用戶超過 20 億。據 Hootsuite 調研數據,2022 年 Instagram 廣告的潛在用戶覆蓋範圍已達到 18 億人,并在 2022 年創下了 433 億美金的廣告營收。
相比之下,小紅書月活躍用戶超 2.6 億,根據灰豚數據,2023 年 5 月,在小紅書上投放廣告的品牌約 8100 家,投放筆記數約 17.5 萬條,金額近 10 億元。
從廣告營收 / 月活用戶來看,小紅書的廣告變現能力相比 Instagram 要差一大截。如果按估值 / 營收來看,目前小紅書的估值确實就是 120~140 億美元左右,并且 Instagram 面對的是全球用戶和市場,包括購買力更強的發達國家市場,而小紅書僅限于中文互聯網市場,潛力相差更大。
所以,雖然小紅書目前的增長仍然非常良性,社區氛圍好得,也有越來越多廣告主試水,但廣告變現的天花闆可能越來越近。
一位品牌操盤手告訴我們,在小紅書的廣告投放轉化率面臨走低,一是消費購買意願度下降,二是平台廣告越來越多,三是新用戶增速似乎在放緩。品牌與流量之間處在 " 僧多粥少 " 的局面。也有品牌主減少在小紅書的信息流廣告投放,而是繞過平台直接與 KOL、KOC 直接合作,這會進一步減少平台的廣告收益。
所以更高效率、更深度地把流量變現,以提高營收支撐起更高估值,是小紅書必須考慮的問題。
看着熱鬧的買手電商,雖然遠景可期,卻無法解其近日之渴。這也就是爲什麽,這家公司又回過頭來,重提了種草。
目前來看,小紅書的種草引流采取的是垂類戰略,即在教育、旅遊等非電商垂類當中,提出相應的種草解決方案。這屬于深度挖掘流量的價值,把單位流量賣出盡可能高的價格。
客觀而言,這确實也是非常理性的選擇,一方面不再在電商業務中搖擺,一家公司其實非常忌諱戰略搖擺,而此前小紅書對于電商業務的戰略确實發生過多次遷移,導緻外界多有诟病。
另一方面,無論是教育還是旅遊,根本性上都是一個需要交付服務的行業,而内容平台在交付服務方面本來就沒有任何基礎。
也正因爲如此,教育和旅遊行業仍然是需要很深的專業能力,以旅遊爲例,盡管近年來無論是阿裏的飛豬,還是美團酒旅,但曾經希望能夠切走旅遊行業的蛋糕,但是幾年下來,仍無法撼動攜程系的根本。
當然,雖然背靠攜程的蔭蔽,但去哪兒基本也是獨立運營,它也仍然需要面臨市場份額較小的尴尬。
據統計,2021 年,在中國的 OTA 市場當中,攜程旅行市場份額 36.3%, 穩居榜首 ; 美團旅行市場份額 20.6%, 位列第二 ; 同程旅行市場份額 14.8%, 位列第三 ; 去哪兒旅行、飛豬旅行市場份額分别是 13.9%、7.3%, 位列第四、第五。
有句老話是這樣說的,老大和老二打架,很容易先死掉的是老三,去哪兒的現狀也很類似,目前攜程和美團都以内容化爲核心展開了新一輪的競争,如果去哪兒沒有解決自己的流量入口,則很容易進一步稀釋其市場份額。
這就是小紅書能和去哪兒站到一起的原因,但是合作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雙方還要面臨很多問題。
一 . 和電商交易不同的是,酒旅交易的頻次很低,這也意味着種草能夠帶來的收益預期相對較低;
二 . 雖然電商平台就那麽幾家,但其中長期運營的商家非常多,商品也琳琅滿目,這就導緻,同一商家能夠拿到的複購率不會太高,于是大家對于投流和引流,就會有長期的旺盛需求。
但酒旅業務則不同,由于平台在整個服務交付鏈條當中,介入很深,消費者在習慣了一家平台後,往往會習慣性在該平台複購,一旦複購率達到理想區間,平台本身就沒有投流的動力了。
其實教育行業也很類似,随着一級市場幾乎已經伴随着雙減關閉,每家公司都比以往更加看重盈利能力和 ROI 水平,衆所周知,教育公司很難在首單實現盈利,大家的利潤都是通過學員的不斷續班、擴科和口碑轉介紹來實現。即便當下選擇了投流,一方面其投流的規模與雙減前不可同日而語,另一方面,當下,每家公司都不再以純粹的流量采買爲發展動力。
這就是小紅書所面臨的挑戰,當然,該平台也并非對此沒有意識,例如,其在教育場景裏打的概念是 " 花園式經營 ",即幫助教育機構實現多維度種草,而不僅是簡單的投流。
但從本質上來說,機構在不同平台上采買流量,側重點不同。例如大家普遍看重抖音流量的豐沛,在大水漫灌的預期下,對成本的敏感度就低;而當機構在一家中等規模的流量平台上搞 " 經營 ",則會更計較流量的成本,無論怎麽 " 花園式經營 ",最終還是以降低營銷成本爲導向。
但平台掙的不就是營銷成本的錢嗎?
即便如此,對于小紅書來說,在相關行業内推動種草業務,仍然可以爲其帶來一部分收入,提升一定程度的自我造血能力。
隻是這些血液,是否能夠支撐這個逐漸龐大的肌體完成内循環,撐到電商業務真正規模化變現的那一天,使得估值回升乃至突破 200 億美元估值,這是小紅書需要思考的問題。
曾經,這是一家以慢爲榮的公司,的确,慢給小紅書帶來了良好的社區生态,以及蓬勃發展的用戶規模,但是慢一定也讓它損失了一些東西,比如錯過了流量變現最好的時代,最後的高價融資窗口,上市更是遙遙無期。
今天看起來,它有些急了,但這應該也不算是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