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浪研究所」全新視頻 & 圖文欄目「WOW 人類」來了！
你是否也有過這樣的時刻，在循規蹈矩的日常中，總有些特别的人在某個瞬間将你點亮，TA 們以一種少有的姿态，诠釋着生活的另一種可能。而我們要做的，正是尋找并記錄這些讓你瞳孔放大的「WOW 人類」。
第一期我們找到了初代紋發師江濤，頭發秃了怎麽辦，江濤的答案是畫上去！我們跟着濤哥體驗了一把 " 頭皮紋繡 "，以及聽他講述一個秃頭中年的逆襲故事。
2016 年時，35 歲的江濤還是一個 " 地中海 " 造型。他的頭皮大範圍裸露，兩鬓稀疏，前額已經很難看出發際線的痕迹。出門談生意，總覺得心裏自卑，" 我好像和别人不一樣。"
發量危機困擾了他十數年，直到 2016 年，他發現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走進一家紋發店。
那天，他躺在一張頭部微微墊高的長椅上。紋發師傅用一隻化妝筆，在他的頭頂勾勒出淺淺的發際線。随後，頭皮上傳來針尖刺入的微痛感，像馬蜂蜇一樣，短時而急促的 " 點刺 "。7 個小時過去，他重新擁有了一頭 " 短發 "，是畫上去的。
走出紋發店時已是黃昏。江濤對自己的紋發成果非常滿意，在公開社交場合，他覺得自己腰闆挺直了，更自信了。再見到親戚朋友們時，他們驚訝地說：" 濤哥，你的頭發長出來了！" 紋發讓他擺脫了 " 秃頂 " 的陰影，變回一個普通的寸頭。
在解決秃頂的各類手段中，紋發或許是最鮮爲人知的。很多人知道這門技術，還是因爲聽說大 S 的老公具俊晔紋過頭發。紋發全稱" 頭皮微色素着色 "（Scalp Micro Pigmentation，簡稱 SMP），是文眉美容技術的變種，通過在頭皮真皮層紋上色點，模拟發根，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這項技術脫胎于歐美秃頂重災區，2002 年誕生于英國脫發診所 His Hair Clinic。至今，歐美紋發行業依然處于野蠻生長狀态，缺少正規培訓。至于中國，紋發的曆史就更短暫了。
2016 年，紋發技術進入中國市場，江濤在百度上搜索紋發師時，全國範圍内隻能找到 4 家，大多都是自學的紋發師。
作爲紋發技術的最大受益者，江濤開始學習紋發，因爲他看到了商機。 中國有 2.5 億人存在脫發，平均每 6 人就有 1 人脫發。根據《2022 年國民頭發報告》，超八成人對自己的脫發問題非常在意，半數以上不吝啬在 " 頭等大事 " 上花錢。
相比而言，定制假發套是消耗品，花兩三千元定制一頂假發，1-2 年就可能報廢。植發手術更是動辄 3-4 萬元，痛感強烈不說，成活率和效果也不保真。紋發客單價在 1 萬元左右，一般隻需一天，效果立竿見影。
在他看來，雖然這個行業存在培訓不正規、客源不穩定等問題，但在國内依然處于藍海。2017 年，他投入了 30 萬元成本，從北京的紋發個體戶起步，第一年營業額有 40 萬，之後擴充店面、培訓紋發師學員，目前已在上海、蘇州、廣州等地拓展了 6 家直營店。因小衆高端、客單價高的特點，手下培訓的新紋發師也能月入三四萬。
「後浪研究所」聯系上了這位初代紋發師江濤。從頭發困難戶，到化困難爲生意，挖掘出紋發師這一新興職業，他和頭發糾纏的前半生都經曆了什麽？
以下是他的自述。
十餘年的 " 生發戰争 "
20 多歲時，我還在上大學，專業是體育教育，周圍一圈都是體育生，很少有這麽年輕就脫發的，一屆也就兩三個。
我是激素型脫發，早早地後腦勺就缺了一塊。每回洗頭，臉盆那水面上就飄了一層頭發，我太焦慮了。别人偶爾開個玩笑，說 " 地中海 " 什麽的，我真往心裏去啊，特别難爲情。
閑下來我就開始找治脫發的方法。大學那會兒，我天天看報紙中縫小廣告，生發的、做假發的（現在叫物理增發）全都有。我一年的生活費才幾千塊錢，一頂定制假發就要 1000 塊。我東拼西湊，和周圍人借了不少錢買了一頂假發，把一年生活費都花光了。
假發剛戴上時效果還真好，形象提升很明顯，秃頂、大鬓角、大腦門都遮上了。但缺點也很明顯，那個假發的固定方式是卡扣的，戴上不舒服，悶得慌。體育生經常要劇烈運動，出汗量大，非常難受。而且每次打籃球，我都提心吊膽，生怕運動幅度一大，或者刮來一陣大風，卡扣移位變形了，别人就能看出來：哎，你這頭發是假的！
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糾結，等大家都睡着了，才敢偷偷把假發摘了。就這麽撐了半年，我破罐破摔了，直接把假發扔進了垃圾桶。
這些年來，我沒少被防脫廣告割韭菜。 什麽生發膏、頭皮護理，生發館療程我都試過，前後花費也接近 10 萬元了，但謝頂還是越來越嚴重。
早年江濤的脫發情況
2016 那一年，我想嘗試植發，專門去了北京的一家整形三甲醫院。大夫一看我的情況就說：" 你這種情況已經失去植發的意義了。"植發手術一般會從後枕部位取毛囊移植到前額區，取的毛囊數在 5000 個以内，如果秃頂過于嚴重，就沒那麽多毛囊可以取了，植發也沒效果。
不過有句話叫："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是 2016 年，我偶然間在微博上刷到一則小短文，說英國的某個中年人常年病理性脫發，通過 SMP 紋發的方式改變了形象，鏈接後還附了兩張紋發前後的對比照，看着效果很不錯。
我又重新看見曙光了，馬上在百度上搜索紋發，SMP 紋發店一共就找到 4 家。我挨個加店主好友咨詢了一下紋發效果，有的人給我吹得天花亂墜的，說紋出來的發根和真的一模一樣，多近都看不出來。我一聽太假了，很不真誠。
最後，我選了南京店的老闆姜哥，他是個 80 後，原來在國企，也做過一次植發，但頭發沒長起來，後來又找到紋發這門技術改善了形象，轉行做紋發剛一兩年。
我問他紋發效果怎麽樣，他說正常人際交往在一米的距離開外，紋發肯定是看不出來的。但要是湊近了看，紋的色點會比正常發根的面積大一點。另外，要是頭發幾天不刮，發茬有一定長度了，色點就缺少立體感，能明顯看出區别。所以紋發後兩三天就要刮一下頭。
姜哥說話就比較誠懇，他還給我發了店裏紋發客戶的前後對比照，我覺得就是我想要的樣子。第二天，我就非常激動地飛到了南京，準備紋發。
紋發後，我找回了自己的 " 三庭五眼 "
剛到南京時是傍晚，我去姜哥店裏轉了一圈，正好有個 30 多歲的先生紋完發準備離開，我很心急，馬上和姜哥說：" 能不能當晚就給我做？" 他告訴我别急，做一個頭要 6、7 個小時，要連着做倆客戶，他胳膊就廢了。
轉天一大早 9 點，我就去店裏紋發。姜哥用尺量了下面部比例，先定位出眉心，再量一下從鼻翼下沿到下巴（下庭），從鼻翼下沿到眉心（中庭）的長度，最後确定從眉心到發際線（上庭）的範圍，保持這三者的比例是 1:1:1。之後，他用一隻眉筆在前額畫出發際線，就可以開始用儀器做點刺，填滿頭皮了。
這段時間非常煎熬，我得一直保持那兩三個動作，平躺、側躺、趴着，不能動。儀器發出嗡嗡的振動聲，頭頂一直有種馬蜂蜇的刺痛感。總體來說沒那麽疼，可能鬓角、發際線這些皮膚薄的地方會更疼點，但還在忍受範圍内。因爲紋發刺入頭皮的深度很淺，在 0.05-1.5mm 之間，也不會出血，和植發手術比起來當然是輕松很多。
完工後，我照了照鏡子，感覺自己年輕了不少，五官比例完全變樣了。之前我的發際線已經消失了，沒有 " 上庭 "，現在把額頭補回來了，這才符合我們美學标準裏的 " 三庭五眼 "。
紋發前的江濤
紋發後的江濤
紋完發後，大概兩三天之後就可以洗頭了。中間還有個穩定期，這 10 餘天可能紋出來的黑點顔色不均勻，有的色點下針淺了，就會被新陳代謝掉，此時就需要第二遍紋發，把那些褪色的色點再補一次。
第二次我給姜哥包了車費和食宿，讓他來北京給我紋，順便玩一趟交個朋友。他也實誠，沒收我錢，免費補的色。基本做過兩次，紋發就定型了。今年是我紋發後的第六年，顔色也沒脫落，不用三次返工。
那時候我就和他聊，能不能和他學習紋發技術。正好，我那幾年做服裝貿易，遇到瓶頸期，光賠錢不掙錢，庫存積壓都處理不過來。我就想換個行業充實一下自己。
紋發這一行國内還沒什麽人幹，當時全國 4 家紋發店，這麽多省會城市連一家紋發店都沒有。 像姜哥這樣的個體戶手藝人，在南京做一個客戶就能收 7000 多塊，他店裏大概十天半個月來一個客戶，幹一兩天活，這個月生活費都不用愁了，利潤很可觀。
并且我親身實踐過，紋發的效果确實非常好，推廣這門技術能讓更多脫發患者受益。姜哥很爽快地同意教我，說收我1 萬塊學費，教三天包會。
學紋發，" 傳幫帶 "
2017 年，我又飛回南京拜師學藝。姜哥主要和我講了講設計發際線的原則，着色的方法，怎麽控制力度均勻等等。我就學了兩天，第三天就返程了。
紋發技術沒那麽複雜，它主要是個熟能生巧的活兒。就像練功一樣，傳授了你口訣，還得靠反複練習。
從姜哥那兒學了入門知識後，我就回家慢慢練習。先是在橡膠練習皮上熟悉點刺，差不多了，就買張豬皮，或者西瓜皮，模拟一下有彈性的皮膚。後期就是買頭模了，假頭練夠了，最後再上手真頭。
我每天練兩三個小時，點了無數張膠皮、豬皮、假頭，忘了有多久了。我覺得胸有成竹了，就先找了一個關系比較好的朋友和他推銷：你試試，我不收錢，就練練手。要是點的不好，後期咱還能改。
第一次上手真人頭皮我還是很慌的，擔心點的不均勻，深一點淺一點的。 做了一會兒心态就放平了，我怕點的不好，就跳着點，兩個點的間距先遠一點，再慢慢把中間補齊。
我在這個朋友的頭頂上練了四五天，每天上午來一兩個小時，邊唠嗑邊紋發，下午他有事就走了，全頭紋好總共花了六七個小時，下了 5W-6W 針。
他原本脫發也挺嚴重的，不過我給他紋完後，他就覺得和以前比個人形象确實好了不少。我把成果圖發給姜哥，他指出了一些問題。一是發際線點的太齊整了，自然的發際線應當是參差不齊的才好看；二是鬓角的弧度，是直角呢，還是偏大偏小呢？這個我沒掌握好。
這是我的第一個 " 作品 "，我希望更完美點。後來等我練得手熟了，我又免費幫我朋友洗去了色點，重新紋了一遍。
紋發這門手藝，說難吧，它不像美容美發一樣，能做出那麽多造型圖案，但你說簡單，它也絕對不簡單。
在紋發裏最容易出現的兩個問題是掉色和暈色，掉色還好解決，暈色就比較麻煩了。暈色就是說下針太用力，刺入頭皮太深，色素就會擴散到原定區域以外的位置，視覺效果上看，頭皮上就是深一塊淺一塊的。在 Youtube 上有很多人紋發失敗案例，都是因爲紋發師手法有問題造成暈色，最後還得用激光洗去痕迹。
紋發失敗案例
其實姜哥給我做的兩次紋發都有暈色問題，我當時沒看出來，後來深入研究手法後就覺得自己頭上的色點确實不太均勻。
怎麽保持色點的均勻、間距，掌握針進入皮膚的深淺和停留時間，這些都得靠長期的經驗，手下功夫的積累。入門容易，要做到精細化，還是需要時間磨練。
2017 年，手藝成熟後，我在北京南四環的公寓樓裏租了個店，起名叫 " 鼎點視覺 "。我覺得紋發這門技術主要是改善視覺效果，不是真的頭發，所以用了 " 視覺 " 這個詞。
開一家紋發店成本不高，基礎設備就是紋發儀器，一台幾千塊錢就能搞定，另外一些針頭消耗品造價也不高，開店總成本加上房租在 30 萬左右，其中 20 萬都花在門戶網站的廣告上。
我覺得一家紋發店能不能開起來，主要看懂不懂營銷。姜哥這樣的手藝人有技術，但沒人知道紋發這回事，接單量也不會很大，所以我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宣傳出去。
前半年，客流量稀稀拉拉，客戶基本都是朋友介紹來的，過了一個月才來了第一個客戶，是看了廣告來問問情況。雖然實際接單量少，但這期間一直有不少人來詢問，差不多後半年有了起色。第一年我就接待了 50 個客戶，營業額有 40 幾萬。
我開始拉親戚朋友入夥，擴張店面。目前爲止，我在廣州杭州等不同城市已經開了 6 個店，員工 7 個人，一店一人，今年總共有 300 多個客戶吧。根據脫發的範圍不同，紋發一單客單價從 4500-18500 元不等，算起來一年的營業額差不多也有 300 萬。不過這一行也非常不穩定，有時一個月也來不了幾個客戶，有時就集中來一批，收入浮動大。
小衆偏門，但生意興隆
根據我的觀察，這幾年行業裏湧現了不少新的商家，但能堅持下來的品牌不多，全國可能也就 10-20 家。
死掉的這麽多同行，難點都在于獲客。你不能空有一身本事，但沒人聽說過。 我能做到現在這麽大，也是在靠新興自媒體不斷宣傳，在微博小紅書抖音等陣地我都鋪設了媒體賬号。
想做紋發師的主要有兩個人群，一是本身從事美容護膚、紋繡紋身的人想拓寬一下業務，二就是像我們這樣的脫發人群，醫者自醫。
脫發的人不少，但真正想花錢改變形象的人就少很多。 客戶會不會吃紋發的安利，一是取決于自己的心理，真的像我這樣苦惱的人，花多少錢也想把這問題解決；二是取決于收入水平，畢竟紋一次頭發也不便宜呢。我們接觸的客戶基本都是經濟基礎偏中上的。
起初做紋發，定價都挺模糊的，發個照片過去，人家看看你什麽情況，跟你說個價錢。這個價格主要是看你脫發的嚴重程度，算面積。我自己開店後，專門去研究了脫發标準，按等級收費，做得标準化，收費時也好和客戶有個解釋。
江濤店内收費标準示意圖
我目前接觸的 1000 多個客戶，倒是沒有因爲價格産生糾紛的。來紋發的大部分是 40 歲上下的中年男性，大概 35 歲以後，大家都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
不過，店裏來的頭一個女生，還不到 30 歲。她說自己發縫太寬了，我們就在頭發之間幫她點綴一下。頭皮顔色變深後，整個人看起來形象就提升了不少。大概從 2019 年開始，店裏的女生客戶就逐漸多了起來，現在已經能占到三成了。
其實，店裏每一次客流量暴增，都是近期社交媒體上又出什麽事了，引發了關注。2019 年是有一個微博大 V 爆料自己紋過發，更多人知道了這個技術。2022 年也有一次驟增，因爲具俊晔。具俊晔爆料紋過發後，好多太太逼着老公來我們店裏做。
之前有個南京的大老闆，他老婆在小紅書上看到了我們店的信息，帶着他來我們店裏。來北京的時候，他還戴着假發塊，說太難受了。有時和不熟的朋友出差，住一個酒店标間，這假發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非常尴尬。但紋了發後，他一下眉頭就展開了，有說有笑的，當時就說：" 這假發再也用不着了！" 啪一下扔進了垃圾桶。
讓飽受秃頭困擾的人，從愁眉不展，到紋完發後發自内心的快樂，我覺得這也是我幹紋發師這一行的最大意義了。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 " 後浪研究所 "（ID:youth36kr），作者：許嘉婧、楊柳，36 氪經授權發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