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文｜vb 動脈網
熱錢時代暫止，全球同此涼熱。
在美國數字健康領域，2023 年上半年共有 244 筆融資，共融資 61 億美元。Rock Health 稱，" 如果下半年繼續保持這樣的增速，将迎來 2019 年以來，資金量最低的一年 "。
但我們相信，再冷靜的市場也有資本的熱土，事實上，數字健康領域的投資者仍十分渴望投出下一家明星公司。
首先，上半年數字健康領域的大額融資（融資金額 1 億美元以上）并不少，共發生 12 筆，而單筆平均融資規模達 1.85 億美元，甚至與火熱的 2021 年同期相當（2021 年大額融資中，單筆平均爲 1.88 億美元）。
圖：根據《H1 2023 digital health funding: A Brave New ( lower funding ) World》及公開信息整理
但這 12 筆大額融資一半給到了 D 輪之後的公司，其中，上市前融資占 4 筆。這表明，盡管市場不确定因素增多，投資者仍全力押注他們認爲的優秀者。
而從具體到項目來看，上半年投資者對 " 互聯網 + 護理服務 " 集體 " 上頭 " —— 12 筆融資裏，6 筆與之相關，融資規模共 12.56 億美元（約 90 億人民币）。其中，專注于腎病家庭護理的 Monogram Health 以 3.75 億美元，高居融資榜首。
出現這樣的情況，歸根結底是資本對 " 需求爲王 " 的回歸。醫療保健行業是美國規模最大、增長最快的行業之一。
與美國類似，國内對醫療保健的市場空間巨大。尤其在養老闆塊，截至 2021 年底，我國 60 歲及以上人口達 2.67 億，其中，部分失能老人約有 4000 萬，對醫療護理存在強需求。
但國内 " 家庭健康 " 的概念起步較晚，" 互聯網 + 護理 " 模式興起後，家庭護理市場逐步被激活。根據此前 Annalysys 易觀統計，中國互聯網護理市場 2019 年行業規模約爲 29.6 億元，僅占互聯網醫療市場 5.7%，但相比 2015 年，其複合增長率爲 94%。
近年來，國家一再發文推動 " 互聯網 + 護理 " 的發展，鼓勵醫院開展延續性護理服務（出院後的家庭護理）。
從 2019 年 1 月國家衛健委印發《關于開展 " 互聯網 + 護理服務 " 試點工作的通知》到 2022 年 5 月國家衛健委印發關于《全國護理事業發展規劃（2021-2025 年）》，再到今年 6 月 20 日國家衛健委、國家中醫藥局發布《進一步改善護理服務行動計劃（2023-2025 年）》均不斷提及。其中，也明确鼓勵社會力量積極參與護理服務模式創新。
當前，國内的 " 互聯網 + 護理 " 實質上也站上發展快車道——市場正在加速 " 醒來 "，更多的從業者正在 " 摸着石頭過河 "。
此時，我們看向上半年美國數字健康領域 7 筆與 " 互聯網 + 護理 " 相關的大額融資，梳理他們的商業模式和發展趨勢。
或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偏愛家庭護理中的 " 專科護理 "
健康護理市場的增量永遠在 " 病房之外 "。其中，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家庭護理是重中之重。
上述與 " 互聯網 + 護理 " 相關的 6 筆融資裏，除 1 筆聚焦醫院護理人員人力管理，其他 5 筆均集中家庭健康護理領域。
美國家庭健康是分散的大市場，根據 2020 年醫療保險索賠數據，有超過 11000 家獲得 Medicare 認證的家庭健康機構運營，排名前 10 大運營商占全國市場份額的 26.6%。
如美國家庭保健頭部服務商 Amedisys，2022 年年報顯示，Amedisys 全年營收爲 22.23 億美元，其中家庭護理業務占比 60%，臨終關懷占比 35%，其他護理業務 5%。但根據 Grandview Research, Inc. 在 2020 年的研究，美國家庭健康市場約爲 3000 億美元規模，預計從 2021 年起将以 7.88% 的複合年增長率 ( "CAGR" ) 增長到 2028 年。
不過，即使市場巨大，投資人也不是盲目的。他們更關注 " 剛需 "" 高頻 " 以及 " 長需求 "。
在上半年的 7 筆融資中，我們注意到 Author Health、Monogram Health、Strive Health3 個聚焦于家庭護理中某類慢病管理的項目，實際上是基于國情，在 " 互聯網 + 護理 " 賽道中的 " 專科護理 " 領域裏的探索。
美國人 " 腎不好 " 是個大問題。根據數據，目前，患慢性腎病的美國成年人人群超過 3700 萬（約占人口的 14%），在每年的醫療保險支出費用中，腎髒疾病相關支出約占醫保支出的 1/4。
針對腎髒護理的護理，Monogram Health、Strive Health 就走出了 2 種發展方向。
Monogram Health 側重于遠程診療、知識普及，将腎病醫療資源通過互聯網以 " 負擔的起的成本 " 延伸進社區或家庭，包括 Monogram Health 與衆多慢病管理的福利計劃合作。
在遠程診療方面，平台整合了腎髒科醫生、心髒病專家、老年病學家、内分泌學家、内科專家、藥劑師及護理人員、社會工作者，基于循證開展以 " 腎病爲主，老年病爲輔 " 的醫療服務。在護理闆塊，患者在确診後，系統生成護理方案，Monogram Health 的護理人員會通過視頻、電話或上門的方式管理病程，包括開展家庭透析服務。
而 Strive Health 側重于把醫院與社區及家庭護理打通。
一方面 Strive Health 通過爲腎髒科醫生、腎髒學專家提供基于大數據、人工智能的診療平台（CareMultiplier ™），另一方面自建或整合社區護理團隊（Kidney Heroes ™），将腎髒科 " 醫生辦公室 " 延展進社區，開展個性化的護理服務。該家庭護理由 1 名腎髒科醫生主導，社區護理團隊協助醫生完成病程管理。這種模式契合于國内 " 公立醫院開展延續性護理服務 " 的提倡，将院内資源延展到院外去。
另外，由于腎髒是 " 沉默 " 器官，腎髒疾病早起不易發現，且具有不可逆的特性。對慢性腎病的管理，需要盡早發現、及時介入。因此，在具體的護理流程上，Strive Health 強調使用大數據平台（CareMultiplier ™）" 預判功能 "。患者在技術平台 " 預判 " 後，如需要介入，則由保健團隊通知合作的醫療機構介入，從而實現病程的全流程管理。
由此可見，Monogram Health 更偏向于 " 普惠護理 "，Strive Health 更強調 " 護理的成本和效果 "。
需要指出，這兩種方向并不互相獨立，而是越來越 " 互相融合 "。實際上，利用 " 互聯網 + 護理 " 的模式，将患者護理轉向成本更低的方案是護理平台發展的現在進行時，而 " 基于價值護理 " 是他們的接下來的 " 大勢所趨 "。
全面轉向基于價值的護理
2008 年，在奧巴馬政府的推動下，初級健保體系基于價值醫療的改革大幕拉開。
家庭護理是美國初級健保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2016 年，CMS 提出基于家庭健康價值的采購模型 "HHVBP"，推廣到九個州進行試點，不同于以前按照服務數量付款的模式，HHVBP 将付款與護理質量和效率挂鈎，對服務商進行獎懲（2016 年付款最高獎勵 / 處罰爲 3%，每年增加直到 2020 年爲 8%）。這種 " 績效 " 模式有利于維護患者的身體健康、降低聯邦的醫療保險費用支出。
2021 年初，CMS 宣布 2022 年之後，将 HHVBP 模式擴展到全國 50 個州，付款最高上漲或下跌 5%。
醫療保險是家庭護理市場最大的支付方。因此，2022 年開始，美國家庭保健提供商迎來了新一輪市場角逐。
上半年 7 筆融資中，基于醫療價值的護理項目共有 2 個。一個是上文提及的 Strive Health，一個是爲老年人提供遠程護理，并支持初級健保體系的 Vytalize Health。
基于價值的護理模式，核心是通過日常護理，延緩或減少發生高成本事件（如住院、急救等）的發生概率，并且延緩病程發展至終末期的進程，提升患者的生活質量。因此 " 趨勢預測 " 和 " 及時介入 " 就成爲關鍵環節，這使得醫療大數據、大模型平台能夠 " 大展拳腳 "。
其次，實行價值護理的最終目标是爲醫療保健系統 " 降本增效 "。這類型平台除了護理決策的本身，還有兩個重要 " 抓手 "：一，通過數字化工具或外延落地服務，推動醫療護理提供方降低運營成本；二，積極參與支付模式的創新，通過與保險、醫療組織合作——設立 " 專項資金 "，承擔醫療風險、獎勵醫護人員。
Vytalize Health 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根據官網信息，2014 年 Vytalize Health 起步于紐約，最初公司是通過組建自己的臨床和技術團隊，提供遠程診療、虛拟或到家的護理服務爲主，此時，Vytalize Health 業務完全 To C。
2016 年，Vytalize Health 意識到更有競争力的發展方式在于服務美國初級健保體系，他們認爲，" 醫療保健系統中存在足夠多的浪費 "。
基于這一核心轉變，團隊立馬掉頭。
他們開始與相關從業者合作部署以數據驅動的、以醫療保險爲重點的醫療服務模式。
這階段，Vytalize Health 着力點在于，初級健保體系中家庭護理服務流程的數字化——爲機構提供 " 互聯網 + 護理 " 的解決方案。這套方案通過接入患者臨床記錄、健康數據、醫保索賠等相關大數據，爲醫療服務供應商以及下遊的護理網絡提供數字化工具，以幫助醫院、專家和輔助服務提供商之間的護理更高效的運作。
在優化流程效率之後，Vytalize Health 把目光投向了醫療護理的質量提升。
這一步，Vytalize Health 主要通過支付方式的創新來激活醫療内部效率。提出爲初級保健實踐提供風險承擔解決方案。比如，2018 年他們将臨床護理模式轉變爲 " 承包制 "。簡而言之，Vvtalize Health 通過與醫療專業團體合作成立實體（KECs）。其中，Vvtalize Health 負責管理這些 KECs，對患者的總成本和護理質量負責，并将其數據能力、臨床專家資源庫開放給合作方，幫助他們制定個性化護理方案，并與合作方共擔風險，共享醫療保險中節約的收益。
梳理 Vytalize Health 的發展過程，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從單一的 " 互聯網 + 護理 " 服務商，向行業整合服務商發展的轉變。最後，通過自身構建起來的生态能力，逐步爲護理效果負責、承擔相應的風險，從而走入 " 互聯網 + 護理 " 發展的深水區。
根據官網，目前 Vytalize Health 已定位爲 " 一種新型的 ACO（" 責任醫療組織 "）"。這種 " 責任醫療組織 " 是以初級保健醫生爲核心的醫療聯合體，包括各級醫院、保險機構等。
其中，Vytalize Health 的作用在于，互聯網技術賦能、醫療護理資源整合，以及承擔護理風險。
Vytalize Health 的發展模式，與國内 " 醫療體 + 互聯網技術服務商 " 模式有相似之處，但作爲平台方，Vytalize Health 在其中主導了更多的資源整合和支付創新。
更多觀點認爲，2023 年是美國 " 基于價值的護理 " 成爲更主流家庭護理方法的一年，美國越來越多的家庭保健服務商正在轉向該領域。前文提到的 Author Health、Monogram Health 在新聞報道中，均表示已開始了相關轉向嘗試。
與此同時，行業巨頭也在快速 " 跑馬圈地 " 。
比如，醫療保健領域巨頭 CVS，去年豪擲 80 億美元收購 Signify ，布局家庭護理市場。CVS 說，我們需要一家能夠在家庭護理中擁有更多能力并且推動價值護理的公司。上半年這 7 筆融資中，Strive Health、Monogram Health 的背後都站着 CVS，足見該領域存在系統性機會。
護理的問題，最終是 " 人 " 的問題
上半年，" 互聯網 + 護理 " 領域還有 2 筆大額融資，是關于 " 人 " 的融資。
無論技術如何發展，上門護理的 " 最後一環 " 始終在人。因此護理服務的 " 人力資源管理 " 往往考驗企業的内功。
不用于網約車、外賣行業，護理服務專業性強，且具有一定的醫療風險。
一方面，從供給總量上看，" 護士荒 " 在世界各國普遍存在，這是醫療系統人力資源結構性問題；另一方面，從運營端看，人力成本與服務規模之間的運營能力是企業發展上的 " 卡脖子 " 工程。
我們仍以前文提及的家庭健康護理領域頭部公司 Amedisys 爲例，根據 2022 年年報，目前公司的護理團隊已超過 13000 人，運營成本中的人力支出超過 60%。
那麽，盤活社會資源、提升用人效果的領域，必定産生優秀項目，資本也願意爲之 " 錦上添花 "。
得益于美國護士多點執業的開放以及分級制度的完善，這兩個于 " 人 " 的項目在 " 共享護士 " 領域做出 2 個不同方向的嘗試—— ShiftMd 聚焦醫療機構的 " 兼職護士 "，側重于醫療機構的人力資源優化，Shiftkey 則聚焦 " 上門服務 "，重點在社區上門人員的配置與工作标準化管理。
具體到模式上，兩者都是通過平台将持證的護士或護理資源與機構連接，同屬于 " 按需就業 " 勞動力技術管理平台，而非直接 to C 的護理服務平台。
區别在于，ShiftMed 服務的場景，更需要穩定性，醫院的護理人員一般工作 4-26 個月，所以讓 " 臨時工 " 享受 " 正式工 " 的福利待遇，增加用人單位對兼職團隊的管理是重點。如 ShiftMed 的兼職模式是基于 W2 報稅方式設計（雇員關系），持證的護士及護理人員一旦注冊 ShiftMed 則意味着這些人員會繳納稅款，獲得了退休福利，并有資格領取失業救濟金。根據官網，ShiftMed 目前是美國蘋果市場下載量第一的護士輪班 APP。
而在上門護理的場景下，Shiftkey 要應對 " 随機 " 的挑戰，對上門護理的工作流程管理是關鍵。因此，與其他 " 共享護士 " 平台不同，Shiftkey 的創新主要圍繞大數據下的 " 可視化工作表 " 進行。
這張表既是社區患者的 " 電子病曆 "，又是護士上門的 " 操作手冊 "，提示上門人員，需要準備什麽、操作流程及規範，以及應急處理預案，從而，盡可能促使上門護理标準化，降低醫療風險。使得上門護士也可以 " 輪班 "。
圖 ：Shiftkey 官網
對機構端而言，Shiftkey 的 " 互聯網 + 護理‘’解決方案，實際上既幫他們管理了病人，也幫他們管理 " 上門服務 "，做遠程醫療支持。目前，Shiftkey 平台已經走到 E 輪融資，聚集了數十萬護士及護理人力資源，正在跑向 IPO。
寫在後面
寫這篇文章之前，筆者恰好與一個在西南某縣城公立醫院當護士的同學聊起她最近的工作，并咨詢了她所在醫院 " 互聯網 + 護理 " 的開展情況。
" 現在好多單位都在宣傳，像搞營銷一樣。我們醫院，也準備提供互聯網醫療服務，以後對癱瘓或行動不便的病人提供上門護理。隻是目前在準備階段，不知道最後用什麽模式，可能會聯合縣裏面其他的醫院。"
盡管醫院工作已經很忙，她仍對 " 上門服務 " 仍報有熱情，但她認爲 " 要培訓、要安全、要績效合理 "，最擔心有突發情況發生。
國内的 " 互聯網 + 護理 " 從幾個城市試點，到大面積的鋪開，本質是大家對健康的追求 " 狂飙 "。上個月月底，天津宣布到 2025 年，全市 100% 二級及以上公立醫院開展延續性護理服務 ," 互聯網 + 護理服務 " 項目将達 60 項。
當窗口期到來，中國的互聯網護理們如何找到讓自己快速成長 " 特效藥 "？子彈也許還要飛一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