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号:王智遠,作者:王智遠,原文标題:《被标簽禁锢的人》,題圖來源:AI 生成
你給别人貼過标簽嗎?
比如:形容一個人工作中表現很細緻、靠譜、敬業,形容他的外貌很瘦、健壯,很親切等,這些标簽,構成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整體印象。
假設很久不見對方,大腦會将印象存儲下來,直到下次見面再索引出來,拍拍灰塵,更新一下。
我跟一些朋友聊了這個話題,挺有意思。
他們說,貼标簽是大腦處理信息方式之一,這樣記不住的人、事,直接打個标簽,下次就知道了。
大家都喜歡給自己貼标簽,這是一種自我認知的具體表現;人在不斷探索過程中,會發現自己有很多面和可能性。貼标簽,不僅能向外界展示多元的獨特性,還能找到同類的人,從而獲得認同感。
另一個在 mcn 工作的朋友說:
公司喜歡給旗下網紅貼标簽,新人剛開始,爲了給觀衆留下印象,會從昵稱、簡介、人設、行爲、裝扮等多方面進行設計。
我覺得蠻好的。聊到這,我在想,能不能給我弄幾個人設,微信一個、現實一個、各平台都不一樣。開玩笑。
一個話題被打開,總會 B 面情況發生。也有朋友提出反對意見,他們覺得:
标簽化太固定,人是動态的。今天你給某人貼了一個标簽,他下一秒就不是那個樣子了。就像新聞一樣,好的東西被誇得很好,壞的東西就被批評得很厲害。
我又問了問,那怎麽辦,是不是要及時更新标簽呢?
一個朋友說,不是标簽問題,是群體心理學問題,如果你發現某個人變化很快,是貼标簽水平有問題,需要重新貼。
另一個朋友提出一個有趣的角度,他說有沒有可能,有些人爲了反抗你的标簽,故意改變自己原本的樣子。如果某個标簽是在沒有人糾正的情況下,自然呈現的狀态,那應該是對的。
但如果你指出來,他就會爲了反抗标簽而改變,有人可能會在意你的看法,特别是年輕人,但年紀稍大一點的可能就不太在意了。
太有趣了。
所以,這讓我覺得,人身上沒有固定的标簽。不同人視角不同。一個人的所有優點和缺點,因爲外界的不同需求,所以在不同情況下被顯示出來。
有時候,同一個特點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是優點,在另一種情況下就變成了缺點。而這個特點是和外界互動中才顯現出來的,隻看這個人或事物本身,是不能簡單地貼上任何标簽的。
舉個例子:
同一匹馬,在人類看來是白色的,但在蜜蜂眼裏就是紫色的,因爲蜜蜂對紫外線更敏感。所以,争論這匹馬本來的顔色其實沒有意義,因爲沒有一個 " 原本 " 的顔色。
因此,即使在不同環境下,同一件事可能好變壞,壞變好,但大多數時候,有些特點是不變的,我們就以不變的 " 常态 " 作爲标簽。
雖然理論上我們說事物沒有固有屬性,但在實際生活中,我們還是會用這些 " 常态 " 作爲标簽,這樣可以提高我們處理事務的效率。
既然如此,貼标簽到底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02
試圖得出 " 好與壞 " 的結論,并不難。不過,在結論之上,不妨思考思考下,爲什麽會有标簽化這個東西。
标簽(label)這個詞,最早指貼在基督教主教帽上的一根彩色布帶,象征權力和聲望。
後來,随着時間發展,這個概念在社會學中被進一步擴展,特别是,通過社會學家如萊默特(Edwin Lemert)和貝克爾(Howard Becker)的理論發展成爲了标簽理論。
這種理論認爲,雖然每個人都可能有輕微的偏離行爲(" 初級越軌 "),但隻有被社會顯著标記的個體,才可能持續走上與這些标簽相符的行爲路徑,這就是 " 越軌生涯 "。
那麽,這個 " 初級越軌 " 和 " 越軌生涯 " 是怎麽一回事呢?
首先,讓我們聊聊什麽是 " 初級越軌 "。這指個體偶爾或者一次性的行爲偏差,比如:青少年犯了一個小錯誤。
這種行爲本身可能沒什麽大不了的,關鍵要看社會、某個小群體對這個行爲的反應怎樣。如果他們反應特别強烈,給青少年貼上了 " 問題少年 " 的标簽,這個标簽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一旦戴上 " 問題少年 " 标簽,這個青少年可能會感覺自己和别人不一樣,如果他接受了這個标簽,就進入了所謂的 " 越軌生涯 "。
這時候,他會沿着社會給他畫的軌迹走,開始調整自己的行爲,以滿足别人對他的期望,試圖符合新的标簽。
說得直白一點,社會通過群體标簽來評價一個人,這些标簽不隻是描述一個人的行爲,還可能決定他們的未來。所以,标簽理論是一種工具,一種管理手段,它強調社會标簽對人的作用。
那麽,被标簽化到底可不可怕?我們來看一個實驗:
心理學專家羅伯特 · 羅森塔爾(Robert Rosenthal)在對 " 期望效應 " 方面的研究,比較知名,他做過一個實驗:
起初,羅森塔爾把一群小白鼠分成三組,分别交給 A、B、C 三組實驗人員。他對 A 組的人說:
你們真幸運,你們的小白鼠是幾位教授特别挑選并訓練過的。它們非常聰明,智力幾乎和人類差不多,所以,請好好對待它們,盡力讓它們表現出最好的水平。
然後,告訴 B 組:
你們的運氣很一般,小白鼠隻是很普通的一組。它們血統一般,智力也一般。你們用最常用的方法訓練它們即可。
最後,他對 C 組的人說:" 你們比較倒黴,這組小白鼠很糟糕。它們血統低劣,智力也很差,簡直是笨蛋。你們随便訓練它們吧,反正它們的能力已經注定了。"
3 組實驗人員按照 " 指示 " 各自訓練小白鼠一個月後,教授分别對 3 組白鼠進行了測試。
結果顯示,A 組的小白鼠表現最聰明,不僅都成功走出了迷宮,還比預計的時間快;B 組的小白鼠表現一般,隻有一半成功走出迷宮,用時也比預計的長一些;C 組情況最糟,隻有兩隻走出了迷宮,而且花的時間特别長。
實驗結束後,羅森塔爾平靜地告訴實驗人員:這些小白鼠其實都是普通的小白鼠,沒有什麽血統或智力上的區别,隻是他随機分成了三組。
所以,他給三組小白鼠貼上标簽後,對待小白鼠的實驗人員态度也發生了變化,導緻三組小白鼠走出迷宮的時間、狀态發生了變化。
這就是,标簽的力量。
當然,一個實驗不足以說明所有問題。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再看看社會、或公司組織中一些實際情況。
人們常說,工作環境可以改變一個人,那麽,這個環境到底指什麽呢?
隻有椅子夠不夠舒服?電腦夠不夠大嗎?我覺得不是的;環境,更多指工作氛圍、企業文化、同事之間的相處方式,以及上級對下屬的期望。這些因素所形成的标簽,共同影響着一個人的行爲和心态。
你在加入一家公司之前,聽說這家公司 " 經常加班 ",那麽 " 經常加班 " 的标簽,可能會影響你的選擇。再或者,一個人被領導打上 " 高潛力 " 标簽時,他會得到更多關注和資源的分配。
相反,如果有人剛進公司不久就被貼上 " 表現平庸 " 的标簽,那麽,即使他具備改善的能力和潛力,也很難獲得必要的支持。
很明顯,标簽不論正面、還是負面,都會影響一個人。
一個被标簽化的人限制因素很多,不但限制自己,也限制這個人對公司甚至于對社會的貢獻,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不妨反過來思考一下,你有沒有被标簽化過?
03
所以,标簽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德國哲學家伊曼努爾 · 康德(Immanuel Kant)在他的著作《純粹理性批判》中說過:
新的概念,要跟已經知道的東西挂鈎,才有意義。
标簽概念,在西方國家出現得特别早,放在曆史中,有兩種意義。第一種,是政客們用來誇自己國家牛,給自己國家打個标簽,這樣就能和别的國家區别開來。
在國際上,西方國家開展國際輿論鬥争時,熱衷于給不同制度、不同陣營的國家貼标簽,并且運用标簽化的手段抹黑和攻擊對方。
國際輿論場上,這種标簽化行爲,可以去迅速劃定所謂的 " 敵友 " 界限,以此讓對方在道義上處于弱勢,削弱對方的軟實力。
此外,還可以通過标簽化的方式将普通的事件 " 政治化 ",給對方造成政治壓力,從而遏制他國的發展等等。
這不難理解吧?
另一種意義,我認爲凸顯在文明社會的治理上。起初,發展各種分層标簽,是爲了管理人群不做傷害群體的事;但随着時間過去,社會發展變化,特别是資本開始介入後,标簽就變味了。
一些有心計的人、組織開始利用标簽來推廣他們的思想,比如自由主義、素食主義、環保主義,這些背後可能藏着很多不爲人知的目的。
一個通俗的例子是:
一個賣香水的品牌,會用特定的标簽來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讓人以爲隻要穿上西裝、噴上香水,就能顯得不一樣。這就是标簽的力量,既簡單又直接影響我們的看法和選擇。
所以,現如今,标簽橫飛越來越多,但也不是說标簽一點好處都沒有。
想象一下,當我們遇到一些不太熟悉的事物時,如果有個都熟悉的标簽,我們可以很快讓别人明白我們的意思,從普通人的角度看,給事物貼上标簽,似乎挺合理的。
标簽還有其他用途。
在現在的機器智能算法中,它通過統計學方法,整理大量數據,找出規律和模式。
如果給網民的行爲模式貼上特定标簽,比如:說有反社會傾向、政治上激進、喜歡低級趣味,機器就可以根據标簽對人或行爲進行監控、預測,甚至自動采取行動。
另外,算法還可以根據用戶在平台上的搜索記錄、購物記錄、點贊記錄等來給用戶評分,分配不同的等級和權限。
政府也可以用這些信息,來評定個人的社會信用等級,決定哪些人需要被重點監控,甚至剝奪一些失信者的特定民事權利和自由。
雖然标簽有它的好處,我們也不能完全依賴于标簽化的思維;過度标簽化,會讓我們看法變得過于簡單、膚淺;比如,把個别的情況當作普遍現象,或者把特殊的描述當成常态,把細節當作全部。
如果給一個人或一群人貼上标簽,這就好像在量化他們,會引起一系列的問題,讓問題變得更複雜。
類似于:
" 女漢子 " 可能被期望表現得很粗魯、強壯,而 " 男屌絲 " 可能被認爲是宅、很内向。随着時間的推移,标簽可能變得很難撕下來,不僅不能幫助我們形成客觀認知,還會留下極端的刻闆印象。
所以,盡管标簽化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幫助我們快速理解信息,但不應該成爲它的俘虜,更不應該讓簡單的邏輯限制,我們對世界的理解。
04
因此,回歸 " 工具理性 ",不應該被工具 " 綁定 "。
我确實不喜歡标簽化,畢竟标簽化一種粗暴的價值判斷。不管是我們常聽的 " 高富帥 "、" 屌絲 ",還是像 " 資本主義 " 這樣的大詞,每個标簽背後都藏着社會的一種普遍喜好。
這種粗暴喜好,一旦大家都這麽說,就變成了語言暴力,根本不給别人反駁機會。
" 文藝青年 " 聽起來就很高貴,優雅;" 普通青年 " 就是平平無奇;" 二逼青年 " 則是愛犯傻,給人帶來笑料。看,就這麽簡單。
再者,标簽文化導緻了語言的貧乏。
這種貧乏并不完全是标簽化造成的,新詞彙的流行也有一定的責任。因爲人們經常使用這些标簽來表達觀點,這些詞彙還沒過時,大家日常用語就已經固定下來,直到有新的詞彙來替代它們。
海德格爾說,我們的思考方式,由說話方式決定。
流行詞彙讓我們的說話,乃至思考方式都變得越來越相似,這對于那些内心空虛、不耐獨處的現代人來說,如果失去了這種相似,可能會感到很無助。
所以,我也理解,爲什麽有些人喜歡在公共場合大聲講電話,而别人覺得很奇怪。因爲,當我們看别人時,看到的不僅是一個 " 人 ",而是他們背後的一種群體标簽。
至于怎麽做?我相信,當問題被提出來,你已經有了不同答案。
總結
不要掉進,标簽陷阱。
去标簽,一定程度上有 " 掙脫束縛,以平等的眼光看待事物 " 的含義;當真正撕掉那些濾鏡,才能做出更合理的判斷和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