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新加坡最大的水獺家族 "Zouk 家族 " 女族長Zouk Mum 去世。
新加坡各大媒體都報道了這則新聞 | Ottercity/facebook
Zouk Mum 是新加坡國寶級的 " 網紅明星 ",過個馬路都能得到總統府的警衛管控交通的待遇。它的家族成員基本上都是網友們看着長大的,受到很多人的喜愛。
Zouk Mum 出生于新加坡最著名的水獺家族,有着如同 " 羅密歐與朱麗葉 " 的愛情故事,不僅更創立了自己的家族,而且還不斷壯大,成爲新加坡最大的水獺家族!
Zouk Mum | Tan Yong Lin/facebook
關于 Zouk 的二三事
新加坡的本土水獺有兩種,一種是活躍于烏敏島、德光島等外島的亞洲小爪水獺(Aonyx cinereus),另一種則是比較常見的江獺(Lutrogale perspicillata)。Zouk Mum 就是江獺,她的故事能串聯起半部新加坡水獺史。
水獺家族的 " 羅密歐與朱麗葉 "
Zouk Mum 是新加坡最著名的水獺家族——" 碧山(Bishan)家族 " 的女兒,她的伴侶 Zouk Dad 則很可能來自死對頭 " 濱海(Marina)家族 "。
故事的兩位主人公 | Myottermelon/facebook
這兩個家族的恩怨可謂根深蒂固,光是鬧上新聞的家族大戰就有好幾次,最著名的是 18 年被刷爆的 " 加冷獺吼 "。
在新加坡最長的河流加冷河(Kallang)上," 碧山家族 " 和 " 濱海家族 " 之間爆發了一場争奪地盤的大戰。網上的吃瓜群衆紛紛加入陣型推演和戰術分析,什麽鋒矢對線陣啊,快速穿插與分割包圍啦……最終,碧山家大獲全勝,濱海家失去了濱海灣附近的地盤,被趕到西邊的新加坡河流域。
團戰現場 | Otterwatch
兩大家族交鋒的陣型實況與網友的戰術分析,黑色是 " 碧山家 ",綠色是 " 濱海家 "。| Ottercity
也是在 2018 年," 碧山家族 " 裏的一對姐妹離開了家庭獨立生活;沒過多久,其中一隻遇到了自己的意中獺,組建了自己的家庭。人們不能完全确定這個小夥子的出身,但認爲它很可能是 " 濱海家族 " 的後代。
也就是說,在兩大家族打得你死我活、熱火朝天的時候,這倆家族裏的兩個年輕獺相愛了。什麽仇恨的火焰,什麽家族的榮耀,在此時都不值一提了!
這對年輕夫婦後來共同建立了新的族群,它們以 Zouk 夜總會附近爲大本營,被稱爲 "Zouk 家族"。這對夫婦也因此被稱爲 Zouk Mum 和 Zouk Dad。
在 NUS 校園裏甜甜蜜蜜的 "Zouk 家族 " | MothershipSG/x
最适應城市生活的江獺家族
新加坡的水獺家族衆多,但 "Zouk 家族 " 卻是最适應城市生活的一員。
作爲一個新組建的家族,"Zouk 家族 " 需要建立自己的領地。這個過程中,它們不斷受到 " 碧山家族 "、" 濱海家族 " 的驅趕,隻好不停地搬家遷移、在市區亂竄。
"Zouk 家族 " 慘遭排擠 | facebook
但這反而讓 "Zouk 家族 " 更加适應新加坡的城市環境。它們會巧妙地利用城市的運河水道,到處流浪,建立領地。
碧山公園、植物園、武吉知馬、新加坡河等地都有它們的足迹 | sidmacinthai/x
在 Zouk Mum 的帶領下,"Zouk 家族 " 成功避免了和其他家族的沖突争鬥,同時還接納了一些其他族群的被驅趕的水獺,繁衍生息,枝繁葉茂。它們成爲了新加坡最大的水獺家族,家族數量一度達到 16 隻。
"Zouk 家族 " 每天在新加坡市中心巡視領地,一天能跑 5 公裏 | BBC Studios
貴賓級的待遇
在新加坡,水獺生活在這個國家的角角落落,和當地人的生活融爲一體。
馬路随便過 | sidmacinthai/x
新冠期間,"Zouk 家族 " 的 16 隻江獺橫穿總統府前的馬路。總統府的警衛還幫它們進行了交通管制,好讓小江獺們能順利過路,簡直是貴賓級的待遇。
想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 | BBCWorld
新加坡前總理李顯龍也曾在臉書上分享過,新冠期間有 7 隻水獺在總統府玩耍嬉戲," 完全無視 " 當時的社交安全距離五人規則。
總統府的貴賓 | Lee Hsien Loong/facebook
進豪宅遊泳,吃貴價錦鯉
"Zouk 家族 " 裏這些調皮的江獺們,在市區稱王稱霸的事迹可不少。它們不僅入侵馬路,還堂而皇之地" 入住 " 高端豪宅,暢遊泳池。
遊得真開心呀 | Yvonne Chan/facebook
早在 2021 年,就有網友看見 "Zouk 家族 " 在新加坡紅山地區的公寓裏,把公寓泳池當成了自家的水上樂園,在裏面暢快地遊來遊去。它們遊累了還能直奔旁邊的魚池,享受一頓自助大餐。
吃魚去咯 | Yvonne Chan/facebook
偷魚吃這種事,新加坡水獺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2023 年 7 月,"Zouk 家族 " 就曾闖入居民區的私人住宅,團夥作案,把魚缸裏的錦鯉都叼走吃了個幹淨。
第一次吃掉了 7 條錦鯉中的 6 條 | Shin Min Daily News
第二天早上,還回來把最後剩下的一條錦鯉給吃掉了 | Shin Min Daily News
新加坡的水獺
新加坡水獺能成爲 " 街頭惡霸 ",也離不開市民們對水獺的保護、喜愛和縱容。
江獺是亞洲最大的水獺,常集結成" 鋒矢陣 "抓大魚吃。它們偏好開闊的淡水區域和岸邊豐茂的植被,曾經廣泛分布于亞洲熱帶的大河,早期隻隐匿于江湖水浒,鮮爲人知。
在抓魚的江獺 | IncNaturalist/x
不過今天,它們被賦予家族姓名,有好幾個臉書粉絲頁面,被《海峽時報》讀者票選爲 2016 年度的新加坡國家象征,還上了艾爵爺的 Wild City 節目。
江獺已經成爲新加坡當代城市景觀中最搶眼的主角 | Charlie Hamilton James / BBC2
遊走在城市中的 "Zouk 家族 " 江獺 | sidmacinthai/x
在從大城市出道之前,江獺很不受重視,甚至連維也納、巴黎、芝加哥的三家知名自然博物館中被當做 " 江獺 " 的五個标本都是錯誤的,2016 年的一項分子研究才把鑒定結果糾正過來。
水獺們的确是臉盲重災區:水獺亞科(Lutrinae)屬于食肉目裏多樣性最高的鼬科(Mustelidae),有 13 個物種,外形相似,都可以看成用腳蹼來遊泳的鼬,是适應水中捕食的高效獵手。
全世界 13 種水獺的大頭照,嗯,來找不同吧 | IUCN SSC OSG
江獺與體型最小的亞洲小爪水獺有着最近的共同祖先,分布區重疊也多,甚至有雜交記錄。二者共同的特征包括扁尾巴、圓腦袋、圓鼻頭,而且都喜歡集群。
江獺與亞洲小爪水獺的爪子比較 | Matthias Kabel / kfbg.org
不過,我們在野外很難見到水獺們的真身,大部分時候隻能靠腳印和糞便等痕迹來判斷它們的身份。
小爪水獺因爲爪子太短,隻能留下肉肉的腳掌印,不像江獺腳印可以看到爪尖。水獺們喜歡把糞便拉在顯眼的位置做标記,這也大大方便了研究它們的撿屎官:小爪水獺愛吃蝦蟹等甲殼動物,而江獺主要吃大魚,看糞便顔色和其中留下的殘骸就可以區分。
江獺:我超兇的
别看江獺長得可愛,從有限的目擊中,我們可以确認江獺是兇猛的食肉動物。
馬來半島上曾有人觀察到它捕食圓鼻巨蜥。2008 年在印度,捍衛地盤的成年雄性江獺兩次趕走了體長 2.5~3 米的恒河鳄。
炮灰一号圓鼻巨蜥(Varanus salvator)和炮灰二号恒河鳄(Gavialis gangeticus) | Rob and Stephanie Levy / flickr;wikimedia
新加坡也出現過江獺傷人事件。2021 年,有人在植物園散步時,意外遇到了一群江獺。不知道什麽動靜吓到了江獺,最終他遭受到了江獺的猛烈攻擊。
臀、腿、手指都遭受到攻擊,傷口有 20 多處 | GRAHAM GEORGE SPENCER
事後,植物園的工作人員表示,江獺攻擊人類的情況其實非常罕見,大概是成年江獺誤以爲寶寶有危險,才做出了 " 防衛過當 " 的舉動。
新加坡植物園 (Singapore Botanic Gardens) 也有告示牌,告知遊客遇到水獺時該怎麽做 | Ooi Boon Keong/TODAY
來之不易的江獺
别看新加坡的江獺們現在如此活躍,其實它們在人類面前這樣曝光也是最近的事。
1960 年代以前,新加坡的江獺隻有零星記錄;70~80 年代更是随着城市的發展銷聲匿迹,那時生境破壞與河水污染嚴重,到 80 年代末,新加坡海岸的紅樹林隻剩下不足 1%。好在新加坡與馬來半島之間的柔佛海峽(Straits of Johor)并不寬—— 1998 年,一對江獺遊過海峽西部,在雙溪布洛(Sungei Buloh)濕地保護區重新安家并繁殖成功。
近年來新加坡的江獺數量記錄:黑色代表柔佛海峽西部,白色代表柔佛東部,而灰色則代表新加坡内部和城市區域。可以看到,增量顯著 | Theng & Sivasothi / IUCN OSG Bull.(2016)
進入本世紀數年後,江獺才認可了新加坡這片生境修複後的新地盤。最初的少數江獺隻是來自北面的柔佛海峽,并且還被連接馬來西亞的新柔長堤分爲了東西兩邊。直到 2014 年,江獺才開始在新加坡内部的水庫區域和南部的城市中心成群出現,并形成了大規模的家庭。
截止到 2020 年,新加坡水獺家族分布圖 | Ottercity/facebook
比如前文提到的碧山家族,出現在城區碧山公園後兩年内數量加倍,而該公園的水體在 2009 年才開始生态整治。
江獺是淡水中的頂級捕食者,也是生态系統健全程度的重要指示物種。
對于新加坡人來說,這是大自然對家鄉緻力于環境保護的肯定,因此他們格外珍惜。
新加坡街頭,一隻江獺全然不知自己成爲了遊客鏡頭中的主角 | Luke Massey / NPL / mindenpictures
新加坡濱海灣的路牌:" 水獺過道,請勿靠近,但可以保持距離觀看。" | 紫鹬
期待人與自然合理共存
人類經濟發展與自然生态的關系,并不都是像新加坡那樣會轉向美好。比如在日本四島,水獺亞科都已經滅絕,但卻盛行諸如 " 水獺咖啡館 " 之類的不恰當的廢萌文化消費。而在我國,雖然近幾年在野外不斷記錄到了歐亞水獺,但江獺卻多年未再現身。
好在,2019 年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第十八屆締約方大會上,江獺和亞洲小爪水獺都被收錄到 CITES 附錄 I,關于它們的國際貿易被全面禁止。
河邊的江獺 | Shreyadg / wikimedia
新加坡的例子告訴我們,隻要環境有切實的改善,城市也可以是野生動物天堂。我們也希望中國的江獺,現在可能在某個尚未被完全調查的區域,等待着重新暢遊珠江的那一天。
作者:紫鹬、姜阿 Be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