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文 | 新眸,作者 | 鹿堯,編輯 | 桑明強
時至今日,依然有很多中國創業者在講述矽谷的故事。在成爲全球科技聖地前,這裏曾牛羊成群,果蔬遍野,面積也僅有 500 平方公裏。但就是這麽一個地方,卻聚集着數萬家大大小小的科技企業,集結着全球逾百萬的頂尖工程師,誕生過近百位諾貝爾獎獲得者。
據相關數據統計,這裏生産的半導體集成電路和電子計算機,分别占據全美市場的 1/3 和 1/6,甚至更多。更讓人感到震驚的是,随着名氣越來越大,矽谷效應已經蔓延到周邊多個城市。
其中,位于西南部的帕洛阿爾托,一直被看作是矽谷的絕對中心。
帕洛阿爾托夾在山景城和門洛帕克的中間,後兩位是 Google 和 Facebook 的誕生地。帕洛阿爾托同樣攢聚着大量的高科技公司,見證了包括 " 車庫公司 " 惠普、" 八叛逆 " 的仙童半導體等全球巨頭從 0 到 1,與它毗鄰的斯坦福大學,是産學研模式最早、也是最成功的試驗田。
" 工程師創造矽谷,斯坦福創造工程師。" 在《矽谷簡史》這本書裏,斯坦福被描述爲矽谷的智慧之源:迄今爲止,斯坦福大學累計誕生了 3710 名創始人,數量高居世界第一,而他們所創立了 2808 家初創企業,共融資 1660 億美元(相當于)。
這份數據來自 Pitchbook,通過收錄近 10 年全球 VC 機構支持的超過 14.4 萬名創業者,統計出培養創始人最多的前 100 所大學。其中,全球培養超過 1000 名創始人的大學有 9 所,除了劍橋、牛津,其餘均在美國。雖然中國擁有全球最多的 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畢業生,但以清北爲例,畢業于這兩所大學的研究生,最後成爲創始人的分别僅有 421 和 227 人。
值得玩味的是,如果單從融資額來看,清華、北大都可以在排名上往前提 10-20 個名次:兩所大學的研究生和本科校友,加起來分别融資了 753 億美元和 612 億美元,這比相鄰位次的大學要多得多,但國内本科校友的融資額卻遠高于研究生校友,這和美國的情況完全相反。
回到我們一開始讨論的話題,後人在總結矽谷奇迹時把因素歸結爲 5 個方面:曆史的機緣、活躍的風投資本、前沿的科學技術、政策的支持,以及熱情的創業文化。但世界範圍内始終沒有誕生出第二個矽谷。
更進一步探究時,我們發現,所謂的産學研(教育和研發、産業與學校),和矽谷的萌芽與發展聯系緊密。當大多數人對産學研還停留在辦宣講會、聽講座、寫 paper、幫導師做項目時,矽谷周邊的高校卻早在源源不斷地向外輸出高精尖人才。
這也是我們最好奇、也是最容易忽視的地方。在這場聲勢浩大的人才遷徙中,大學師生所創辦的衍生企業,很大程度上成爲矽谷能夠跨越半個多世紀的起點,這些創始人後來戲稱自己是 " 牛仔 " 或 " 先驅 ",但他們中的大多數,最初都是學生。
01 " 讓自由之風吹拂 "
" 如果要成爲大學的頂尖教授,至少要創辦過一家公司。"這是斯坦福大學裏的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後來有媒體驗證,有位叫查克 · 艾斯利的斯坦福教授,也是該校 " 技術風險投資項目 " 的一員,他把 " 斯坦福 + 矽谷 " 模式,解釋爲是科學家、天使投資人、VC 等自下而上的驅動,組織上要扁平,文化上強調創造力。
很多人把矽谷的魔力歸結爲自由創業的傳統,這最早可以追溯到 " 加州鐵路大王 " 力蘭 · 斯坦福:爲了紀念自己夭折的小兒子,夫婦倆捐出 2000 萬美元和 3561 公頃土地,經過 6 年籌辦,1891 年斯坦福大學成立,校訓就是 " 讓自由之風吹拂 "。
相比理論式教育,斯坦福更傾向實用主義,就像老校長在首屆開學典禮上說的那樣:" 生活歸根結底是實際的,你們到此是爲自己謀求一個有用的職業。這包含着創新、進取的願望,良好的設計和最終使之實現的努力。"
一直到 20 世紀 30 年代之前,斯坦福大學都是免學費的,但随着 1893 年力蘭因病辭世,舊金山地震、美國經濟的蕭條,學校漸漸面臨不小的經濟壓力。捉襟見肘之際,在斯坦福夫人和校友的捐贈幫助下,才勉強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
這裏不得不提起一個人,弗雷德裏克 · 特曼,他是斯坦福最早的畢業生之一,24 歲取得 MIT 電氣工程博士的學位後,他返回母校,擔任電子通訊實驗室主任和後面的大學校長。
據《矽谷簡史》描述,這個電機系教授爲了辦學,曾 " 四處求援,八方奔走,遊說一些境況尚可的企業資助,甚至捐出自己的稿酬和版稅。" 殘酷的現實讓特曼不得不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大學和企業,究竟該建立怎樣的關系?
其實在特曼讀博期間,MIT 的副校長範内瓦 · 布什,同時也是模拟計算機的開創者,除了教出特曼、香農等優秀弟子,他還開創了 " 國家層面科技管理 " 的先河,一手主導建立了有政府背景科技投資和研究機構建立(OSRD),在教學上注重實幹,認爲大學應該成爲研究和開發中心。
範内瓦的治學風格深刻影響着特曼,所以在特曼的設想裏,他也希望創造一種新型的技術專家社區,把工業和學術結合起來。但直到 1938 年,在特曼的鼓勵下,畢業生休利特與帕卡德返回聖克拉拉,兩人在帕羅阿圖鎮的一間車庫裏創辦了惠普。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這家車庫被定義爲 " 矽谷的誕生地 "。
02 人、制度與邊界感
我們需要明确一點:其實直到上個世紀 50 年代,以前國外學術界對教授經商、把研究成果商業化這件事,普遍覺得不光彩。當地政府甚至劃定了紅線,來禁止企業在學校周邊開展業務,維護所謂神聖的學術精神。
但特曼不這麽想。
他本人曾在三家公司擔任董事,給學生站台、做顧問、鼓勵技術和知識産權轉讓、教他們經營,甚至很多教授、校友就是最初的投資者。他非常清楚實業需要怎樣的高校:斯坦福需要發展尖端學科,吸引一流科學家;也要加強基礎教育,給學生做技術儲備,将研究所、教授資源和工業聯合起來,發展當地科技和經濟,也爲學生提供就業與創業機會。
在此之前,他甚至在範内瓦建立的 OSRD 基礎上,牽橋搭線主導了一系列軍事科技實驗室。1951 年二戰期間,學校決定出租土地建立科技園,即斯坦福工業園區。戰争結束後,惠普的資産已經積累了數百萬。
與此同時,美國東海岸貝爾實驗室的肖克利、巴丁和布拉頓剛剛研制出結型晶體三極管,并且憑借這項發明幾年後獲得了諾貝爾獎。不過惠普的崛起,讓他們對技術的工業價值更感興趣。後來應特曼邀約,肖克利帶着 " 矽 " 來到了北加州,在新公司倒閉後,成了斯坦福的電機系教授,創立了自己的半導體實驗室,吸引了一大批技術精英。
1954 年,特曼推出斯坦福大學的卓異人員合作計劃:把大學課堂向當地企業開放,允許公司雇員以兼職的形式從大學拿學位。這樣一來,矽谷許多公司都開始讓員工在斯坦福大學裏讀研,這反而提升了員工們的科研水平。
到了 60 年代,矽谷已經集中了近百家高新技術企業,他們将研究成果快速工業化,科研團隊将地區發展看作合作與資金的重要來源,當地政府也逐漸扭轉偏見,支持初創公司的集群發展。
等到斯坦福第十任校長亨尼斯出現,斯坦福大學的企業家精神已經蔓延開來。亨尼斯能夠在開辦公司的幾年裏,不去學校教書研究,還幫助了楊緻遠、拉裏 · 佩奇等人開發他們的軟件。不過斯坦福校方并不介入園區任何企業的經營,而是靠将學校專利授權給企業賺取專利費,以及收租來實現營收。
在後來人的解讀裏,斯坦福把與企業的合作,被視爲提高學校學術科研水平的一部分。惠普之外,包括仙童半導體、eBay、通用、谷歌、雅虎等科技公司也紛紛加入園區創業,惠普的休利特甚至給母校捐了 4 億美元。
斯坦福模式後來被紛紛效仿,不過大多隻學到了房地産生意,并不是矽谷的 " 産學研投 " 一體化的體系。後來有矽谷的公司管理者表示," 他們所建立起的架構,兼具一流大學、高科技公司與創造性的人才,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吸引投資。"
換句話說,矽谷與斯坦福之間是相互成就的關系,兩者雖然是角色不同,但仍是一種商業模式:把學校也當作企業,隻不過這個企業專門生産并輸出人才和技術。
關鍵在于,這種關聯主要是在人的基礎上,去建立一系列的規則和制度。但當下大部分情況,仍然是靠先有制度,再去規範人的行爲,尤其是在創新科技領域,後者并不是那麽合适。
03 技術需要有商業前景
很長一段時間,科技的發展經曆了這樣一個過程:政治活動開拓商業市場,市場反過來賦能,所以歐美政府會爲了科技去資助大學研究。比如,斯坦福大學在特曼的帶領下,能夠實現工業園到矽谷的跨越,也和前期的軍方支持脫不開關系。
事實上,曆史上很多早期科學技術的發展,都離不開政治方面的推動:爲了使用熱兵器,研發火藥、解決彈道問題,從煉金術士到拉瓦錫,打開了近代化學和力學的大門;伽利略一開始是意大利的一個兵工廠的顧問,主要靠解決技術問題賺些外快,以至于成了力學奠基人;互聯網的出現,一開始也源于美國想要搭建的軍事網絡。
不過這種政府主導的局面,随着兩次工業革命的爆發就出現了轉折,科研逐漸由研究人員自己主導,成果能夠賣給企業或創業。此時企業之間的競争加劇,更需要能變現的實用技術,搞學術和商業化并非不能關聯,技術要有商業前景,這樣才能進入一個正向循環:研究成果賺的錢,繼續搞技術。
但這并非沒有争議。
所謂的産學研,本質上是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爲了符合現實,需要更新,最終的目的是人才的轉化。就像前面說的那樣,當大部人認爲産學研僅僅是辦宣講會、聽講座、寫論文上時,就忽略了實用性。這一點,除了矽谷,歐洲方面學的也有模有樣。
舉個例子,英國的本科實習分爲暑期實習和工業實習兩種,後者幾乎任何時候都可以申請,一旦通過了就可以去實習,如果沒上完課,學校會保留學籍,他們認爲工科是一門理論結合實際的學科,學生能接觸到實戰過程特有的技術問題,所以最好等實習結束回來接着讀書,學校也非常鼓勵學生這麽做。
絕大部分西方國家并沒有全國性教學大綱,也沒有指定的教科書,學校老師可以根據學科特色,事先準備好課件,打印出來發給學生或者上傳網絡。除此以外,導師甚至會邀請一些公司的創始人來做學術交流,公司爲了提高知名度、吸引優秀學生,也樂于接受邀請。
雖然不同的大學進行産學研的具體方式都不太一樣,但如果把學校企業化,培養好的學生獲得口碑,吸引企業合作,獲得經費投入教學,這和斯坦福模式是同樣的道理。有知情人士表示:西方文化和東亞不同,前者沒那麽多學曆情結,本科經曆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以後的職業生涯。
不過,有時候如果産學研效果實在不好,也并非完全學校的問題。一方面,有時候評判标準确實能夠影響決策和行爲,更不能忽略灰度;另一方面,當地如果長時間的産業空心化,此時的産學研也是真的有心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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