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完全不看的韓劇的人,近幾個月應該也在諸多平台上看到 " 摳糖餅 "," 打彈珠 "," 木頭人 " 之類的關鍵詞。盡管并沒有在中國大陸正式播映,但是韓劇《鱿魚遊戲》的風潮,已經席卷了社交媒體、短視頻平台以及購物平台。
鱿魚遊戲劇照
不隻是國内,這部劇的熱度已經蔓延到了全球。由于是 Netflix 出品,這部劇集在開播後就同時推向了 190 多個國家,據 Netflix 的數據顯示,該劇在亞洲、歐洲多個國家地區均登上榜首,并且還拿下了 TV SHOWS 總排名的第一位,成為第一部登上榜首的韓劇。
盡管 Netflix 依然保持着絕不對外公布收視率的習慣,但 Netflix 聯合 CEO Ted Sarandos 已公開稱:該劇将成為 Netflix 迄今為止最受歡迎的非英語系列劇。
值得注意的是,《鱿魚遊戲》并不是今年唯一一款爆紅的網飛韓劇,《D.P:逃兵追緝令》,還有《機智的醫生生活》等好幾部作品,都獲得了極佳的風評。在豆瓣上,《D.P:逃兵追緝令》評分 9.1 分,連續兩季的《機智的醫生生活》都獲得了 9.5 的評分。
這樣質量穩定的内容輸出,讓我們不得不承認,網飛 + 韓劇的模式已經走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的階段。這兩者間的合作,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 1+1>2。
Netflix:提供絕對的錢和自由
大多數觀衆可能是今年才注意到 Netflix 的爆款韓劇,事實上,網飛和韓劇的合作早在 2016 年 8 月份就開始了。
那時候 Netflix 的介入還非常淺,初來乍到的 Netflix 隻能通過 " 買買買 " 獲得版權,然後在自己平台傳播的合作模式發展。網飛在那時也并非一個強勢參與者,更像是一個渠道商,它在于與 tvN、CJ E&M、JTBC 等幾間韓國傳統電視媒體合作時,都未獲得内容的首播權,隻有當内容在電視台播出一個月後才能在 Netflix 上架。
2017 年,Netflix 第一部涉足制作的韓劇《我唯一的情歌》播出,由于對韓國本土内容創作模式掌握的欠缺,遭遇滑鐵盧。之後,為了搶奪觀衆,Netflix 開始在制作成本上下血本,與電視台展開項目合拍,投資占比一般高達四分之三。這樣,這些作品在 Netflix 的上線時間從電視台播出後的一個月開始慢慢縮短為一個小時。
第一部投資作品《我唯一的情歌》 評分并不高
2018 年 5 月,Netflix 在韓國開設辦事處,成為繼日本、新加坡、台灣、印度之後,在亞洲成立的第 5 個辦事處,Netflix 從此在韓國市場大展身手。随著 2019 年《王國》的爆紅,以及參與投資了《愛的迫降》﹑《梨泰院 Class》等多部作品,Netflix 在韓國才算占據了一定市場。
在這個階段,Netflix 足足用了五年時間,才探索出 " 如何用本土化的思維創造适合韓國市場的原創劇集 "。其中被大家提到最多的兩個關鍵詞就是:錢和自由。
日本動畫制作公司骨頭社董事長南雅彥曾表示在《B: The Beginning》制作過程中,Netflix 給予他們充分信任,從沒有 " 叫停 " 之類的事情;《王國》導演金成勳也說,Netflix 提供了 " 無與倫比的創作自由 ",一般反饋隻有 " 西方文化圈看到會怎樣認為 ",而不是 " 讓你這樣改 "。
除了絕對的創作自由之外," 大手筆 " 已經是 Netflix 在全球作為金主爸爸的一大美談。
公開數據顯示,Netflix 推出的原創韓劇每集投入為 20-30 億韓元,這次問世的《鱿魚遊戲》總投資 204 億韓元(約 1.1 億人民币),而在此之前,韓國國内電視劇的單集成本僅為 4-5 億韓元;Netflix 的日劇《全裸導演》單集成本 658 萬人民币,是日本電視台平時制作費用的近 10 倍;印度劇《神聖遊戲》第二季的單集成本甚至超過 1 億人民币。如此的闊綽投資,在物質層面保障了影視内容的班底和制作質量。
所以很多熟悉傳統韓劇的觀衆會發現,在 Netflix 的韓劇中,有很多很不像傳統韓劇的表現。比如《鱿魚遊戲》中高飽和糖果色系的創新美術設計,《D.P:逃兵追緝令》中類似于電影的故事風格和拍攝手法。這些顯著提升作品質感,甚至能夠改變作品風格的創新,都在 Netflix 的大手筆投資後,得到了實現。
韓劇:獲得的不止是錢和自由
熟悉韓國娛樂行業的人都會很清楚,韓國的娛樂行業可能可以算是全世界娛樂行業中工業化程度最高,迎合市場積極性最高的。同樣是娛樂工業化,韓國的工業化甚至比好萊塢的工業化做得更加精細。而且這種工業化不僅僅是在韓劇這個領域,在韓國的偶像産業,綜藝行業,這些工業化直接重新定義了全球産業的運作方式。
這種方式帶來了标準化、可期待的作品,但是另一個方面,也帶來了一味迎合市場、而忽略創作者主觀表達的風氣。這也是很多傳統的韓劇、韓國偶像被人诟病的原因——全是行活,沒有靈魂。
傳統韓劇已經進入重複和套路化
從本土韓劇的拍攝模式,我們會很容易理解韓劇有多麼 " 注重市場反饋 "。
一般由電視台制作的韓劇,為了能在固定的檔期開播,大多都是在完成 4 集左右的内容企劃之後,就會提交提案書了。同樣的,在完成這 4 集的拍攝之後,就會上映開播。然後會在接下來的 2 周時間内,邊播邊開始進行後續的拍攝。
比如韓劇中封神的作品《請回答 1988》,就通過這種制作模式,吸引觀衆參與 " 猜老公 " 的遊戲(猜測哪個男性角色會最終成為女主的老公)。之後有大量的韓劇,也開始學習這種模式,試圖根據觀衆發反應調整劇情。
" 猜老公 " 也成為韓劇制作的固定玩法
但在實際創作過程中,這種模式卻會導緻極高的不确定性,使得工作人員不得不 24 小時連軸轉。随着劇本的不斷删減、變更或是完全推倒重來,留給拍攝的時間也就越來越緊迫,後期制作的壓力也随之激增。
這種工作模式,一方面帶來對創作團隊的勞動力壓榨,另一方面也很大程度抹殺了創作者本人的創作意圖,因為越發展到後期,觀衆态度對作品的影響就會越大。
但是 Netflix 的參與,開始主動改變這種創作模式。Netflix 原創劇與一般韓劇不同,都呈現出非常緊湊明确的風格。像是《王國》6 集 、《鱿魚遊戲》9 集、 《DP 逃兵追緝令》6 集。這種緊湊、利落的叙事風格。讓故事與劇集整體上看起來非常清爽,沒有拖泥帶水之感。也很容易使得創作者的意圖得到更完整充分的表達。
除了創作方式的變化之外,不得不着重提到的,是 Netflix 為韓劇提供的全球化市場以及野心。
這是一個聽起來有些虛的東西,但是在 Netflix 投資韓劇的這些年,我們可以很直觀地看到韓劇在全球化市場上的探索和進步。
Netflix 從來不公布劇集的收視情況和具體的觀看數據,但這些大數據也正是 Netflix 的秘密武器。Netflix 雖然不過分幹涉創作過程,但是基于這些大數據所呈現的觀衆偏好,他們對作品的題材和劇情節點安排則提出了非常嚴格的要求。
比如在題材方面,他們優先投資的都是一些世界性主題内容,所以與 Netflix 合作的原創作品幾乎都是科幻、奇幻、犯罪、懸疑、恐怖、驚悚類的題材。
不難注意到,從 2018 年玄彬、樸信惠的《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到 2019 年宋仲基的《阿斯達年代記》,,再到 2021 年宋仲基的《文森佐》,這些作品都呈現出了新的創作趨勢。除了大投資、大制作、大明星外,更關鍵的是内容的轉向。Netflix 參與出品的韓劇,已經試圖從韓國走向世界,有了更濃烈的國際化色彩。
《阿斯達年代記》風評非常差
這些作品涉及的主題,包括跨國界的科幻故事,人類原始部落的權利鬥争,曆史中的國家戰争……這些題材已經遠遠超出了傳統韓劇裡小情小愛的範疇。當然,這些作品中,不乏 " 步子過大扯着蛋 " 的失敗作品,但是這些面向國際市場的嘗試,對于韓劇行業而言,無疑是打怪升級的重要副本。
投資行業常常會提到所謂 " 創業者的格局 ",這種格局會決定一個公司是能做成一門生意,還是能做出來一種模式,還是做出一個産業。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格局這個東西不可能來自于 " 學習 ",隻能來自于 " 經驗 ",本人沒有沒見過沒經曆過就一定不會有。
同樣的原理在創作者身上也是成立的,面向什麼級别的市場做創作,其中的思路和可能性是完全不同的。韓國本土的市場隻有 5200 萬人,電視觀衆又不斷流失,本土市場的承載能力是非常有限的。
雖然韓國的娛樂産業早已呈現出非常積極的擴張姿态,但是他們自身的能量始終隻是輻射在亞洲地區,而很難有進一步的突破。而 Netflix 給韓劇産業帶來的,正是走上更廣闊的世界舞台的格局。這種突破舒适區的嘗試,需要時間,金錢,耐心,以及一雙理性專業的旁觀者的判斷力。剛好,這些都是 Netflix 的專長。
說完了這些就事論事的分析,我也要誠實地承認這些分析的局限性。
文化領域裡的爆款,常常看似充滿偶爾,分析起來總是一個什麼元素,加上一點什麼風格,加上一點什麼題材,再加上什麼做法,就弄成一個爆款了。其實做文化産業的人都很清楚,文化創作從來不是一件能夠通過逆向開發獲得成功的事。有很多雷必須自己去踩,有很多心得也必須通過實踐才能有實感。
網飛和韓劇聯手的經驗裡,有很多因素都不一定能在中國市場得到複刻。如果說有什麼是最應該去試試的,那就是一直不停歇,一直去嘗試、去表達的創作者心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