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琦翻車了。
隻是一夜之間,遭遇全網口誅筆伐,微博掉粉超過 60 萬,截止發稿前掉粉已快百萬。
也是因爲他,繼一個小目标和 208w 後,打工人也擁有了自己的專屬貨币單位。
79 塊錢的一隻眉筆到底貴不貴不是重點,重點是李佳琦脫口而出的傲慢——" 有時候找找自己原因,這麽多年了工資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 "。一句話,深深刺痛了每一個普通打工人的心。
哪怕李佳琦已經連夜滑跪道歉,依然難平衆怒。
以前是 " 如果覺得貴豬豬女孩們可以不買 ",現在變成了 " 反思反思自己的工資有沒有漲 ",這種靠普通人起家到頭來嘲諷普通人貧窮的背刺感殺傷力太大。
今晚的直播間,他哭着再次道歉 " 我不該忘記我來自哪裏,不該迷失自己,這兩天我一直在反省,對不起讓大家失望了。"
不想讨論李佳琦到底變沒變,或者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
隻想說,當一個人資本積累到一定階段,早就通過巨額财富完成階級跨越,哪怕他是從底層摸爬滾打的上位者,無法做到向下共情,這是人性,也是現實。
李佳琦這件事讓我想到之前香港拍過的一部真人實境秀《窮富翁大作戰》,一個類似于富人和窮人交換生活的真人紀實片,總共做了三季,每一季都會請來了多位擁有高學曆和優越生活的富人來體驗窮人的生活日常。
每天隻給他們底層工作者的酬勞,讓他們住闆房住籠屋,當清潔工做服務員,甚至體驗流浪漢的生活。
裏面每一個有錢人在參加節目前都和李佳琦秉持着類似的觀點——我擁有的成功和财富全靠自身努力,而窮人之所以窮,是因爲他們不努力不勤奮也怕吃苦。
" 我會用最短的時間和不同的方法令自己不再處于這種情況。"
" 我覺得自己參見生還者比賽也會勝出,對自己很有信心 "
不需要上班的公司 CEO 李銘皆(Eric),因爲已經擁有了的足夠的财富,每天隻需打打高爾夫、喝喝香槟、跳跳探戈。
節目組讓他體驗流浪漢的生活,每天隻有 15 塊錢的生活費。
哈佛畢業的高材生黃嶽永(Erwin),以前在矽谷工作,現在是上市公司總裁。
他要在深水涉的闆房生活五天,白天會當負責倒垃圾的臨時工。
選美天後陳钰芸(Juju),家境優越的白富美,爸爸是一家跨國公司亞太區的主席,從小美國長大,衣食無憂。
則被安排去茶餐廳裏當服務員,同時要在闆房生活照顧孩子。
高知家庭出生的幸福闊太鄭晴心(Joyce),父母均是高等學曆畢業,她在澳大利亞念完大學之後回到香港當了一名律師,結婚之後便辭掉了工作在家當全職少奶奶。
她體驗的是領援助的單親媽媽的生活,一邊要找工作,一邊又要照顧有過度活躍症的孩子。
從富人變窮人,不僅是身份的轉變,還有物質、資源、消費等方方面面的降級。
李銘皆的第一天流浪生活還很樂觀,哪怕那天下了一整晚大雨,他連一個能睡覺的地方都沒找到。
鬥志昂揚的他淩晨三點鍾就開始找工作,一家一家的店鋪進去問人家招不招工。
找了整整一個早上,他終于找到了一份送外賣的臨時工,一個小時 25 元工資。
但在馬不停蹄地送了 5 個小時的外賣後,他被解雇了,老闆的理由是找到了更合适的新人。
拿到 100 多元的工資後,李銘皆哭了。
他說自己五個小時盡全力去工作,但 " 原來這樣子才能掙到百多元 "。
然而這五個小時的工作已經花費了他一天的全部力氣,他形容自己這一天的生活像一支不斷被削的鉛筆,隻能被不斷削短卻不會把筆削尖。
上市公司總裁黃嶽永,他的工作是處理一棟樓十九層的垃圾,結果第一天的工作還沒有幹完,他就開始打退堂鼓。
以自己身體健康爲由,試圖和節目組商量換一個體力勞動較少的工作。
白富美陳钰芸頭一天去就帶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幫她擡箱子的大爺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别人住一年也沒有你的東西多。
大小姐在茶餐廳工作了兩個小時,對她來說漫長到仿佛是一整天。
富家少奶奶鄭晴心入駐的也一戶單親移民家庭,女主人沒有香港身份證無法找工作,每個月生活費捉襟見肘,還有個患病的孩子。
鄭晴心試圖出門做兼職賺點菜金,現實是忙活了大半天也沒賺到多少。
到了第三天晚上,身心俱疲的她便向節目組提出提前結束錄制。
學曆高、出身優越、自诩能力很強的有錢人換到了窮人的生活環境,他們改變了什麽嗎?
答案高度一緻,竭盡全力隻能保證生存的時候,他們每個人在短短幾天内連忍受貧窮都沒法做到。
這個節目第二季一度還請來了 " 香港億萬富豪 " 田北辰去參加。
這位橫跨政商兩界的大佬,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标準富二代,父親田元灏曾是香港紡織界的頭号人物,人稱 " 一代褲王 ",母親榮志文是香港的江南四大家族榮氏家族後人。
他本人畢業于哈佛大學工商管理系,繼承家業後也成功創立自己的 " 服裝王國 "。
田北辰上節目之前更是放下豪言,他覺得自己哪怕出身貧窮,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成爲富豪。
在他的眼裏,隻要你有鬥志,弱者能變強者,乞丐也有翻身的一天。
節目組給他安排了時薪 25 元的清潔工工作,每天生活費 50 元,住不足 15 尺的的豪華籠屋。
田北辰一開始還幹勁滿滿,但很快就被現實當頭一棒。
因爲早上 6 點 15 要趕到灣仔工作,他需要 5 點起床乘巴士,而單程高達 13 元的車費就已經耗費了他一天大半的生活費。
巧合的是在上節目的幾年前,面對有人批評地鐵票價太高,時任香港地鐵管理局主席的他曾十分冷漠的回答:" 如果你覺得貴,可以有其他選擇,我們的鐵路公司不是社會福利機構。"
在他身處清潔工的位置,再看這個票價。13 塊的交通費,足以扼殺了一個窮人的生存空間。
到了工作地點,掃街的活也毫不輕松,領班要求他在 8 點 30 半前清掃完負責路段的十幾個垃圾桶,惡臭難忍下田北辰耗費了大半時間才清理完兩個。
辛苦做完兩個鍾頭,他以爲到可以吃飯休息的時間了,實際這才不過第一輪。
終于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生活費根本不夠吃餐廳,15 塊錢能在香港吃什麽呢,隻能買一份便利店最便宜的三明治。
一天下來,田北辰已經累到不行了,而此時與他一同掃街的工友正在換工作服準備去做夜班清潔了——每天工作十七個小時,睡不到五、六個小時,做兩份清潔工。
僅僅兩天,這位富豪就提出了退出體驗的請求。
他說這樣的生活太恐怖了,在便利店不能買自己想吃的東西,努力工作不過是爲了吃一頓好的。當 " 謀生 " 兩個字幾乎占據日常生活的全部時間,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思考未來。
比《窮富翁大作戰》記錄的更殘酷現實的,2018 年 NHK 拍過一部叫《三和人才市場:中國日結 1500 日元的年輕人們》的紀錄片,記錄了深圳早年一個神奇的地方:三和人才市場,一群神奇的群體:三和大神。
他們每個人基本都是來自農村、沒有學曆、沒有技能,每天找一份日結的 " 臨時工 " 過活,玩三天,錢花完了再幹活。爲了賺錢,他們中有的人甚至會選擇賣血、賣手機、賣銀行卡、賣身份證。
在這裏,5 毛錢一根煙,2 塊錢 2L 的礦泉水,4 塊錢的清湯挂面,7 塊錢網吧包夜,8 塊錢一個床位住宿,足以滿足每一個三和大神的日常開銷。
滿懷夢想的跑來深圳打工的人們不想靠勤奮或能力脫貧嗎?
真正令人絕望的是看不到回報的努力—— " 習慣了 "" 沒辦法了 "。
疫情過後,如今三和人才市場已經改名爲 " 奮鬥者廣場 ",三和大神徹底成爲了曆史,但我們不知道世界的哪些角落還有多少和三和大神一樣的人們。
日本社會學家上野千鶴子曾經在東京大學演講時說過這樣一段話:
" 等待我們的是一個付出不一定有回報的社會,世界上有千千萬萬想努力找不到方向,或者在努力的路上身心俱疲的人。"
" 請不要把所有的努力都追逐于個人的勝利,被優越環境所塑造出來的能力,不是爲了淩駕于沒有享受過同等資源的人們之上,而應該運用這些能力來幫助他們。"
時代變了,努力就有回報這種話早就成了過時的雞湯,再也無法鼓勵到大家。因爲我們都知道,當下的事實是,努力能有回報,已經是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