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幸芙
編輯 | 鄭玄
這是一群耀眼而年輕的技術「天才」。
上學時,他們是父母口中最常說的「别人家的孩子」——就讀于中外頂尖學府,師從技術領域「大神級」導師,手上至少握着一塊 ACM(國際大學生程序競賽)競賽金牌。
爲了吸引他們,中國各大互聯網公司啓動了神秘的招聘計劃。華爲「天才少年」、阿裏「阿裏星 LAB」、騰訊「大咖」、美團「北鬥」、快手「STAR」、小米「未來星」、百度「AIDU」等等。他們剛剛畢業,這些公司就開出了百萬年薪。
北航 2018 屆本碩畢業生寶旭,就是這群技術「天才」中的一員。
高考時,他的數學和物理兩門都拿了滿分。大學時,他主要研究機電系統控制,學術成果卓越。等到畢業,他手握航空航天科研院所等至少 5 個 Offer,也是各大互聯網大廠「天才計劃」的争搶對象。
走出學校,接下來的職業路徑該怎麽走?「天才」們出現了分野。寶旭更青睐于技術的實際落地,在一堆 Offer 裏,他最終選擇了美團的「北鬥計劃」,加入剛組建的美團無人機研發團隊。
在中國的互聯網公司裏,美團是最「接地氣」的一家——它以外賣起家,幾乎包攬了人們的衣食住行,場景豐富而貼近生活。這是對寶旭這樣的技術「天才」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他能看到自己研究的「高大上」前沿技術,在最細枝末節處影響中國人的日常生活——比如點外賣、收外賣。
而對于美團來說,自 2021 年将公司戰略升級爲「零售 + 科技」後——這家「接地氣」的互聯網公司,也越來越重視對前沿技術的布局和應用,而人才,無疑是這場競賽的中心。
這是一次技術和商業的雙向選擇。
「高大上」的技術,「接地氣」的應用
談及 2018 年的畢業情形,雪智語氣平淡地細數着——華爲、微軟、螞蟻、百度……這都是他當時拿到的 offer。談到自己的特别之處,「就是發了一些論文,拿了 ACM 獎牌這些。」他笑着說。
這位上海交通大學數據挖掘方向的博士,覺得單純發論文「樂趣不大」,更希望讓自己的研究真正「落地」。而在衆多互聯網大廠給的 offer 中,他幾乎沒多想,就選擇了美團的「北鬥計劃」、決定進入美團 NLP(自然語言處理)中心。
他的決策邏輯很簡單:首先,他自己就是美團的重度用戶,該公司有豐富的落地場景。其次,NLP 中心剛成立不久,有較大的做事空間。
另一名有着閃光經曆的技術人才飛宇和他想得很相似。2022 年,飛宇加入美團自動車配送部,在他的團隊裏,有不少來自「北鬥計劃」的成員。他也有着「技術尖子」的履曆:2013 年畢業于清華計算機系,2015 年于卡耐基梅隆大學碩士畢業後加入谷歌,又于 2019 年加入全球自動駕駛龍頭 Waymo。
飛宇也有着技術落地的信仰——不僅是出于商業化的考慮,更因爲這能發揮技術的社會價值。
他所在的上一家公司 Waymo,是一家死磕 L4 技術(完全自動駕駛,爲自動駕駛的最高級别)的公司。飛宇形容它,「選擇了世界上最難的路(技術路線)」,落地實在太難。越呆着他越難受,「精神需求很難滿足」。
決定加入美團的核心原因是,它更容易讓自動駕駛技術落地,畢竟「送貨比送人的難度更低」。而另一個原因在于,美團自動車配送部門仍處早期階段,可以施展的空間很大。
在自動車配送部,飛宇主抓感知和預測算法——自動駕駛一般分爲感知、預測、規劃和控制等模塊,類比于人的眼睛和耳朵(感知環境)、大腦(預測環境、規劃行爲)、雙手和雙腳(控制汽車)等——通過對預測模型的優化,飛宇和團隊讓自動送貨更近了一點點。
而雪智加入了 NLP 中心,該中心的核心任務是作爲技術中台,幫助各業務部門沉澱 NLP 技術(如實體識别、情感分析等)及結構化的知識圖譜數據(如食品信息、用戶評論等)。最終,各業務部門能運用這些技術及數據,更好地優化用戶獲得的搜索、推薦等結果。
他曾參與過美團搜索業務的技術研發,做了一些優化用戶體驗的小功能。比如,當用戶提到周末無處可玩,團隊就上線了周末去哪的項目。比如,用戶想了解更多商家信息,團隊就上線了「是否有包間」、「是否有寶寶椅」、「春節是否營業」等商家标簽。
作爲頂尖的技術人才,他們從生活中來,又選擇回到最真實的生活細微處。在無人機部門,寶旭小心測量每一次飛行的環境數據、記錄每一次無人機平穩落地的精度數值。在他看來,哪怕這都是非常微小的行爲,但隻要它們跟真實世界有關,「那麽當乘數非常大時,你也能真真切切地改變世界。」他說。
一個潛藏在他心裏的圖景是:未來的城市上空,美團的配送無人機飄飛着,他指着它們,驕傲地對孩子說,這些爲千家萬戶運送商品的配送無人機是爸爸所在的團隊做的。
▲工作中的寶旭。(圖片由本人提供)
融入更複雜的商業系統,生長技術之外的能力
工作前三年,雪智三次晉升。現在的他,已經從應屆生蛻變爲管理者,團隊包含多位員工和實習生。當問到他如何評價自己的成長速度,他笑了笑,「應該算是比較快的。」
他掙脫了作爲技術人才的成長瓶頸——在雪智看來,校招生的起點是單一的「技術能力」,而真正在職場拉開差距的是「綜合能力」——而有些隻願鑽研技術的同學,他們或許始終走不出「技術專家」的邊框,職業發展的天花闆相對會有所受限。
飛宇認爲,這也是中美技術人才的成長路徑差異。海外科技公司偏技術驅動,國内科技公司更偏業務驅動,這種底層邏輯的不同,會影響人才的職業路徑。「技術驅動下,你可以隻做技術,就拿到非常高的職位。但業務驅動下,你不僅要懂技術,更要懂業務。」
通過「北鬥計劃」剛加入美團時,雪智也隻有單點的技術能力。
彼時,公司沒有給他安排任何強制任務,而是讓他自由選擇做什麽。他最後選擇先從搜索排序業務入手,因爲他覺得這是一個和他研究方向相對匹配的、确定性強的任務,是他當時的能力可以駕馭的。
當搜索業務熟練後,他又回到知識圖譜和自然語言處理方向上,開始做技術中台。這個過程,他需要了解公司上百個業務場景的需求、抽象和提煉業務邏輯、追蹤項目管理、跨部門溝通等,能力開始慢慢躍出技術範疇。
作爲公認組織能力極強的互聯網公司,美團讓技術人才有機會看到更複雜的系統、并長出更複合的能力。在雪智看來,有些公司主張職能清晰,技術人員往往像執行單一任務的「螺絲釘」。而美團強調「有責無界」,技術人員要能深入系統中,想清楚自己要什麽、怎麽做、并确保最終結果。
以提取數據爲例,技術人才要思考清楚,爲什麽做這個數據、怎麽做這個數據、做的數據能應用在哪些場景……并從頭到尾負責把這件事做成。這個從系統出發思考、并從系統中拿到結果的過程,是雪智成長最快的時候。
即便對于飛宇這樣有過 7 年工作經驗的人來說,美團也讓他有種成長的「震撼」。
過去,他認爲「技術才是第一位的」,商業化不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來到美團之後,他開始深入了解運營、戰略、硬件、公共事務等一系列技術外的事務,随着工作的深入,他慢慢産生某種敬畏感。「(我意識到)技術不是萬能的,這對我的認知是很大的沖擊。」他說。
談及成長過程,「北鬥計劃」的光環被退到很弱。雪智說,真正做事的時候,其實沒有人關心誰是不是北鬥的。站在管理者視角,飛宇表示自己也許會在早期給「北鬥計劃」成員更多關注,但最終決定個體獲得多少成長和資源分配的——依然是他們做事的水平。
在海外科技公司多年,飛宇觀察到,「天才計劃」是中國科技公司獨有的創造。「谷歌沒有這樣的高尖計劃,(非常優秀的人才)工資可以高給,但不會有專門的計劃、不同的職級。」他認爲,這或是因爲中國科技公司對人才的争搶更爲激烈。
這對「天才計劃」成員來說,他們面臨的可能挑戰是:過去的經曆太成功了、光環太強,而自己又缺乏真實的職場經驗,進入職場後可能會面臨一定落差——表現在具體工作中,「有兩種,一種是覺得自己能力還不夠,這時我會以鼓勵爲主;另外一種是很自信,想法比較多,但有的想法不夠成熟,這種主要是引導他們進行全面系統的思考和實踐。」飛宇說。
在具體的一對一交流中,飛宇的做法是多鼓勵,鼓勵他們想更多事情、做更多事情。
基礎研發平台、自動車、無人機等等,美團不斷爲業務開辟新的科技線——這給了技術人才充分的做事空間。随着大模型時代到來,前沿技術又迎來了新一輪颠覆。對飛宇來說,他手握的招聘名額越來越多、業務量也越來越大。讓他這樣的技術人才真正興奮的是,内部一個更大的做事空間正在慢慢拱出來。
▲工作中的飛宇。(圖片由本人提供)
在「腳踏實地」和「仰望星空」中,找到一種最佳平衡
盡管選擇了落地,無論是技術上深入鮮活的生活場景、還是職場上潛入複雜的業務系統——但對于這群中國最頂尖的技術人才來說,他們未曾放下過「仰望星空」的技術理想。
如果說在技術理想探索和真實業務落地之間有一個比例,沒有技術人才會希望它是 0:100。「雖然我們進入了工業界(做落地),但我們都希望能留一些精力,做一些長期研究的工作。」雪智說。
做久了業務落地,對技術理想的渴望會變得格外強烈。雪智說,剛畢業的那一兩年,他特别喜歡做業務落地。但之後,他又非常期待能有技術沉澱、發表論文。
但能否「仰望星空」,并不取決于技術人才的個人意願,而是取決于公司能否提供更寬容、長期的技術環境。
雪智研究自然語言處理方向,這一技術在 ChatGPT 風靡全球後成爲熱門。他看到,在一些科技公司内部,迫于業務要求快速上線的壓力,其技術團隊産生了一些動作變形、甚至影響了長期的技術路線。
不過在美團,他沒有這種感覺。作爲中國幾乎最看重業務落地的科技公司之一,「在技術探索上,我覺得公司同樣給了充分的探索空間、以及足夠的耐心。」他說。
而對于自動駕駛技術來說,支撐人才「仰望星空」的核心,在于資金。這一技術太燒錢了、短期内很難有商業化可能。而美團有着「長期有耐心」的文化。「你可以在這裏學習業界最先進的 L4 技術,并感受它逐漸落地。」飛宇說。
在雪智看來,這種相對寬容、長期的技術環境,給了他調整的空間——在技術探索和業務落地之間,慢慢找到自己相對舒适的比例——對他來說,現在這一比例是 20:80,他覺得剛剛好。
飛宇也經常提醒團隊成員,要注意保持這種平衡,「不能隻看得遠、也不能隻看得近。」
有時候,他觀察到一些同學太專注于探索技術、而有些忽略了眼前業務,他會讓他們「近」一點。有時候他們過于專注眼前業務、而忽略了未來的技術探索,他又會讓他們「遠」一點。因爲他知道,「仰望星空」和「腳踏實地」——技術人才必須都要有。
回看當初的職業選擇,飛宇和雪智都認爲自己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作爲頂尖的技術人才,他們選擇了這家最貼地的互聯網公司。從一開始,他們就清楚自己想要什麽、這家公司想要什麽。在将頂層技術融入複雜現實的一次次碰撞中,無論是他們的技術價值、還是他們的個人能力,都在這個過程中被深深地夯實了。
而在這堅硬的底座之上,他們一步步向技術的星辰大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