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耳東陳
監制 | 吳怼怼
「白鹿被叫普女冤不冤?」
《長月燼明》成爲優酷站内熱度最快破萬的劇後,關于女性角色的顔值争議持續上演。
按說有女明星的地方就有豔壓,這本不是什麽值得說道的事情,但自 2022 夏天,《星漢燦爛》《蒼蘭訣》爆,奠定了内娛甜妹格局的趙露思、虞書欣被說普,繼而引發豆瓣網友激情開貼票選「内娛四大普女」時起,每個有讨論度的新生代小花,都會被評價一番「普不普」。
除了高票當選「四大普女」的虞書欣、楊紫、趙露思、白鹿,「内娛唯一上過班」的周雨彤被嘲「五五分普女」,張婧儀因面部鈍感重被稱一股東南亞味兒,就連某些角度神似劉亦菲的王楚然,也被苛刻網友說成「角度限定美女」,大于等于普女。
好嘛,當今内娛,遍地普女。
乍看之下,雌競蔓延,性别凝視意味重,輿論場對女性過分嚴苛。
但也有積極思路。細想「誰在造就内娛四大普女」,會發現所謂明星成「普女」,表面一場雌競,内裏指向平權。
01
天下第一美激發觀衆逆反心理
雖然自「古偶醜男」話題發酵時,内娛審美降級就已經是不争的事實,但直到「普女」概念被廣泛接受,大衆才開始痛心内娛女星的審美降級。
前輩真的顔值身材氣質處處碾壓後輩嗎?
未必。
回看顔值受到廣泛認可的四旦雙冰,會發現大花們的經典角色,大多并不強調顔值——小燕子古靈精怪,周迅靈氣逼人,徐靜蕾是文藝才女,章子怡把倔強和野心寫在臉上,就連後來的整容模版範冰冰和勇闖好萊塢的李冰冰,出道主打也并非顔值。
作品和獎項夯實的熒幕形象是她們的大衆形象,美不美是觀衆領會的,而不是按頭讓觀衆認領的美女人設。
85 花出道時,内娛雖已偶像化造星,但沿習着早年經典台劇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套路,楊幂趙麗穎唐嫣劉詩詩們早年,沒少演平凡的鄰家女孩。
頂着明星臉去演普通人,出衆自然而然,顔值質疑也就相對要少。
風向是從什麽時候變了呢?
縱觀近年影視劇,現偶在唐嫣、楊幂、趙麗穎霸屏時期,《杉杉來了》《何以笙箫默》們還造着平凡女孩遇王子的故事。
到了《微微一笑很傾城》《你是我的榮耀》,在勢均力敵的愛情語境中,已經是校花校草、大明星與科學家的雙向奔赴。
古偶則更直觀,《花千骨》時期,師徒戀還是以女主的成長線爲主叙事線塑造人物弧光,到了《三生三世十裏桃花》,上神戀愛,凡人圍觀。
誠然從某種程度講,影視劇的存在價值,是織造夢境,将篩選過的人生樣本供觀衆做電子榨菜,但過分精美的架構,有時适得其反。
人設越精美,能喚醒的大衆共情力就越有限,精美包裝下的人生被審視的就越嚴苛,而這種嚴苛,會從角色上升到明星本人。
小白花形象出道的周冬雨早年在采訪中說不會演大美女,後來在《千古玦塵》中演三界第一仙女被群嘲。
早年有顔值争議的楊紫雖然在《香蜜》中貢獻了職業生涯最美扮相,但網友對于這個「三界第一美女」的審視一點不少。
至于活躍在社交媒體常以鄰家女孩形象示人、分享美妝穿搭的虞書欣趙露思們,接了「一眼萬年風華絕代」的角色,被網友嚴苛審判,也就順理成章。
倒也不是觀衆審美狹隘。
當佟麗娅在《超時空同居》中哭花眼妝,對着雷佳音吼出「老娘天下最美」,觀衆有種有生之年看到美女自我意識覺醒的欣慰。
可當倪妮在《拆彈專家 2》宣傳期被問「如何看待網友說饞你身子」,回答「你們就饞吧,我可是你們得不到的女人」,卻又被指言論油膩。
人類這種矛盾的生物,一面要求美女自信,一面又愛觀賞美人「美而不自知」。
一等一美女過于美而自知,效果都過猶不及,激發受衆的逆反心理,也就不難理解爲何内娛如今「遍地普女」。
02
影視流程,讀者介入
那麽影視劇裏各種美貌 buff 疊加的人設,怎麽來的?
得把目光轉向影視改編的供給方,網絡小說。
據《2022 中國網絡文學藍皮書》,目前 60% 熱播的影視劇來自網文改編,2022 年度播放前 10 的電視劇,網絡小說改編有 7 部;2022 豆瓣口碑前 10 的國産劇,網絡文學改編占 5 部。
這意味着網文從創作到改編整條鏈路上的發展,影響着影視化的大風向。
自 1998 年中文互聯網網絡文學萌芽至今,表面看是網文從一種文字性的故事載體,逐漸變成影視劇漫、網遊、漫畫等多種形式釋放影響力,一個 IP 以文字爲基點,正在全方位滲透進讀者、觀衆生活。
而内裏,網文創作,也已經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作者掌握話語權,慢慢變成讀者介入、再到算法掌握寫作方向。
因此,讀者的功能,早已從最初被動的催更角色,變成擁有打賞、決定作品商業價值的角色。在網絡空間擁有了空前權利的讀者,形成了能夠影響作品走勢的巨大能量。
1992 年,美國學者詹金斯提出「參與式文化」的概念——基于世界向數字化網絡傳播轉變,超鏈接文本的創造性潛力越來越大,個體人類介入到信息傳播的能力相較以往大大加強,在這一背景下,參與文化可以定義爲「一種能夠在藝術表達和公衆參與上做到低門檻地位個人創作和分享提供有力支持的,具有在某種形式上能夠将知識從最具經驗的群體傳遞到新手們的非正式指導關系的文化」。
網文的創作風向,在讀者介入下,形成了一個「參與文化」場域。
言情小說是目前偶像劇(古偶 + 現偶)的主要供給,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港台言情作家影響,中國大陸第一波言情小說作者筆下,灰姑娘遇王子的故事層出不窮。
但随着作者和讀者的共同成長,主角人設經曆了一場有關「女性意識覺醒」的演變。從明顯的男強女弱,傻白甜配高富帥,到白富美配高富帥,再到各種女尊、救贖文産出,網文作品關于情感的分支越來越細緻,網文讀者的情感需求也越來越具體。
而由于影視在反應社會思潮的速度上,總是滞後于小說,當小說開始流行雙向救贖時,影視産業才将上個時期流行的「雙強」搬上熒幕。
因此觀衆看到的,是一群符合時代審美、但不見得符合小說人設的演員,演繹了上個階段讀者心中的白月光。
表面看,這是一種社會思潮與影視化的時間差,實際上,從讀者介入的角度,這是互聯網賦予網友平等權利後,作者到讀者的平權位移。
03
熒幕鏡像,自我參照
「普女」自帶比較語境,這種比較不是仰視,而是平視甚至俯視。
這種從心态到行動上對明星的審視,放在從前明星是熒幕限定形象的年代,不可想象。
現如今,媒體、社會、人三者的暗合與博弈,造就了「内娛遍地普女」的奇觀。
作爲「現代性之境」, 媒體不僅是反映社會和人類狀态的平面鏡,也是放大生活的細節、縮短空間與時間的放大鏡。
搭載着社交網絡,明星形象的塑造,早已不再囿于影視作品的輸出,既然人人都是自媒體,那麽明星在網上每 po 一次照片,都是作爲自媒體,對自我形象的一次補足。
互聯網留存記憶,觀衆清清楚楚看到明星從普通人蛻變成大明星的過程,璀璨星光雖奪目,但拉長時間線,一旦有了暗淡歲月對比,星光便也黯然幾分。
而這種從黯然到燦爛的對比,放到普通人眼中,則是平鋪了造夢的空間,并且示範了「夢」實現的可能性。
當「星味」可以練就,那麽明星的神話性進一步消解,與普通人的距離進一步拉近。
一旦有了此等認知打底,當看到熒幕上的形象,視聽語言的二重性就開始起作用。
用人話來說,表面是電視劇裏大美女有千千萬,演大美女的人各有各的顔值 bug。
實際上人們觀看熒幕形象時,所展示的心理活動,一方面反映着現代女性普遍存在容貌焦慮,挑剔是表征,另一面,卻也從挑剔中映射着更深層的需求:對缺陷的接受。
在說明星「普」時,暗藏的卻不僅僅是雌競意味,還有一種造夢者與發夢者距離無限拉近的意味。
當所謂「普女」們在熒幕上演繹大美女被質疑,不僅僅是女性被凝視了,還是當下社會,女性容貌自信空前提升了。
必須要正視的是,如今的故事是上個時期前衛思潮的合力,而這個時代能得到好影視資源的小花,一定程度上承載了當下的審美偏好。
所以「普女」是刻薄貶義嗎?并不見得。
往前數十年,即便網絡社區,也充滿了濃濃的熟人社交意味。人們展示自我和生活方式的主陣地,是 QQ 空間和朋友圈。要有多自信,才能在熟人社交圈發照片提問:你看我像劉亦菲嗎?
但如今,在小紅書搜女明星,一堆「碰瓷」劉亦菲高圓圓林青霞的網友,評論區往往很友好:你是我見過最像的 / 雖然你不像,但你也很美。
往前數五年,明星網紅有壁是人類共識,網友把明星當網紅照妖鏡。
但如今,易夢玲從華倫天奴拍攝到 GQ 紅毯,都能和明星平分秋色。
網紅明星的壁在消融,别說網紅風彩如明星,明星也都争相網紅化穩固商業價值呢。
而此時,素顔戴口罩去看《愛很美味》的易夢玲上了熱搜,網友一看,「哇,原來也是氛圍感美女啊,失去妝造好普」。
易夢玲回應「很開心緩解了大家的容貌焦慮」。
對嘛,普女并不囿于雌競,誰還不能當個平平無奇的大美女了?
吳怼怼工作室出品
吳怼怼,左手科技互聯網、右手文娛與消費。钛媒體 2021 影響力創作者,領英 2020 年度行家,人人都是産品經理 2017 年度作者,新榜 2018 年度商業觀察者,DONEWS2019 年度十大專欄作者,NEWMEDIA2019 年度科技新媒體,天極網 2019 年度影響力自媒體。
騰訊全媒派榮譽導師,虎嗅、36 氪、钛媒體、數英等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