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收費，正好幫自己戒網瘾。"
抖音内測短視頻付費功能之後，不少短視頻創作者以爲看到了站着賺錢的機會，但比内容變現來得更快的是用戶的反對聲音。上傳付費視頻的博主被嘲諷、被舉報，是因爲内容不值？還是創作者不配？抖音的土壤能種出内容付費的花嗎？
在抖音賺錢是個技術活，賬号大多要過三關——
第一關：當賬号有了一定流量，不少人會嘗試通過直播打賞第一次變現。第二關：當賬号的粉絲和流量穩定，就會被品牌方找來，可以通過投放廣告和帶貨變現。第三關：當賬号能爲品牌方帶來持續的銷量，它就變成了品牌方的重要渠道，至此鯉魚躍龍門。
前不久，抖音上線了付費視頻功能，抖音賬号的變現形式又多了一種。雖然抖音表示隻有粉絲超過 10 萬的賬号可以開通，但不少粉絲數隻有 1000 多的賬号也上傳了付費視頻。
不用辛苦過三關，隻要一個作品有人願意付費就能立刻變現。然而，當 11 月 16 日 " 抖音測試付費短視頻 " 登上熱搜時，卻引來了大量的用戶質疑—— " 刷短視頻也要錢？"
目前來看，抖音測試付費短視頻之後，大多嘗試上傳付費視頻的抖音賬号并沒有賺到多少錢，反而收到了不少反對的聲音。在抖音，創作者日益增長的變現需求與用戶終年不變的付費意願産生了巨大的矛盾。
付費短視頻，如何過用戶這一關？
發付費視頻，我被舉報了
" 粉絲的負面反應很多，有人說刷個視頻還付費，直接舉報。" 抖音博主涼山金寶向《豹變》形容自己發布付費視頻的體驗。
如果隻從賬号内容來看，金寶是一位很普通的短視頻創作者，他沒有足夠變現的美貌或者可供炫耀的資本，隻有 1523 個粉絲，以往的視頻多是自己的怼臉自拍加上土味 BGM，稍顯不一樣的是金寶上傳了一些四川涼山本地的風土人情。
在嘗試付費視頻之前，金寶賬号最高點贊數 287 個，内容是當地火把節文藝晚會的片段。
稍顯普通的金寶在 11 月 1 日發布的白鶴灘風景付費視頻，收費 120 抖币，也就是 12 塊人民币。這是金寶第一次收到了 1.4 萬的點贊和 8.1 萬的評論。
但是點開評論區，留言幾乎都是嘲諷：" 第一次見到要付費觀看的。"" 幾張圖片 12 塊錢？" 有的粉絲放上自己家鄉的風景照，并評論 " 免費觀看 " 表達反對。
金寶告訴《豹變》，受到大範圍關注之後，有很多人對他的視頻進行了投訴，抖音官方也對他進行了處罰。當問及處罰理由，金寶并沒有透露。
從金寶的賬号可以看出，120 抖币是 " 降價促銷 " 的結果。10 月 30 日，金寶的第一條付費視頻标價 300 抖币。其後，在 11 月 2 日的視頻也是标價 300 抖币。而在知識付費領域，一堂精心準備的專業課程也未必能達到 30 塊，不知道有多少付費觀看的用戶被金寶上了一課。
與金寶的經曆類似，大多數嘗試付費視頻的賬号，都在評論區被路過的用戶嘲諷。賬号 "yueyue" 在上傳付費視頻之後，被其他博主曝光，之後迅速設定爲私密賬号。
賬号 " 爆漫畫 " 的主理人也告訴《豹變》，一開始發付費，用戶都是憤怒的，評論都是負面的。" 我就解釋了一下因爲需要錢支付稿費，但我這類賬号也不好接廣告和帶貨，罵我的人就理解了。"
爆漫畫的視頻都是通過漫畫加配音的形式講故事，此前積累了 160.9 萬的粉絲，點贊數爲 1941.9 萬。
該主理人表示，其實上傳付費視頻是因爲賬号受衆不同，有的賬号在廣告和直播帶貨的賽道很難變現，比如他的粉絲多是年齡較小、經濟能力較弱的群體，光憑廣告和平台獎勵已經不夠畫師的稿費了。
但站在用戶角度也不難理解，爲什麽抖音用戶抵觸付費短視頻，價格錨點加厭惡損失的天性，讓用戶難以接受原本免費的短視頻開始收費。
同時，大多短視頻隻有 1 分鍾的時長，且質量良莠不齊，就要收費 10 元上下，在用戶眼中這是價格不合理的視頻盲盒。
對此抖音進行了回應，表示付費短視頻是小範圍測試，短視頻需要付費是抖音賬号的創作者決定的。
不過，許多熟讀《六國論》的抖音用戶擔心這是 "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 的溫水煮青蛙，一兩個推薦的付費短視頻可以劃過去，将來付費視頻會不會變得更多。
甚至用戶潇灑地表示，" 如果收費，正好幫自己戒網瘾。"
抖音爲什麽要做付費視頻？
冒着 " 幫用戶戒網瘾 " 的風險推出付費視頻，抖音爲什麽要這麽幹？
首先從大環境上看，此前用戶量一直高速增長的短視頻市場，終于看到了天花闆：根據 CNNIC 數據，截至 2023 第二季度末，我國短視頻用戶數量已經超越 10 億，但滲透率增長卻由 2022 年下半年開始逐漸放緩。
從抖音自身來說，根據公開數據，截至 2023 年 6 月，抖音月活用戶約爲 7.23 億，而在 2023 年 1 月這個數字是 7.47 億。
高歌猛進的抖音也迎來負增長，一方面是信息流裏面的廣告和電商内容影響了用戶體驗，另一方面，強勢崛起的視頻号搶走了部分用戶。
QuestMobile 數據顯示，得益于社交關系的裂變傳播和視頻号内容質量提升，視頻号月活高速增長，在 2022 年 6 月就已經達到 8.13 億，超過同期抖音的 6.8 億月活。而快手也在 2023 年大力提升内容後，達到了 10-20% 的增長率。
在流量增長見頂的情況，豐富變現渠道幾乎是内容平台當下的共同主題。
近兩年增長迅猛的短劇行業也讓短視頻平台看到，用戶手裏的錢，就像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是有的。
根據快手高級副總裁、商業化負責人王劍偉在 "2023 · 增量效應 " 磁力大會上引用的數據：" 全網付費短劇 GMV2022 年同比 2021 年增長了超過 670%，我們預估 2023 年的增幅可能也是達到 160% 以上，2023 年大概率會突破 100 億。"
實際上，抖音在 2021 年年底首次上線付費短劇，快手更是在 2020 年 5 月就把各個短劇的 " 大結局 " 以 10-30 快币明碼标價。
但是，相對于付費短劇來說，付費視頻的受衆一直較少，在娛樂内容爲主的短視頻平台很難作爲主流收入方式，雖然抖音會從付費視頻的收益中抽取 30% 作爲技術服務費，但這應該不是抖音的主要目标。
對于抖音來說，2022 年抖音的電商成交額達 1.4 萬億，同比增長超過了 80%。而在整體流量見頂的情況下，爲了九牛一毛的付費視頻抽成全面收費，相當于把用戶推給其他平台。
此外，作爲 UGC 平台，抖音近年來正在慢慢變成 PGC 平台。以上述付費短劇爲例，盡管劇本可以土味，時長可以縮減，但付費短劇的演員顔值、拍攝畫質、服化道都越來越專業。這也是短視頻平台近年來的大趨勢，短視頻專業化、團隊化。這也導緻抖音上越來越看不到普通人的生活。
因此，如何調動更多的普通人進行創作也是抖音要考慮的問題。今年爆火的于文亮，就像是平台與用戶之間的一次默契合作，似乎在告訴用戶和創作者，普通的人的生活也有人愛看。
而相對于平台，付費視頻功能的直接受益者無疑是創作者，增加變現渠道或許是吸引更多創作者入局最實際的方式。自 2021 年起，抖音先後增加了 " 贊賞 " 功能和 " 付費直播 " 模式，再到如今内測付費短視頻，都是在變現渠道上加碼。
隻不過，即使抖音有意對創作者們雨露均沾，在變現這件事上，大多人也隻能表示臣妾做不到。
付費視頻，誰在賺錢？
在第一批開通付費視頻的抖音賬号中，得到粉絲支持的賬号 " 堅果熊說博弈 " 幾乎是獨苗般的存在。
在 " 堅果熊 " 的視頻評論區可以看到，雖然有小部分粉絲也表示接受不了付費并且取關，但大多數人都表示支持收費，甚至有粉絲稱 "3 塊錢太便宜了，想買兩次 "。
但 " 堅果熊 " 的成功，似乎也側面證明了付費視頻并不适合抖音。
首先是視頻時長。" 堅果熊 " 主頁的視頻除了預告視頻在 1 分鍾左右，其他視頻從 8-44 分鍾不等，大多都在 15 分鍾以上，更類似于中長視頻的定位。其中開通付費的四部作品，時長都在 20 分鍾以上。
實際上，" 堅果熊 " 在西瓜視頻、B 站等多平台更新，單從視頻時長來看，并非抖音主流。
其次是内容定位。堅果熊的視頻内容多以講解著名戰役的形式輸出知識，視頻内容也包括相關的曆史記錄和自己制作的圖解，屬于相當硬核的知識類博主。他告訴《豹變》，自己的視頻從開始确定選題，找資料來研究開始算起，一條視頻的制作需要 15-20 天的時間。
即使這樣硬核的知識内容，也有粉絲表示太貴。經過和粉絲的讨論以後，" 堅果熊 " 進行了一輪 " 降價 "，他更新的第一部付費視頻時長 21 分鍾收費 80 抖币，後續相同時長的視頻隻收費 30 抖币。
而抖音主流的一分鍾左右的娛樂性短視頻更難以收費。
以劇情類頭部賬号、抖音粉絲超過 6800 萬的 " 陳翔六點半 " 爲例，該賬号推出的短劇《陳翔六點半之愛情魔法》在第 9 集之前，每天更新一集，每集的點贊都在幾十萬。
但該劇從第 9 集到 14 集開始執行超前點播，解鎖一集的價格是 20 抖币，70 抖币打包解鎖 5 集内容，否則就要等到一兩周後，限時免費觀看。
宣布超前點播之後，" 陳翔六點半 " 的評論區也出現了 " 收費就取關 "" 主播飄了 " 之類的質疑聲，剩下 5 集的點贊數迅速從幾十萬斷崖式下跌到幾千，後續經過限時免費觀看後點贊才回升到幾萬。
實際上，" 陳翔六點半 " 等頭部賬号的短劇，質量在行業内已經處于前列水準，但這樣的内容加上不錯的粉絲粘性依然隻能支撐少部分粉絲付款。
對于更多的創作者來說，付費視頻看似是一個站着把錢掙了的渠道，實際上更像站起來挨罵的機會。
畢竟，對于娛樂性内容，不少抖音用戶的心态都是 " 可以花時間刷視頻，但不能花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