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賽現場,笑容詭異的大哥大姐盯着轉播鏡頭一動不動。
早間節目,打着傘的奇女子幽幽出現在背景裏,看得主持人脊背發涼。
是行爲藝術?還是特殊癖好?
這不得拍下來和朋友蛐蛐兩下?
媒體紛紛報道,市民滿頭問号,博主發帖打廣告,電影院裏被擠爆。
觀衆便是這樣,掉入了某部電影宣傳方的圈套。
實際上,這是2022年一個名爲"SMILE"的電影營銷活動。演員走出片場,在衆目睽睽下表演戲裏的恐怖角色。
費用極低,僅需購買比賽門票,便帶來了百萬曝光和社媒熱議,讓這部電影橫空出世。
《危笑》(smile)
一部奪得了22年北美開畫票房冠軍的R級恐怖電影。設定是人被惡靈附身之後便會露出詭異的微笑。
《危笑》
除了病毒式的宣發之外,它還憑借着尺度大膽,血腥管夠,跳吓精準留住了好奇觀影的人群。
最終以1700萬美元的成本,橫掃了全球2億1700萬的票房,堪稱當年的最大赢家。
然而時隔兩年,這部曾經風風火火的恐怖片,今年卻冷不伶仃地推出了續作。
9月底上映,11月登入流媒體。宣發平平淡淡,一改往日的大陣仗。
是營銷乏力,還是導演飄了?
看看片子,投入增加,制作升級,似乎導演藏了真東西。
看看票房,仍舊穩賺,但是相比前作,直線縮水一個億。
難道拍爛了?
引發不少質疑,電影的口碑也呈兩極。
有人說,它"完全不如第一部","非常平庸","像文藝片","一點也不恐怖",甚至"有望引進"。
也有人說,它"比一部好太多","視聽效果"更好,更具"深度",不僅"評分"超越前作,"尺度"和"恐怖"也依舊在線。
不知道該信誰?
那我們今天就來聊一聊。
「危笑2」
2024.10.18 美國
制作陣容上。
導演不變。仍舊是第一部的帕克·芬恩,他雖然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連豆瓣簡介也空空蕩蕩,但是實力不容小觑。
例如在介紹第一部出場人物時,用一個掃過三張照片的平移鏡頭,從一家四口到母女合照,教科書般地交代了主角破碎的家庭背景。
女主變了。由前作的索西·貝肯換成了娜奧米·斯科特,宣告第一部主角陣亡,也預示着續作是一個全新的故事。
而男主(凱爾·加爾納 飾)......則是薛定谔的變。
什麽意思呢?就是你沒打開第二部,他就還活着。
在第一部結尾,他目睹了被惡靈附身的女主自焚而亡,電影戛然而止。
到了第二部,他的出場是爲了交代「惡靈」的存在,同時完成前作人物的收束。
男主看到女主的幻象
開場8分鍾後,男主就領了便當,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多戲份的男性角色出現。
所以,這是一部沒有男主的電影。
但更重要的,這也是一部主角不僅沒有光環,反而還有debuff的電影:主角大概率會死。
影片設定上。
「微笑惡魔」是一個以人類的負面情緒情緒爲食的惡靈,它會侵入大腦,讓人時不時看到一些恐怖的幻覺,最終一步步走向精神崩潰。
到那時,附身者就會被奪舍,露出詭異的微笑,然後在一個目擊者的見證下"自殺",之後惡靈便會轉移到目擊者的身上,循環往複。
第二部的故事依舊沿用這個套路,還是那個味。
但也因此在劇情上少了些許新鮮感,觀衆看了開頭,多少都能猜到主角之後會發生什麽。
絲凱·萊麗(娜奧米·斯科特 飾),一個複出的流行歌手。
一年之前,她遭遇一場車禍。巡演中斷,男友身亡,事業陷入低谷。精神飽受折磨,身上還留下了一條隐隐作痛的傷疤。
時隔一年,她重回公衆視野。粉絲歡呼,媒體關注,工作更加拼命。試圖拿回失去的一切,但是傷口的疼痛卻讓她越來越難以忽視。
于是這一晚,她瞞着經紀人(也是她的老媽)偷偷跑到了老同學劉易斯的家裏,向其買一些效果強勁的止痛藥。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劉同學已經陰差陽錯地遭遇了「微笑惡魔」。
她前腳剛進門,就被對方抵在牆上,質問來這裏的原因。男人一副精神失常的樣子,連自己發短信叫她來的事情都忘記了。
解釋一番後,劉同學冷靜下來,走到裏屋拿藥。
女主看見桌子上散落的白色粉末,覺得他可能隻是磕嗨,便沒有多想。
然而當他再次出現時,絲凱徹底後悔來了這裏。
隻見男人盯着她空無一物的身後,神色愈發慌張。
他大喊大叫,倒在地上,眼白露出,嘴巴張大,失去動靜。一通操作看得女主大爲震驚。
你以爲這就完了?
下一秒,他就像沒事人一樣站起身,臉上露出微笑,随後拿起了一旁的杠鈴片......
女主驚吓過度,奪門而出。
但她沒有報警,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想着這麽荒唐的事情也沒有人會相信,反而會被誤認爲濫用藥物而讓事業再次暴雷。
所以她一如往常地繼續工作,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微笑惡魔」轉移到了女主身上。這一天之後,她斷斷續續地看到幻覺,并且愈演愈烈。
起初,它隻是輕飄飄地出現在後台的鏡子裏,抑或是出現在簽名會的粉絲臉上。搞得女主心神不甯。
後來,它打斷女主演出的排練,摧毀酒會的演講,令女主的事業岌岌可危。
那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呢?
有的。
在第一部中,男女主探訪了一個囚犯(你猜他爲什麽進監獄),從他口中得知了獲救的方法。
《在被惡靈奪舍前殺死一個人并同時讓另一個人目睹》。
所以第二部的開頭,實力導演就給男主安排了一場8分鍾一鏡到底的戲。
講述他如何闖入毒販巢穴,在一名毒販面前做掉另一名毒販,最後展開逃亡的詳細教學。
遺憾的是,原本作爲目擊者的毒販與他發生火并,當場陣亡。
而前來進貨的劉同學,誤打誤撞地成爲了惡靈轉移的對象。
所以有一天,多年未聯系的老同學突然給你發消息時,你要小心了。
男主至此成爲這個系列裏唯二擺脫了惡靈的人,但他的下場卻比坐牢哥更慘。
他完成轉移奪門而出,正好撞見一群殺回的毒販,遂展開逃亡。
最終在慌亂的奔逃中,男主被一輛橫出的皮卡創碎。
化作了一道開啓續作的微笑圖案。
「爐火純青的跳吓」
第二部承襲前作,依舊是一部以「跳吓」(Jump Scare)爲主的的恐怖片。
不過随着預算的增加,導演的日漸熟練,這次制作顯然更加精細。最突出的一點便是音效的升級。
聲音層次更豐富。
前作中,主要依賴"音量"的變化,利用突然尖銳的爆鳴實現傳統的驚吓效果。
而續作,加入了多層背景音的疊加,例如低頻噪聲、心跳聲、耳鳴、高頻刺耳聲,主打一個「心理音效」,壓迫感更強。
這種手法,除了用在爲恐怖場面作鋪墊的背景音以外,還加到了惡靈的語音包裏。當惡靈開口說話,扭曲的音調疊加着一種金屬刮擦的細微聲效,顯得更有侵略性。
更巧妙的叙事音。
相比前作,"靜音"僅少量用作鋪墊的保守處理,第二部的聲音控制顯得更加收放自如,成爲了一種「叙事」工具的存在。
例如在絲凱崩潰的情緒戲,背景音完全切斷,隻留下角色的喘息和心跳。極端的安靜放大了女主内心的孤獨和恐懼,更深刻地展示她此時"孤立無援"的處境。
這種叙事效果,同樣體現在一些"環境聲"的細節上。
例如用水滴聲和雨聲指代心理陰影的隐隐作祟。
而當女主回憶起男友車禍時的慘狀,這種聲音便轉變成了一種低頻脈動,暗示她的内心此時快要被陰影淹沒。
除了音效之外,畫面的處理也相當驚豔。
例如它被評價爲"文藝片"的罪魁禍首,一些具有藝術性的鏡頭處理。
當恐怖事件臨近時,鏡頭突然拉遠,營造出冷漠的旁觀者視角。
多次展示高空遠景,用傾斜倒置的畫面,模糊現實與幻覺的界限。
還有舞台鮮豔的燈光,參與叙事的光線,營造出一種「美中帶恐」的視覺奇觀。
但其中最驚豔的,還屬那令人出乎意料的大尺度鏡頭。
前作中,吓人的鏡頭不在少數。
比如女博士用碎片劃過自己的臉,醫生活生生地剝開自己的腦殼,女主拜訪妹妹後對方暖心道别的歪頭殺,都讓人過目不忘。
而到了第二部,類似的場面仍舊不少,可以說有過之無不及。并且導演知道觀衆想看什麽,特意在一些鏡頭上作了詳細的展示。
比如劉同學拿着杠鈴片一下下地尻爛自己的臉實現手動整容。
以及家中昏暗的過道,一個起跑預備姿态的裸男朝你蓄勢待發。
還有最重磅的《微笑惡魔真身露出》場面。
幻象中,女主撕開自己腹部的傷口,讓一個血淋淋的肉身怪從中破殼而出,任由它把另一個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地扯開。
這尺度,别說引進國内院線了,文裏放個圖都還得打碼。
但一碼歸一碼,雖然它是尺度管夠的,但未必吓人。
畢竟對于許多愛看恐怖片的觀衆而言,這點料還遠遠不足以征服他們。
有人看完全程平靜如水,隻記女主是個帥t。甚至在看到實體微笑惡魔的時候,心裏想的可能還是:
這小東西,長得還挺喜感呢。
「用力過猛的續寫」
說回跳吓,在第二部中它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因爲過度依賴驚吓和視覺沖擊,本片有着明顯的節奏問題。
例如女主看到的幻覺太多,鏡頭總是怼女主大臉,對恐懼的表現單一。
恐怖情節重複,打斷了本該快速連貫的叙事,顯得有些冗長。
故事套路也和前作基本一緻,惡靈設定、人物走向都缺乏新意,給人一種一眼看到頭的的無力感。
加上同檔期上映了另外兩部熱門恐怖片:《斷魂小醜3》《某種物質》。
吸引了不同的細分觀衆群,票房分流,最終造成《危笑2》的市場表現不如前作。
此外,電影想要表達的主題也稍顯繁雜。
涵蓋名譽、創傷、成瘾、人際關系等多個主題,最終未處理得當。
例如在探讨明星與粉絲的關系問題上淺嘗辄止。
對人物心理創傷的細節描寫,也因爲過多的恐怖橋段而顯得支離破碎。
于是在把這些紛雜的内容整理,撥開一些不必要的主題後會發現。
這部電影其實講的是一個關于「失控」的故事。
***劇透預警:接下來的内容嚴重劇透,建議想看原片的同學止步***
壓抑創傷:失控根源。
作爲一名成功的流行歌手,女主表面上擁有光鮮的生活,但影片一開始就暗示着她背負着深刻的心理創傷。
她與已故的男友關系成爲未解的痛苦根源,而她選擇将這一創傷壓抑,試圖通過繁忙的演藝事業和對外界的微笑掩蓋内心的脆弱。
例如在采訪時回避主持人提出的情感問題,還有表演結束後獨自對着鏡子練習微笑,都表現了她試圖用假象控制情緒。
恐懼初現:内在失控。
人越缺少什麽,就越想抓緊什麽。特别是曾經失去過的東西。
女主作爲當紅藝人,看似什麽都不缺,但實則擁有的東西微乎其微。
首先她掌控不了自己的工作,隻是一個登台表演的提線木偶。
她的工作是被安排的,形象也是被打造的,家長和經紀人的身份合二爲一,成爲了一種權力的指代,控制着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每當她提出一個意見,很快就會被來自權力的建議取而代之。
所以她對演出全情投入,也不是因爲要拿回曾經屬于自己的輝煌,而是因爲,這是她唯一擁有的東西。
而當惡靈出現,給她的演出帶來麻煩時,這僅剩的擁有也面臨着失去。
于是女主開始做出一些行動,試圖拾回自己對生活的掌控。
例如她向自己曾經斷交的朋友求和,找到了一個可以告知靈異事件的傾訴對象。
她開始反抗經紀團隊的安排,要求更換演出的服裝,要求休假,要求放了應酬會的鴿子。
然而沒想到的是,反抗之後,她卻越陷越深。
全面社死:外在失控。
在一番掙紮之後,女主還是拗不過老媽,勉爲其難地參加了應酬的酒會。
但此時的惡靈已經深入了她的大腦,讓提詞器上的文字部分中斷、部分換成了虎狼之詞,女主随之念出"邀請死去的男友下一位登場",全場一片嘩然。
這還沒完。
女主随後看到幻覺,死男友真的現身台下,帶着一抹詭異的微笑,緩緩向女主走來。
耶?怎麽有點眼熟。
沒錯,他正是《閃靈》男主傑克·尼科爾森的兒子雷·尼科爾森,妥妥親生的。
這一幕正是對當年他爹角色發瘋後經典笑容的緻敬。
看到幻象之後,女主驚慌失措,大鬧現場。
至此陷入了無人相信、孤立無援、精神緊張的狀态。不過這時的她還沒有徹底崩潰,而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做出了反抗。
她告訴經紀人,自己将取消那場聲勢浩大的複出演唱會,休息一陣。
此話一出,母女矛盾,藝人與團隊的矛盾,一并爆發。
對方沒有答應她的要求,而是把她的任性和瘋癫,歸咎爲造成了如今公關危機的罪魁禍首。
于是女主情緒崩潰,惡靈趁虛而入。
下一秒她眼前的不再是母親,也不再是經紀人,而是一個笑臉相迎的怪物,用鏡子碎片劃過了"自己"的頸脖。
慌亂之中,女主沖到門邊尋求救助,但很快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因爲她發現那個染滿血漬的碎片,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手中......
惡靈奪舍:悲劇誕生。
就在女主一籌莫展之時,她回想起了自己手機裏的一則信息。
來自一個和她有着同樣經曆的男人,就在幾天前告訴了她如何獲救的方法:
《用假死的方式讓惡靈脫離身體》。
就這樣,無人可信、也别無選擇的女主驅車赴約了。
遺憾的是。
和第一部的主人公一樣,女主經曆了折磨,做了全力的掙紮,最終卻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電影有兩個結局,都是悲劇。
結局1:女主做出的反抗都是真實發生的,她找到男人,卻發現那是惡靈的圈套,最終她被鎖在了冷庫裏孤獨等死(幻想結局)。
結局2:女主做出的反抗都是幻想,她從劉易斯家回來後就陷入了幻覺,應酬會沒有搞砸,母親也沒有死,複出演唱會如期進行(真結局)。
于是最後,便有了演唱會上惡靈實體奪舍女主的血腥場面。
女主失去身體,在衆目睽睽之下當場暴斃。
惡靈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大範圍傳播,影片到此結束。
縱觀全片。
女主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做出奪回掌控權的反抗。
求和友人、搞砸應酬、推掉工作,都隻是她腦中的幻想。
她依舊是那個乖巧順從的好女孩。
就連那件曾經表示厭惡的演出服也沒換掉。
全場歡呼,燈光璀璨。
外表隐藏下的傷疤顯露無餘。
不過,這種事情沒有人知道嗎?
實際上,就算女主穿的是一件嚴絲合縫的盔甲,她們對此也了如指掌。畢竟在這樣一個流量時代,對于一個鏡頭時刻環繞的明星而言,隐私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
她們知道,但依舊歡呼。
因爲她們根本就不在乎那道傷疤。
撇去明星的身份,女主其實可以說是生活中創傷人群的指代。
但恐怖片不會給你灌雞湯,告訴你隻要努力振作起來就能擺脫痛苦。
或是勇于反抗,努力走出傷痛和困境就能擁抱美好人生。
它想說的是。
某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它所帶來的傷害,不會因爲自己是否強大而有絲毫的減輕。
就像再怎麽努力,死去的男友也不會複生。
再怎麽掩蓋痛苦,那道傷疤也依舊存在。
正如故事的最後,就算掙紮了,也還是改變不了悲劇的結局。
這才是這部電影想要營造的心理恐怖之處。
與其逃避現實,用忙碌的工作自我麻痹。
或是依靠他人,用虛假的頓悟和脆弱的友情尋求所謂的治愈之道。
還不如先去接受自己的殘缺。
畢竟,你的那點傷痛根本無人在意。
也隻有自己認可了自己,才有重新掌控生活的可能。
監制: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