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媽媽李雪珂和她的三胞胎合影。(圖 / 由被訪者提供)
不婚主義的女性,如何在生育上做出新選擇?
這是個夾雜着争議和對立的故事。2018 年,李雪珂站在了她人生的十字路口——再過一年她就 30 歲了,還沒有遇到可以和她攜手走入婚姻的人。李雪珂想在 30 歲前成爲媽媽,但她并不渴望有個丈夫,她堅定地認爲,爲了生子而結婚是冒險且荒唐的。
權衡之下,李雪珂決定 " 去父留子 ",她瞞着家人,也沒和朋友商量,隻告知了在商業上的合作夥伴,便前往泰國接受了試管手術,成功生下了混血三胞胎。起初李雪珂覺得母親會難以接受自己未婚生子的消息,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母親在看到孩子後沒有責怪她一句,反而是責怪自己沒能在女兒難捱的時刻陪在她身邊。
《mother》劇照
三胞胎的到來沒有讓李雪珂的小家發生動蕩,卻在網絡上掀起了狂風巨浪。這樣一個容貌出衆、年入千萬的年輕女性,做出如此不同尋常的決定,颠覆了很多人固有的認知。這幾年來,環繞在李雪珂周邊的聲音,總是極端割裂的。
在有些人眼中,她是新時代女性的榜樣,但也有一些人,将 " 自私 "" 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孩子 " 等刺耳的話屢次潑向她。近日,自四川省生育登記取消結婚限制的消息傳出以來,李雪珂再一次被推向了大衆視野。不過,外界的聲音似乎已經無法影響到她,衆聲喧嘩之下,她在靜靜地準備迎接第四個孩子的到來。
一次覺醒
未婚生子不是李雪珂頭腦一熱做出的決定,這件事她前前後後思考了三年。在 26 歲前,李雪珂對婚姻有很多向往,但後來經曆得多了,突然就不想結婚了,用李雪珂的話來說," 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活明白了,特别清醒 "。
在了解了試管技術後,她當即決定," 如果 30 歲不結婚,我就自己生孩子 "。李雪珂沒和任何人商量這件事,包括她最好的朋友。" 我不想讓别人的思想左右我的思想,就算她們說這件事不行也改變不了我,我聽着還煩,有些事情提前說了也未必是好事。"
《孩子》劇照
和李雪珂之前做出的每一個人生決定一樣,生孩子這件事她也是以通知的形式告訴了身邊人。在去泰國前,李雪珂問了自己兩個問題:我現在有足夠的能力給孩子很好的生活嗎?我承受得住外界的流言蜚語嗎?說做就做,在得到自己内心肯定的答複後,李雪珂當即告訴了自己在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開始準備生育的事宜。
"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沒有太考慮後面的風險,也沒害怕過。" 李雪珂說。一切都有迹可循,李雪珂從來都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她第一次出國做生意就是去泰國,那年她才 21 歲,借了 5 萬塊錢就一個人去了機場。
" 我是個膽子很大的人,當時我就想反正自己現在也沒什麽錢,哪怕失敗了,這 5 萬塊錢也賠得起,也不會比現在差到哪裏去。" 在正規的精子庫裏,受孕者可以看到捐精者本人及家庭的多項信息,比如外貌、性格、學曆、特長等,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進行選擇。
三胞胎的父親是一位英國人,身高 184 厘米,職業是大學教師。過程是曲折的。醫生第一次向李雪珂體内移植胚胎時,未能成功着床,所以第二次李雪珂決定同時植入三個胚胎,這一次成功了。但對母體而言,同時孕育三個嬰兒會有很大的壓力,醫生建議李雪珂減胎,她拒絕了," 這是緣分,每個孩子我都不會放棄 "。
《母親》劇照
艱難的日子還在後面。回國後,爲了不讓母親擔心,李雪珂要努力在母親面前隐藏自己孕婦的身份,背着她在三個月裏打了 140 支保胎針,工作上也不能停歇,生理和心理都頂着巨大的壓力。
直到現在,李雪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總會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麽突然間就成爲了媽媽?" 其實想一想,我已經 34 歲了,可能我沒有步入過婚姻,一直在媽媽身邊,所以我在思想方面有點轉變不過來,自己已經成爲了媽媽的角色。但現在孩子越來越大了,我身上的母性也一點點被激發了出來。"
再回憶起那段日子,李雪珂關于痛苦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她會很欣喜地分享自己第一次見到寶寶們的感受,也會說可能是因爲自己做模特的累積,所以生育之後身材也沒有走樣—— 179 厘米的身高,生完寶寶後也隻有 120 斤。
但當初生寶寶時沒有告訴媽媽,成爲了李雪珂心裏的一個遺憾。不過,好在這個遺憾還有可以彌補的機會。最近,李雪珂打算帶着家人和團隊去泰國度假,順便檢查一下身體,準備迎接第四個寶寶的到來。這一次,媽媽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了。
李雪珂常在空閑時間帶孩子們去逛山姆會員超市。(圖 / 由被訪者提供)
兩個母親的故事
在被問到 " 你是從哪個人生階段開始思考自己和父母的關系 " 時,李雪珂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認真地說:" 我沒有想過。" 在她 3 歲時,父母就離婚了,她一直跟着母親生活,對母親有很深的感情,至于父親,他并沒有在李雪珂的成長過程中承擔起任何責任。
這樣的人生經曆,成爲了一些網友攻擊她的武器。" 你自己從小不和你爸生活在一起,就認爲孩子也不需要父親。"" 你真自私,在孩子出生前就替他們決定自己沒有父親。" 諸如這樣的聲音經常出現在她的評論區中。
《你安全嗎》劇照
雖然刺耳,但作爲當事人的李雪珂卻很豁達," 我在直播時也總有人這樣說,我有時候想反駁一下,後來一想算了,大家的思想也不在一個層面上。我自己的想法是,你在生孩子時也都沒有經過孩子的同意啊,孩子也未必會喜歡你的家庭。
我不敢保證自己找到的老公是很負責任的爸爸,如果孩子出生在充滿争吵的家庭裏陰影會更大。最起碼在沒有爸爸的情況下,我能保證孩子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孩子隻會得到愛 "。事實上,從李雪珂身上就可以發現,媽媽的愛是足夠讓孩子好好長大成人的。
大衆對于單親家庭的刻闆印象,在她身上沒有任何體現。她并不孤僻、自卑,反而十分爽朗,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小時候,李雪珂就會幫着媽媽和别人吵架。" 我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都沒和别人吵過架,一着急就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有一次我下樓正好看見有人在那和我媽語氣很沖地說話,我趕緊過去了,把對方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雪珂笑着說。
她很自信,也很堅韌。18 歲那年,李雪珂在菏澤老家開了一個模特培訓機構,因爲雇不起員工,她每天連軸轉八個小時,一個人培訓所有的學員。那幾年,179 厘米的她體重隻有九十幾斤。爲了支持她創業,母親把家裏的房子賣了,她和母親就住在培訓學校裏,連扇窗戶都沒有,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四年,才搬到了新房子裏。
中途,李雪珂不是沒有想過放棄," 畢竟那時候還小,沒有一顆那麽堅定的心,有時候真的太累了,覺得自己熬不住了 ",但母親會一直給她打氣,鼓勵她再堅持一下。李雪珂在教室裏上課,母親就在外邊操心着學校裝修的事情。
《東京家族》劇照
李雪珂也不是一個偏執的人,雖然她的父親是失職的,她對父親也沒什麽情感,但在創業成功後,她還是選擇幫他還了部分債務,供同父異母的弟弟一路讀到了研究生。" 弟弟和他媽媽也是無辜的,他很努力,學習也很好,如果因爲家裏沒錢而不能讀書了很可惜。" 說這些話時,李雪珂的語氣沒有太大波瀾,但能很強烈地感受到她身上釋放出的 " 因爲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爲别人撐把傘 " 的善意。
在外人看來,李雪珂是一個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做事雷厲風行的人,但她知道,她可以大膽向前走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母親給了她很大的底氣。從小到大,對于李雪珂做出的任何決定,母親都表示尊重。
在賣房子之前,母親甚至沒有多問一句,隻是對她說:" 大不了我們以後一起回姥姥家裏住就好了。" 這是許多家長都無法做到的。李雪珂比任何人都真切地感受過母愛的深刻,這讓她足夠明白該如何做個好媽媽。她比多數人更早經受了生活的鍛造,才被歲月雕琢成了現在的模樣。
成爲媽媽
成爲媽媽之後,李雪珂在生活中有了更多感到幸福的時刻。現在孩子們已經三歲半,表達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有時候李雪珂在吃飯,就會有孩子開門進來對她說:" 媽媽,我好愛你呀。" 李雪珂有時會問他們:"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呀?" 三個寶寶都會說:" 媽媽,我是從天上來的呀。"
這讓李雪珂覺得很奇妙,她從未對孩子們說過類似的話。盡管李雪珂很享受現在的生活狀态,但她從來不會勸别人和她做一樣的選擇,相反,在有人咨詢她相關問題時,她一定會告訴對方,千萬不要頭腦發熱就做出決定。
李雪珂很清楚,自己幸福的根源不是未婚生子,而是自己有足夠的經濟能力來支撐現在她所選擇的生活。李雪珂算過一筆賬,現階段三個孩子每年的開銷是 200 多萬元。她的家裏有三個保姆,孩子們的一日三餐、日常起居,都由保姆照料。
《坡道上的家》劇照
李雪珂會盡量在白天處理完工作,去接孩子們放學,陪他們一起吃晚飯,可以遠程操作的工作,她都會選擇在家裏完成。" 無論選擇哪種生活方式,沒有經濟基礎都不會有幸福,每天都忙着生存,就算結了婚也會發生很多口水之戰。" 李雪珂說。
不過,很多事情是金錢無法代替的,比如最近李雪珂就面臨着被三個孩子 " 争搶 " 的問題。有時候,妹妹在這邊對她說:" 媽媽,我今天新學會了一個技能,我表演給你看呀。" 同時,哥哥和弟弟就在另一邊争先恐後地吸引媽媽注意,這讓李雪珂感到頭疼。
李雪珂帶孩子們去城市周邊郊遊,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圖 / 由被訪者提供)
因爲現在孩子還小,所以每次全家出行都像搬家一樣,要有五個大人同行,李雪珂才敢帶着孩子一起出去玩。她也在慢慢尋找其中的平衡,比如她會和孩子們講好,每次出差都會帶一個寶寶一起去,大家輪流。她會平和地接受那些質疑之聲,她知道自己的幸福源于自身的努力,也源于在這個大時代下,個體被賦予了更多選擇的權利。
" 在以前的社會,女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可能就是爲了嫁人,生育時自己的生命權完全被交到了别人手中,‘保大保小’都是别人做主。現在放開單身生育這些政策,其實是把生育、選擇的權利都回歸到了我們自己身上,我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女性的幸福指數會更高一些。" 李雪珂說。受母親影響,李雪珂和孩子的相處模式很像朋友。
等孩子再大一些後,李雪珂打算多給他們報一些課外活動,讓他們自己去探索喜歡什麽。她對孩子的未來沒有過多規劃," 我有打算等他們初中畢業搬到海口去,因爲海南是一個和世界接軌的地方,未來很多國際化的優秀學校都可能在海口建立分校,我想孩子在那邊上學,選擇會更多一些。但最後怎麽抉擇,還要等他們長大以後再說 "。
對李雪珂而言,和規劃未來相比,當下的陪伴才更重要。未來是一片迷霧重重的森林,最終會通向哪裏,誰也不知道。但她希望用自己的羽翼庇護孩子們幸福成長,握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