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半月前在視頻平台收官的時候,很多人一定沒想到這部劇的後勁這麽大。
各種衍生二創頻繁登上熱搜,完結近半月依然占據平台熱播榜的第一名,《Hi6》專場成爲了今年收視率最高的一期 ......
包括我們的後台,也有用戶在堅持安利,希望小劇能聊聊這部《蓮花樓》。
安排。
要聊《蓮花樓》,一個繞不開的話題是「武俠」。
武俠劇曾是一代觀衆的童年回憶,但在種種原因合力下,古偶、仙俠崛起,武俠式微。近幾年熒幕上的武俠作品,不管是翻拍經典 IP,還是融合新鮮元素的 " 武俠+",都少有兼具質量和熱度的作品。
甚至在一些打着新式武俠旗号的古裝劇中," 武 " 成了最拉垮的那部分。
(《雪中悍刀行》最先出圈的是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打戲▲)
《蓮花樓》主打的是 " 武俠+奇案 ",這類模式遠有《少年包青天》,近有《唐朝詭事錄》,想必大家對此并不陌生。
流暢的打戲、快節奏的劇情、案件推理的懸疑感,是前期不少觀衆入坑《蓮花樓》的原因,也是這部劇相較同類劇集出彩的地方。
這裏我可以放兩張動圖,大家可以自行感受一下。
刀光劍影交錯,詭谲的海面和滂沱的大雨,既增加了場面調度的複雜程度,也迅速勾勒出了一個風雨飄搖的動蕩江湖。
" 武 " 是表," 俠 " 才是裏。
而武俠與仙俠的重要區别就是,在武俠世界裏不存在仙法和神魔," 俠 " 最終要落到人的身上,仙俠講 " 天道 ",而武俠講的是人道:人的信念、人的精神、人的選擇。
《蓮花樓》之所以能産生讓觀衆念念不忘的長尾效應,也在于人物刻畫的程度。
故事的開篇,江湖排名第一的李相夷和排名第二的笛飛聲在東海比武,這場比武既是武學上的比試,也是個人恩怨的決鬥。
李相夷是武林盟主、四顧門門主,代表着的是名門正道,而笛飛聲是金鴛盟盟主,代表武林正派所不容的邪魔歪道,比武前笛飛聲還殺害了李相夷的師兄單孤刀。
最後兩敗俱傷,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滿身修爲隻剩了一成,笛飛聲也被迫閉關十年養傷。
鏡頭一轉來到十年後,畫風已經截然不同。
金鴛盟解散多年,四顧門風流雲散,隻保留了江湖刑堂 " 百川院 ",有管理江湖事務的職能,笛飛聲和李相夷都成了街頭說書人的故事素材。
表面的平靜下,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李相夷當然沒死,他化名爲了江湖遊醫李蓮花,暗中追查師兄單孤刀屍體的下落。笛飛聲經過十年的閉關恢複了功力,但卻喪失了金鴛盟的實權。再加上解鎖的新人物方多病,有着江湖和朝廷雙重背景(父親是戶部尚書,母親是天機堂堂主),從小視李相夷爲偶像,一心想考進百川院做刑探,三人主角團正式形成。
江湖一連發生了多件奇案,而這些案件又都指向十年前東海之戰的内幕,李蓮花一邊和方多病聯手探案,一邊追查十年前的真相。
四十集的篇幅裏,《蓮花樓》講了靈山識珠案、碧窗有鬼殺人案、一品墳案、名醫會案、嫁衣不詳案、石壽村案、女宅案、極樂塔消失案 ...... 大案套小案,還有貫穿全程的南胤複國。
在破案的過程中,李蓮花才得以重新審視那個被所有人仰望着的 " 李相夷 " 的人生。這也是《蓮花樓》比懸疑線更吸引我的地方。
十年前的李相夷,武學奇才、天之驕子。天下最精妙的劍法由他獨創、江湖最富盛名的四顧門由他一手建立、武林第一美人喬婉娩是他的未婚妻。
少年得志,意氣風發。
然而,當李相夷卸去所有光環變成一介布衣的李蓮花時,才發現一切跟他曾經的認知如此不同。
一起長大,心心念念的師兄,實則嫉恨他,用假死來做局殺害他;志同道合、忠心耿耿的手下,實則怨怪他,以爲他死之後順勢解散了四顧門;天造地設、情深意重的戀人,實則另有良配,十年前就寫信與他訣别。
大到江湖,小到門派、愛侶,其實沒有一樣是非李相夷不可的。
就連看似陽春白雪的名聲,都可以輕易的覆滅于根本經不起推敲的流言。
從滿心抱負,立志成爲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的英雄,到打碎英雄的金身,放下所有過往,這是李蓮花的十年。
而從李相夷到李蓮花,也不僅僅是隐姓埋名這麽簡單,更是自我視角的轉變和他者視角的建立。
最能體現這種轉變和建立的不是主角,而是兩個較爲邊緣的配角。一是展雲飛;二是雲彼丘。
李相夷年少輕狂之時,曾因一塊頭巾跟展雲飛比賽劍法,輸了的人從此不能梳發,最後赢的當然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而展雲飛也真的遵守了這個約定,披頭散發過了十年。
十年前的李相夷,當然不會把這樣一個小小的賭約放在心上,那時候他正春風得意,偌大的江湖于他而言是看不盡的 " 長安花 ",這場邂逅也許隻是他諸多傳奇經曆中最不值一提的一樁。
可十年後重見展雲飛,李相夷卻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荒唐,并且開始反思自己的一時意氣對展雲飛的人生造成了怎樣難以挽回的影響。
笑挑頭巾而去的李相夷固然潇灑,更符合外界對 " 天下第一 " 的想象;但願意爲了 " 他者 " 瞻前顧後、三思而行的李蓮花卻更具備 " 俠 " 之風範。
" 俠 " 不是一種形象的展示,而是一種觀念的踐行。越是細枝末節處,越能潤物細無聲。
在雲彼丘身上,李相夷的轉變體現的更爲極緻。
雲彼丘曾是李相夷的屬下,四顧門四護法中的一員。十年前的東海之戰,雲彼丘因爲愛慕金鴛盟的角麗谯,不惜給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直接導緻了李相夷輸掉了比武,并且散盡内力給自己解毒,隻剩十年命數;
十年後李相夷歸來,角麗谯再次找到雲彼丘,雲彼丘先是獻上了重要情報,然後再次出手傷了相夷,以緻角麗谯抓獲李相夷。
大結局裏反派的計劃失敗,雲彼丘原本也要按照門派規定被當衆處死。爲了他李相夷穿上十年前的衣服再次現身,當衆點出了雲彼丘的反間計,保了他一命,随後又用自己最後的内力爲雲彼丘解毒,把 " 血包 " 人設進行到底。
很多觀衆對此是不解的,對雲彼丘的憎惡程度不亞于全劇最大反派單孤刀,不理解他爲什麽能苟活十年。
但在我看來,雲彼丘這個人物的存在非常必要,他也是李相夷完成 " 涅槃 " 的最後一道關卡。
《蓮花樓》中有很多讨喜的正面人物,也有不少大奸大惡之徒,而雲彼丘原本是正派,在身處光明的時候選擇背叛,有了洗刷不掉的道德污點;但所有人理所當然的以爲他再次背叛的時候,他又心向光明,不惜自污名節也要幫助李相夷。
喜歡上一個純粹的好人或是讨厭一個純粹的壞人都很簡單,但理解、原諒一個犯過錯的普通人卻很艱難。
如果是十年前嫉惡如仇、善惡分明的李相夷,大概率也會和其他江湖人一樣,相信雲彼丘的罪證,相信自己的判斷,果決的處死他;
但建立起 " 他者視角 " 的李蓮花,能看見雲彼丘假意背叛下的善意之舉,能看見雲彼丘人性的搖擺過程,進而選擇了寬宥。
雲彼丘是殺還是救,是李相夷完成轉變的重要标志。
" 如果這些都不重要,那何爲重要呢?"
" 重要的是日後的日子 "。
此時的李相夷,更像是一個 " 布道者 ",從武藝上的俠者蛻變爲了精神上的俠者。
在《他者的消失》一書中,筆者談到:
同質化的恐怖席卷當今社會各個生活領域。人們踏遍千山,卻未總結任何經驗。人們縱覽萬物,卻未形成任何洞見。人們堆積信息和數據,卻未獲得任何知識。人們渴望冒險、渴望興奮,而在這冒險與興奮之中,人們自己卻一成不變。人們積累着朋友和粉絲(Follower),卻連一個他者都未曾遭遇。社交媒體呈現的恰恰是最低級别的社交。數字化的全聯網和全交際并未使人們更容易遇見他者。相反,它恰恰更便于人們從陌生者和他者身邊經過,無視他們的存在,尋找到同者、志同道合者,從而導緻我們的經驗視野日漸狹窄。它使我們陷入無盡的自我循環之中,并最終導緻我們 " 被自我想象洗腦 "。
現代社會的重要特征,便是 " 他者的消失 ",而這也剛好反過來解釋了武俠精神的沒落,武俠誕生之初,恰恰是出于關愛他者。
從這個角度看,《蓮花樓》不失爲一次傳統武俠精神的回歸。
也許這種精神已經不被當下的人們所需要,但仍被受過它感召的觀衆所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