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大夢》爆火的時候 Sir 說過一個話題:
音樂,才是這個時代的最佳注腳。
無論是早年的 " 紅歌 ",還是後來的 " 爲底層發聲 ",在那些出圈的音樂裏,我們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某一段時代的氛圍,以及由此凝固起來的時代記憶。
舉例來說。
Sir 時常聽父母輩哼上一首 " 烽煙滾滾唱英雄 ",但 Sir 的朋友們卻時不時會蹦出一句 "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
你很難用 " 音樂性 " 來評判它們的高低。
因爲他們所唱的,其實是不同的時代——那些我們熟悉,或早已陌生的時代。
可惜。
這樣的 " 時代曲 " 已經越來越少了。
以至于各大平台的年度榜單出來,我們發現,大家聽的最多的,還是幾年、十幾年前的歌。
說這些,其實是因爲芒果台這兩天又放了一個大招。
他們找來了一些當下在 " 唱功 " 方面數一數二的歌手,比如韓紅、孫楠、毛阿敏、古巨基、周深等,回顧了百年華語音樂的曆程,打造出一款極具價值的音綜——
聲生不息 · 家年華
爲什麽會說這是 " 有價值 " 的音綜?
因爲它所做的,不僅僅是對百年華語流行曲的科普與演繹。
更是用一種更年輕的方式。
讓人們重新理解曆史,讀懂時代。
而這。
恰恰是當下,我們所稀缺的東西。
01
一百年前的那首歌
有這麽一件事。
2003 年,一個美國的音樂人類學家曾來中國考察,他沿着中國西部走了大半年。
後來,他對《聲生不息》的藝術顧問金兆均說了這麽一番話:
" 二十一世紀的世界音樂是你們中國的,隻有你們這麽豐富的資源根本沒動過,而美國幾乎把除了中國之外的各個民族的音樂用光了,如果不抓緊遲早會有人替你們去做 "。
聳人聽聞嗎?
不。
其實是迫在眉睫。
所以對 Sir 來說,這一季的《聲生不息 · 家年華》,最大的亮點其實是在于科普。
它幾乎是在爲中華音樂 " 正本清源 "。
舉例來說。
華語流行音樂是怎麽産生的?
在我們的印象中,提起古早的華語音樂,總離不開黃鍾大呂,或者詞調小曲,失傳的曲譜,古老的傳說 …… 但你可知道,其實早在一百年前,我們在梁啓超的 " 新式學堂 " 剛剛成立的時候,就有了當代意義上的 " 音樂課 "?
目的其實也很明确:
喚醒國民精神獨立追求,合唱凝聚向心力。
當然。
最早的流行樂往往都是舶來品,比如《送别》,這首曲子其實改編自一首美國音樂,當年的留學生李叔同在一次送别友人的過程中,結合其日版歌詞,重新填上了中文詞,于是流傳至今:
"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局面大爲改觀:
黎錦晖。
1927 年,黎錦晖創作出了《毛毛雨》,歌曲裏采用了大量的通俗口語和地方話,在市民中流傳開了,開啓了中國流行音樂時代。
不但如此,後來,他還創建了著名的明月社。
可以這麽說,你經常聽到的那些 " 老上海 " 歌曲,比如《夜上海》《玫瑰玫瑰我愛你》,大多都是明月社社員創作的作品。
尤其是《玫瑰玫瑰我愛你》。
這首歌後來還被傳到了美國,填上英文詞,被美國歌星翻唱,登上了當年全美流行音樂的排行榜第三名。
在這段時期,Sir 特别想說的其實是一首很重要,但很多人未必耳熟能詳的歌:
《漁光曲》。
熟悉電影史的都知道這是 1934 年的電影《漁光曲》的同名主題歌,當年這部電影在國際上獲得了不少肯定,甚至是中國第一部在國際上獲獎的電影(該死的背誦電影史的記憶又回來了)。
而這首歌呢?
其實對于當時的人們來說更熟悉,就像聶耳評價的:" 其轟動的影響甚至成了後來影片要配上音樂才能賣座的一個潮流 "。
原本的《漁光曲》以凄婉的曲調,描寫了當時漁民的沉重勞動和被剝削的貧困生活,歌詞訴說着他們内心的悲憤。
後來它再次出現在導演張藝謀的電影《歸來》裏。
影片裏,被打成右派陸焉識在十年浩劫之後才被放出來,本想回到家裏照顧妻女,卻發現妻子已經失憶。
爲了喚醒妻子的記憶,他坐在鋼琴前彈奏一曲《漁光曲》。
但是妻子并沒有因此而記起陸焉識。
這裏所說的。
其實就是時代記憶與音樂的關系。
沒錯,即使過去了幾十年,我們依然能找到一條脈絡,找到一首歌的源頭。
比如《義勇軍進行曲》,其實是 1935 年《風雲兒女》的主題歌,講述的是抗日救亡;比如《勘探隊員之歌》,雖然創作于 1952 年,但使其紅遍大江南北的,還是因爲用它做了 1965 年電影《年青的一代》主題歌。
所以如果你有心觀察,會發現華語音樂的發展其實是有迹可循的,它的發展與爆發并不是什麽 " 個别現象 ",它有着一定的 " 前因後果 "。
比如港台音樂時代——
那時許多老上海的音樂創作人和歌星轉移到了香港,在西洋音樂的影響下,創作出了許多流行歌。
比如校園民謠時代——
後來港台流行音樂進入到内地觀衆視野,内地音樂也正式進入音樂産業化,例如《輕輕地告訴你》《愛情鳥》《同桌的你》,風格變得多樣。
就像第一期節目的開頭。
譚維維和宋亞軒所唱的那首《山河圖》,縱橫捭阖,跨越幾千年的曆史,你總能找到一條脈絡,找到華語音樂這條大河的流向。
一首歌,往往就是一段曆史的延續。
所以。
《聲生不息》所做的,其實就是重新梳理那些在曆史中早已模糊的時代曲,讓我們在一首首耳熟能詳的音樂中,重新找回其背後的意義,重新确立那個坐标。
就像主持人何炅說的那樣:
這些經典歌曲的翻唱,好像是一支百年前的箭穿越了時光,一下子射中了我們的靶心。
它告訴我們:華語音樂,并非是無本之源。
02
" 靡靡之音 " 上春晚了
老實說,Sir 在看完先導片的時候其實是有些擔心的:
會不會太嚴肅了?會不會太宣教了?以及,到底怎麽處理幾十年前,帶有政治色彩的歌曲和改開以後宣揚個人自由歌曲的區隔?
畢竟。
不像之前兩季一樣有着明顯單維度的主題,這一季《聲生不息》跨越百年,時間跨度和空間跨度都極大,而這百年期間,政治與社會變遷更是不斷,如果你隻是一股腦地把紅歌和魔岩三傑放一起,還是挺尴尬的。
但。
看完第一期後,Sir 的疑慮稍微被打消了一點。
因爲它的好看之處不僅在于歌手的演繹(節目中有一半的嘉賓都是曾經《歌手》的陣容),更是在于,它隻是呈現了曆史的發展,而非對曆史進行評判。
沒錯,在上世紀 80 年代以前,許多流行歌曲是根據時代應運而生的紅歌,例如節目裏翻唱的《英雄贊歌》《遊擊隊歌》《唱支山歌給黨聽》。
而到了 90 年代之後。
許多歌曲創作也從凝聚團結力變成了抒發個人情緒,更私人化的作品,比如郁可唯翻唱老狼純真戀情的民謠《戀戀風塵》;宋亞軒翻唱金海心如精靈般跳脫的《把耳朵叫醒》;王心淩翻唱孫悅爲簡單生活感到快樂的《快樂指南》。
前後風格相差如此之大,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節目選取了一個重要的節點——
1983 年春晚的《鄉戀》。
《鄉戀》是電視風光片《三峽傳說》的插曲,歌曲表現了對鄉土的依依思戀之情。
這首歌曲歌詞深情、旋律溫情,李谷一甜美的歌聲,輕輕吹開了人們束縛已久的心扉,受到了很多聽衆的歡迎。
可是當時這首歌由于李谷一采用的半聲唱法,在現在藝術家看來其實是通俗和美聲的結合,但與當時 " 高、快、響、硬 " 的革命歌曲要求相去甚遠。
許多批評者指責它是 " 灰暗、頹廢、低沉纏綿的靡靡之音 "。甚至一度成爲 " 禁歌 ",李谷一也無法在演出時唱這首歌。
但在 1983 年的春晚,在許多觀衆的電話點播下,領導糾結再三之後,還是播了《鄉戀》。
自此,歌曲被官方 " 正名 " 了。
" 靡靡之音 " 也可以登堂入室了。
于是。
自此之後,衆人的意志迎來了風格更自由,更在意個人情緒化的音樂時代。
人們也感受到了歌曲帶給大家的,最淳樸簡單的快樂。
所以你看。
每個時代的精神不同,所需要的音樂也會不同。
我們不必厚古薄今,也不必依照今日的想法審判曆史,它們發生過,留下了,這樣的呈現就已足夠。
03
" 音樂是攤開的手掌 "
當然,不管你承不承認,任何節目的最終訴求都是 " 當下 ",它爲當下的觀衆拍攝,也試圖影響當下的觀衆。
沒有人會活在真空裏。
比如節目中胡彥斌和張淇共同演繹了《遊擊隊歌》和《我們走在大路上》。
他們在其中加入了搖滾的元素,将 " 進行曲風 " 變得動感十足。
娛樂嗎?
你當然可以單純地當作一個娛樂節目來看,但同時,也會感受到父輩們曾經的堅定和頑強。
就像胡彥斌所說的。
年輕人雖然沒有經曆過那個年代,但是唱這首歌的時候也能感受到強烈的民族精神帶給自己力量。
而這樣的 " 堅定 "。
也是在當下,這個人人都會遭遇各式各樣迷茫困境的時代,我們缺少的。
而這其中。
最讓 Sir 有感觸的其實是另一首歌:
電視劇《籬笆 · 女人和狗》的插曲,《籬笆牆上的影子》。
《籬笆 · 女人和狗》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在中國大陸引起很大反響的 " 農村三部曲 "(" 女人命運三部曲 ")電視劇之一。
另外兩部是《辘轳 · 女人和井》《古船 · 女人和網》。
《籬笆 · 女人和狗》展現了棗花從普通農村姑娘不懼離婚的流言,成長爲具有獨立人生價值觀的現代女性的心路曆程。
歌詞裏鄉村景物對應的象征意義和女主心路變化。
星星咋不象那顆星星喲
月亮也不象那個月亮
河也不是那條河喲
房也不是那座房
例如 " 星星 "" 月亮 "" 河 "" 房 " 都不似以前,暗示着棗花沖破了婚姻舊世界後,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
隻是在講述那個年代的女性故事?
不。
這首歌雖然離我們現在的年代相去甚遠,卻依然能給我們帶來心靈一擊。
畢竟。
這也是我們現在倡導的 " 女性獨立 " 社會所需要的力量。
所以回到開頭那個話題。
沒錯,現在的 " 時代曲 " 已經越來越少了,大部分的流量數據都像泡沫一樣,隻閃耀幾個月,便迎風破碎,不留下一點痕迹,像《羅刹海市》這樣的歌,變成了鳳毛麟角。
但真的就無歌可聽了嗎?
芒果台給的答案就是,我們可以在重新歌唱中去讀懂曆史,并映照當下。
并且會讓我們好奇,這些過去的經典歌曲還能帶給我們未來怎樣的想象,會讓人想一直追下去。
它甚至不是一本正經地在講述。
而是在娛樂的外衣下。
将我們遺忘的時代記憶碎片補齊,讓不同時代的聽衆也能擁有共同記憶。
而這,才是這檔節目的意義。
就像節目裏的一句話," 音樂是攤開的手掌,而非攥緊的拳頭。"
在音樂面前我們可以放下武裝。
伸出雙手。
這才能接納更廣闊的世界,包容更多元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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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坂元家的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