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富人才買的昂貴特效藥嗎？還是為家中老人，或者親友準備的救命藥？
撰文 | 林秋藝
編輯 | 龔 正
今年 2 月，輝瑞生産的新冠特效藥 Paxlovid 的進口注冊申請獲得我國藥監局的緊急批準。彼時，市場對特效藥的需求還不大。
但随着 12 月防疫政策的調整，國内新冠感染人數迅速攀升，很多存在重症化風險的老人對該藥的需求與日俱增，很多兒女出于擔心和孝心，會四處尋藥為老人提前儲備，買者中也不乏一些年輕人自己服用，甚至還有一些送禮型的社交需求。時下，Paxlovid 已經一藥難求，在一些渠道的價格貴如黃金。
#01
一藥難求
" 求助各位，爺爺奶奶都陽了，今天開始發燒，急需 Paxlovid，再晚就來不及了。"
" 我爸所在的護理院今天破防了，我爸陽性低燒，要被送醫院。請問哪位能勻一份 Paxlovid 給我，跪謝！"
在一個名為 Paxlovid 公益購買群裡，這樣令人心疼不已的求助信息每天都在不時刷屏，從語句上看，很多都是為父母或家中長輩尋藥的子女。
短短幾天内，這個群的人數已經由 200 多人逼近 500 人上限。四面八方的人們通過各種朋友介紹，加入這個群裡求助。
這個公益群由前 e 袋洗創始合夥人陸文勇創立，他負責通過一些渠道來為需要幫助的人們尋藥。他表示，自己一開始就是幫朋友的父母找藥，後來進群的人越來越多，以至于現在還組建了不少城市分群，不少志願者都來幫忙。
" 感謝你們救了很多人，功德無量。" 成功從群裡買到藥的人不忘感謝。
時下，Paxlovid 正變得貴如黃金，這不僅指的是藥的稀缺性，還指它的價格。
12 月 14 日，中國醫藥健康産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 " 中國醫藥 "）公告，與輝瑞公司簽訂協議，協議期内負責輝瑞公司新冠病毒治療藥物奈瑪特韋片 / 利托那韋片（Paxlovid）在中國境内的進口與經銷。
據網上流傳的數據，中國醫藥從輝瑞處拿到了 10 萬盒的計劃儲備量，3 月初海關首批進口 2.12 萬盒，但這遠遠無法滿足市場的需求。
價格方面，在醫院裡通過醫生處方開藥是 2980 元 / 盒，使用醫保後是 2300 元。而在一些代購渠道，它被賣到了 8000 多元 / 盒。而不管是醫院還是代購，想要買到這盒藥，難度都不小。
我們訪談了一批購買輝瑞新冠特效藥的人群，原以為它會是高收入階層買得多，調研後發現，購買它的人群，從有海外背景的人士，到互聯網大廠的碼農，再到普通工薪階層，人群覆蓋廣泛，大部分都是為父母而買，有的是直接拿來治病，有的是未雨綢缪當禮來送，顯示出廣泛的需求性。
12 月 21 日下午 6 時許，京東悄悄上線了 Paxlovid 的購買入口，由京東大健康平台提供醫生在線問診開方，但沒幾個小時入口頁面就顯示為缺貨狀态，截至發稿時入口已消失。
圖｜京東上的買藥頁面
李浙東是有幸從京東上買到藥的一名普通北漂年輕人。他的姥爺 78 歲了，有心髒病、前列腺癌等多項基礎疾病，前不久疑似中風摔倒，被送往成都華西醫院搶救時感染了新冠，高燒直接進了 ICU，但 ICU 也爆滿，隻好暫居急診室。
李浙東聽說 Paxlovid 對防新冠重症有點效，便四處尋藥。" 我内心就一個想法，哪怕姥爺隻有一點希望，我也要把藥搞到手。"
問了醫院，醫院沒有；準備退而求其次買國産藥，也沒有。就在心灰意冷時，李浙東無意中刷京東買到了。" 真的是萬幸，不一會兒，京東上也沒有了。" 李浙東說。
與李浙東一樣辛苦的，還有活躍在某社交平台的旅行博主王洋。在 12 月 17 日中午發現媽媽開始發燒後，當晚他就從武漢自駕、連夜趕到上海，從一位朋友手中拿到了 Paxlovid。
王洋母親患有白塞病、甲狀腺癌和糖尿病，未能打疫苗，确診新冠就是要人命的事兒。朋友囤了幾盒，聽說王洋母親已開始發燒，讓他先拿一盒過去。王洋打聽過，朋友買的 3500 元一盒，他想掏錢，" 這樣以後兄弟沒得做 "，朋友隻留下這麼一句。
與王洋一樣長途跋涉的，還有旅居加拿大的孫園，他搞到藥不辛苦，辛苦的是把藥送到國内。
早些年孫園一家就移民加拿大了，但奶奶和姥姥不願意去國外，原來覺着國内挺安全、挺放心，但政策放開後他日日都在為兩位老人的身體健康擔憂。
不過，孫園的朋友就沒他這麼幸運了。據介紹，他的朋友們是通過代購搶到的 Paxlovid，但因為買得晚，此時代購價格飛漲，一盒藥高達 8000 多元。
孫園透露，這位代購隻接老熟人的訂單，" 他隻願意賣給有能力并且願意承擔後果的人。"
圖｜輝瑞的新冠特效藥
Paxlovid 目前在國内不同的渠道，有不同的流通價格。
12 月 21 日，身在石家莊的程序員劉山收到順豐快遞發出的通知，9 天前在方舟健客網上下單的輝瑞新冠口服藥終于發貨。
當時方舟健客網上一盒 3500 元，劉山咬咬牙買了。剛買完，他又看到消息說 "1 藥網 " 也開始售賣，一盒 2980 元，" 用膝蓋想也知道買哪個 "。
結果沒想到的是，這邊剛退了 3500 元的藥，那邊一看瞬間 " 缺貨 "，又不得不重新回方舟健客網下單。
與買藥給老人表孝心的人群不同，也有年輕人自己買藥服用。
林海是深圳某互聯網大廠的員工，他買的是一款名為 Paxista、藍色包裝的印度版仿制藥。11 月中旬時，從代購手裡購買還是 700 元左右一盒。
林海仔細調查後發現，該藥的生産公司 Azista 的董事主席 M.SRINIVAS REDDY 同時是 Hetero 的總經理，而 Hetero 正是輝瑞這款原版藥的代工廠。
由于印度新藥上市需要經過印度政府漫長的審批程序，因此 Hetero 特地讓其位于不丹的子公司 Azista 注冊了仿制藥 Paxista，并在不丹快速通過上市審批，但在印度該藥仍未通過審批。
目前代購所售的仿制藥包括兩種，除了林海買的藍色包裝的 Paxista，還有綠色包裝的 Primovir，由印度公司 Astrica 生産，但目前已停産。
林海說，他買這個藥，一個是為家人準備，一個也是自己服用，" 算驗證下療效。為了研究這些藥，我把英文的相關實驗證明都研究了個遍，我覺得是安全的。" 據他表示，公司裡不少同事陽了之後，也托他買藥。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這兩款仿制藥既沒有輝瑞的官方授權，也沒有通過我國藥監局的進口審批，在安全性和合法性上還存在不确定性。
時下，在市場上一些渠道流通的印度仿制藥，價格也在不斷變化中。另一位碼農蘇宇，買到的印度仿制藥就已經是 1100 元 / 盒。他買了好幾盒，主要是留給家裡老人以備不時之需。
#02
國産新冠特效藥已在路上
相比較于一藥難求的 Paxlovid，許多人也在關心國産新冠特效藥。
目前市面上各渠道流通的新冠特效藥除了 Paxlovid，印度版仿制藥 Paxista、Primovir，還有默沙東生産的 Lagevrio 和河南真實生物生産的阿茲夫定片。
默沙東生産的新冠特效藥 Lagevrio 常以其有效成分 " 莫諾拉韋 " 代稱，和輝瑞的 Paxlovid 一樣，也是一款口服小分子新冠病毒治療藥物，它實際上才是全球首個問世的新冠特效藥。
今年 9 月 28 日，默沙東宣布與國藥集團達成合作協議，根據協議，國藥集團将獲得默沙東的莫諾拉韋在中國的獨家進口權和經銷權。
但從市場公開渠道來看，莫諾拉韋在市場上不容易買到，有說法指這與莫諾拉韋或仍未通過藥監部門的審批或緊急使用授權有關。
這種情況下，有一些用戶會先拿國産的阿茲夫定片來做備用藥，目前市場公開售價不同地區會略有不同，有的地方為 310 元 / 盒，在北京一些渠道為 350 元 / 盒。
搜索 " 阿茲夫定 "，百度健康醫典給出的作用功效是：作為我國自主研發的口服小分子新冠病毒治療藥物，可用于治療普通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成年患者。
圖｜阿茲夫定片
但實際上，阿茲夫定最初的研發目的是為了治療艾滋病，其對新冠病毒的治療作用是在研發後期才發現的。
2020 年 4 月，阿茲夫定被藥監部門批準開展抗新冠病毒 III 期臨床試驗，今年 7 月 25 日藥監局緊急批準阿茲夫定片增加新冠肺炎治療适應症的申請。阿茲夫定片也是目前唯一一款已上市的國産新冠特效藥。
但從使用者的評價來看，有一部分聲音指出阿茲夫定片并不是為了治療新冠而研發，藥物副作用受到議論，在給高齡老年人和有基礎疾病的高危人群使用時，求謹慎的聲音不少。
除了阿茲夫定外，先聲藥業正在研發的先諾欣，也獲得了一部分用戶的關注。
12 月 18 日，先聲藥業在港交所發布公告稱，與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武漢病毒研究所合作的抗新冠病毒候選創新藥—先諾欣，已完成 III 期臨床入組。
公開資料顯示，與輝瑞的 Paxlovid 一樣，先諾欣也是 3CL 靶點抗新冠病毒口服小分子藥物。其研發由中國醫學科學院曹彬教授牽頭，是迄今為止第一個進入注冊性Ⅲ期試驗并完成全部計劃入組病例數的臨床研究。
此外還有君實生物研發的 VV116。12 月 16 日，君實生物醫學部的官微君實醫學發布消息稱，為 VV116 治療新冠病毒肺炎的 III 期臨床研究招募受試者。
同樣正處于 III 期臨床試驗的還有開拓藥業的普克魯胺、衆生藥業的 RAY1216、前沿生物的 FB2001 等。
科興制藥于 12 月 8 日回複投資者稱，" 公司正在推進 SHEN26 項目 II 期臨床的入組工作，已獲得深圳市第三人民醫院和廣東省第二人民醫院的臨床試驗審查批件。"
此外，石藥集團、歌禮制藥、悅康藥業、華潤雙鶴也已獲國家藥監局批準，可以在中國開展臨床研究。
#03
市場上不同的聲音
圍繞目前市場上出現的搶新冠特效藥現象，有很多不同層面的讨論。
首先對輝瑞特效藥的藥效，市場上也存在着一部分謹慎的聲音。
輝瑞特效藥 Paxlovid 是由 2 款藥組成：奈瑪特韋和利托那韋。其作用機理是利用奈瑪特韋的蛋白酵素抑制作用，抑制新冠病毒的酵素，讓其失活而喪失傳染力，而利托那韋可協助提高奈瑪特韋的活力。
對輝瑞特效藥持謹慎态度的一方認為，利托那韋在 2 年前就被證明對新冠無效，是一款 " 老藥 "，主營業務是對付艾滋病的。奈瑪特韋是 " 新藥 "，針對新冠研制，" 但如果真的有用，為什麼還要拉上一個‘老兵’？"
" 如果輝瑞經過實踐檢驗有效，為啥該藥的母國，迄今為止因疫情離世超百萬人？"
不過，對于這種聲音，支持 Paxlovid 的一方則認為，反對者沒有搞清楚這個藥的主要使用人群是誰。" 它就是針對老年人和高危群體的，硬扯到全部人身上然後說它沒用，混淆視聽。"
也有服用者現身說法。受訪者王洋認為該藥對其母親的幫助是很大的，" 我媽媽吃了這個藥後，咳嗽、胸悶、嘔吐、拉肚子這些症狀都沒了。"
另外也有聲音将其與連花清瘟放在一起讨論。" 輝瑞一盒 2300 元，連花清瘟才 20-30 元一盒，選哪個不用想都明白。" 類似這樣的聲音，在網絡上不難看到。
這背後反映的是，市場上對 " 國際醫藥資本正利用各種渠道對中國市場進行公關 " 的警惕。随着新冠感染面的擴大，中國對新冠特效藥的需求有望迅速擴大。
" 輝瑞預期 2022 年營收有 1000 億美元，其中新冠疫苗 320 億美元，新冠口服藥 220 億美元，賺得盆滿缽滿。" 有專家就在社交平台上指出。
從目前看，Paxlovid 的進口與銷售被批準，是出于對人民群衆生命安全的考慮，讓民衆多一個選擇。
而從當前的市場需求來看，民衆對新冠特效藥的需求是切實存在的。不管是連花清瘟需求者，還是 Paxlovid 需求者，當務之急是能緩解買藥難、買藥貴，讓不同需求的人們，都能方便地買到所需要的藥。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浙東、王洋、孫園、林海、蘇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