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多年前的大年初一,我還在熱炕頭兒上酣睡。盡管外面鞭炮不斷,但是不影響一個嗜睡的人卧榻在床,穩如泰山。突然,院子裏的狗叫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衣下床并向外走去,隻見家裏的那輛快樂王子後面,停着一輛午夜藍色的寶來和一台寶馬 3 系。
當時的寶馬代号已經來到了 "F",路上跑得最多的也是 "F35"。那台車當時我不認識,隻覺得這台車看起來挺好看,但是沒有大屏幕,我不喜歡。但是外觀确實令我印象深刻。
從寶來下來的,是一個兩鬓斑白的老人。從那台白色寶馬下來的是一位中年人。它穿着松垮的西裝,脖子上挂着好幾串紫檀、菩提、佛牌之類的文玩。左右手分别是一個大金戒指和一個比硬币還厚的白色大扳指。兩隻手裏拎的什麽我記不清,似乎是補品之類的東西。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老人是我爺爺的老同事。那個中年人,我要叫他大爺。他們不是地頭蛇,它們爲人親和友好。我與他們的 " 友誼 " 也在一盤初一的蛋炒飯中迅速升溫。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台寶馬 3 系,是 E46。當然也越來越覺得它優雅、大氣。
一直想不通的是,爲什麽和我爺爺是同事,他們的家庭環境爲什麽會如此優渥。直到兩年之後,它們家又拆遷了。同時我也才發現,他們家其實挺還挺質樸。大爺開着的,還是那台 E46。看起來,它還是那麽新。
天不如人願,約莫在 2019 年。老爺子身患重症,長期昏迷不醒。大爺爲了照顧老爺子,辭去了家裏安排的工作。做起了老爺子的長期護工。誰成想,這一住就是三年。三年來,吃喝穿用能省則省,但藥一直是最好的。也正因如此,大爺從坐擁多套房産的 " 地主 " 變成了租戶。身上的文玩沒有了、金戒指沒有了、老婆也沒有了。還在的,就是醫院樓下的那台 E46。那台 E46,看起來還是那麽新。
2022 年初,老爺子與世長辭。這一天跟他們關系好的都覺得高興。再也不用受罪了,真的挺好的。後來大爺的臉色一天強過一天,狀态越來越好。哪怕沒有房子,也沒有了老婆。但是他怡然自得,偶爾也會開着那台 E46 來我們家看看。那台 E46,看起來還是那麽新。
那晚到家已經過了九點。一進家門,就看見了大爺和一個陌生女人。原來,那是我的新大媽,一個擁有一家規模不小的影視公司的新大媽。初次見面,談天說地。時近淩晨,他們才走。我看到他們一起走上了那台 E46。那台 E46,還是那麽新。
我問過大爺,爲什麽人生經曆這麽波折還是對這台車從一而終。他說這台 E46 實際上是二手車,但是它挺好開、挺優雅、很值得。初入手的時候狀态也不好,也是後來一步一步打理成這樣。大爺沒有兒女,這台車就是他的兒女。
他還說,雖然人生經曆不少的大起大落,現在不也好起來了嗎。人這一輩子,心态怎麽都要好,就像這台 E46 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