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InternetLawReview
上周開始的谷歌反壟斷美國庭審,表面上關注的是過去,即谷歌在過去 20 年裏與其他公司達成的一系列交易——美國政府等訴谷歌(U.S. et al. v. Google)一案的控方聲稱,谷歌非法花費數十億美元向三星和蘋果付款,以防止其他任何公司在在線搜索市場占得一席之地。
但實際上與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即将就壟斷指控對 Meta 進行的審判一樣,這場反壟斷訴訟的真正焦點在于 " 未來 ",它将有效地确立未來十年科技競争的規則——包括商業化人工智能的競争,以及我們還無法想象的新技術。
補充資料:US et al. v. 谷歌
美國司法部于 2020 年 10 月針對谷歌提起反壟斷訴訟,指控谷歌非法維持其在搜索領域的主導地位。幾個月後,來自 35 個州、波多黎各、關島和哥倫比亞特區的總檢察長小組提起訴訟,認爲谷歌濫用了其在搜索領域的主導地位。
該案的核心是谷歌與浏覽器開發商、智能手機制造商和無線運營商達成的協議,将谷歌用作其産品的【默認搜索引擎】。自提起訴訟以來,法院收到超過 500 萬份文件和 150 多名證人的證詞。
庭審于 2023 年 9 月 12 日在華盛頓聯邦法院進行,谷歌競争對手 Yelp 和微軟也派員出席。自 20 世紀 80 年代以來," 大公司受到不公平诽謗 " 的觀點一直主導着華盛頓,這次訴訟是幾十年來美國政府爲推翻這一共識而進行的最重大的嘗試。
開庭陳述中,美國司法部試圖表明谷歌長期以來一直試圖通過尋求協議成爲移動設備上的默認搜索引擎來排除競争對手;但谷歌公司表示,它隻是提供了一種優質的産品。
此案是美國政府和各州政府全面努力遏制最大科技公司的一部分。美國司法部已就谷歌的廣告技術提起第二起訴訟,該訴訟最早可能于 2024 年進入審判階段。
回顧美國反壟斷訴訟的曆史,一次又一次地表明:削弱壟斷者對市場的控制可能并不總能解決手頭的問題,但它可以打開封閉的市場,撼動整個行業,并在意想不到的領域激發創新。在沒有陪審團參與的情況下,主審法官阿米特 · P · 梅塔(Amit P. Mehta)如果能夠正确地判決此案,他将使整個科技界,甚至更廣泛的美國經濟受益。
通過反壟斷訴訟提升美國經濟的案例回顧
回顧 1984 年導緻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壟斷瓦解的反壟斷訴訟,檢察官當時的重點是降低長途電話的價格,給消費者更多的選擇。但更重要、更出人意料的是,對 AT&T 的拆分幫助啓動了上世紀 90 年代的互聯網革命,部分原因是公司更容易通過電話線開展業務,客戶也更容易将調制解調器連接到電話線上。
再比如,IBM 曾在 20 世紀 60 年代和 70 年代壟斷了大型機計算的市場,于是受到了私人和公共反壟斷訴訟的挑戰。當時,人們主要擔心的是在大型計算機市場上使用 " 霧件 "(vaporware)策略。但對幾十年後的今天産生重要影響的是,IBM 出于對被拆分的恐懼,将其軟件與硬件分開,這創造了一個軟件作爲獨立産品銷售的市場,随着時間的推移,甚至催生了一個如今價值數萬億美元的産業。在個人電腦剛剛興起的時候,這場訴訟也削弱了 IBM 的實力,卻使蘋果和微軟等小型新貴受益。
補充資料:" 霧件 "(vaporware)策略
在計算機行業中," 霧件 "(vaporware)通常是指某種技術或産品(硬件或軟件),在面世之前大炒特作而備受關注和期待,可是實際上卻一拖再拖隻聞其聲不見其影,甚至根本無法買到。該詞的使用範圍已擴大到包括汽車等産品。
該詞通常具有諷刺意味,也是互聯網行業的一種營銷策略——幫助企業阻止客戶轉向提供更多功能的競品。1990 年,七家大公司發布了一份報告,稱他們認爲 " 霧件 " 損害了行業的信譽。美國指控多家公司發布 " 霧件 " 違反反壟斷法,但很少有公司被判有罪。
谷歌也曾受益于對微軟的反壟斷
正如上述曆史所表明的那樣,技術進化的道路幾乎是不可預測的,我們不太可能确切地知道,針對谷歌的判決将爲哪些新的創新形式騰出空間。但我們确實知道,由于壟斷者爲自己保留太多餘地,壟斷往往會扼殺創新,所以迫使壟斷者退讓會對創新與經濟發展産生積極的成果。
谷歌創業成功的故事是另一個反壟斷的好案例。
谷歌曾是一家擁有偉大産品的小型初創企業,同時也是聯邦政府幹預的受益者。谷歌最初的運營依賴于微軟的 Internet Explorer 浏覽器,該浏覽器在 21 世紀初占據了大約 95% 的市場份額。但微軟在 IE 浏覽器上默認運行自己的搜索引擎—— MSN 搜索(後來更名爲 " 必應 ")。對谷歌來說幸運的是,司法部的反壟斷訴訟差點導緻微軟破産,谷歌的産品才有了更多機會。最終,谷歌搜索擊敗了必應,部分原因是它有更好的産品,但同時也因爲它面對的不是令人無法擺脫的微軟,而是一個在聯邦監管下運作、被削弱和受到處罰的微軟。
谷歌壟斷威脅人工智能發展
如今,谷歌既對開發 ChatGPT 的 OpenAI 等公司的大型語言模型技術感興趣,也受到了威脅。谷歌已經在人工智能研究上投入了數十億美元,包括開發自己的聊天機器人巴德(Bard),最近還匆忙将數十項人工智能功能整合到自己的産品中。
但作爲一家規模龐大、地位穩固的公司,谷歌當下的劣勢在于,它需要保護現有的收入來源,并讓投資者、客戶和廣告商滿意。谷歌在确保人工智能不會破壞或摧毀它的現有業務方面,具有更強烈的動機和動能。
上周在華盛頓的審判中,美國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作爲控方明确表示,谷歌在過去十年中利用其金錢和權力扼殺競争,向蘋果(Apple)和三星(Samsung)等公司支付數十億美元,讓谷歌成爲它們手機的默認搜索設置;蘋果甚至還同意不涉足谷歌 " 處理搜索查詢 " 的業務。
這就是爲什麽梅塔法官應該強迫谷歌出售其 Chrome 浏覽器(該浏覽器占有大約 63% 的市場份額),并禁止該公司與蘋果和安卓手機的操作系統達成 " 違約支付 " 協議。否則,谷歌定會用現有的财力和 Chrome 的市場占有率,來确保任何人工智能領域的競争對手都不如谷歌産品那樣成功。
美國政府反壟斷的意義
實際上,針對谷歌和 Meta 的反壟斷案件是一種獨特的美國産業政策形式。有些國家選擇補貼他們的科技壟斷者,但美國的實踐卻表明,削弱壟斷者的主導地位可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這樣做還有助于遏制美國可能最不受問責的權力形式——大企業權力,這種權力有時可能對人民治理(rule by the people)的理念産生威脅。筆者曾爲拜登政府制定科技競争政策工作了兩年,這是拜登政府大力遏制大型科技公司力量的部分原因。
最終,反壟斷法最重要的功能是重新平衡經濟力量,遏制資本主義經濟不可避免的過度行爲。科技行業容易出現壟斷,但曆史表明,隻要給予正确的推動,它們就能産生非凡的生産力。起訴谷歌的目的不是爲了傷害谷歌,而是迫使它爲下一代技術專家和他們的夢想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