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哪吒
編輯 | 烏蠅歌
小風小浪原創出品
宋慧喬新劇《黑暗榮耀》第二季,這兩天攻占各大社交媒體。
上線當天,14 萬中國網友在豆瓣打出 9.3 分,評分比第一季還高。
還沖上了網飛電視劇全球榜第二。
作爲一部複仇劇,它真正做到了 " 爽 "。
女主角摘掉了以往烙在女性身上的聖母光輝,殺伐果斷,步步爲營。
複仇進行到底,不留一絲任何仁慈或和解的戲碼。以眼還眼,以命償命。
反派内鬥相互攻擊,最後要麽進監獄,要麽活埋水泥地。
霸淩頭子女二,被折騰到崩潰,精神狀态能跟瘋驢子比肩。
女主複仇狂,反派是梗王,全劇熱鬧又輝煌。
熱鬧之餘,有點唏噓。
踩中觀衆爽點的劇情大廈,都建立在被掏空的内核之上。
你以爲《黑暗榮耀》講的是底層女主打破階級壓迫,報複反抗。
弱者反抗的母題,卻被偷換成了 " 強權互毆 "。
把劇名擴充至《複仇之仇人都是傻子,愛人幫我驅走黑暗獲得榮耀》,或許更便于展示劇中複仇主體的錯位。
女主需要依靠強者、倚仗他者的錢權才能完成自我救贖。
一種新瓶裝舊酒的瑪麗蘇式表達。
由宋慧喬飾演的女主,小時候遭到校園霸淩,被直發棒燙得滿身瘡疤。
幾年後她攢錢歸來,誓要讓曾經欺負她的五個小卡拉米付出血的代價。
滾燙的直發棒,接連烙印在受害者身上。
霸淩者手裏的直發棒,某種意義上是加持着錢權、老師默許持有的權杖。
《黑暗榮耀》第一季,重點展示的是強者對弱者的惡與壓迫。
尖銳的階級矛盾,底層人的自強自救 ......
第二季中底層複仇的方式,居然是羅曼蒂克式的逆天改命幻想。
接到女主電話的反派們,各個失了智似的張嘴,大喊。
不得不承認韓劇很會造梗,反派們弱得可憐。
在網友的二創世界裏,他們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搞笑惡人天團。
滑稽的另一面,則是他們沒由來的集體降智。
在基建、宗教、媒體等各個領域握着發聲話筒的惡人,控制不了起初形單影隻的女主。
受到一點點威脅就跪地求饒,恨不得排隊舉着号碼牌給她提供線索。
一邊是手無圍攻女主之力的反派。
另一邊則天降神兵,來了一幫給女主開金手指的工具人。
女主想學圍棋。
于是集圍棋愛好、錢權資源、醫術本領、善良婆婆于一身的男一閃亮登場。
辭職追到她的城市買房,隻爲當她的劊子手。
文能買财大氣粗買殡儀館,争取女二殺人鐵證;
武能駕着黑色賓利出現,幫女主解圍脫險。
另一個工具人男二,心甘情願被利用,幫她完成雙殺還要祝她幸福。
第一部所構建出的 " 畸形 ",即資源向着強者傾倒的局面,在第二部沒有做出任何解答。
結局是女主大仇得報,壞人遭到制裁。
而造成霸淩本身的不平等結構,沒有産生任何動搖。
不否認女主爲了提升自己做了很多努力。
關鍵邏輯鏈條的閉合,大多需要借助精英、騎士乃至怪力亂神完成。
殺人、僞造證據、從複仇局中全身而退,歸咎于女主的 " 人格魅力 "。
更殘酷的是,現實中那些常年遭受肢體、言語暴力的人,身上所謂 " 魅力 " 早就随着自信心的毀滅而消失殆盡。
得不到财閥富豪的頂級助力,他們又如何在黑暗中摸索追尋榮耀的途徑?
底層受害者真正的境遇,成了懸而未決的空談。
《黑暗榮耀》沒能展示的真實霸淩與艱難反抗,被安排在了戲外。
第二部上線後,就有當年留學菲律賓的人爆料,導演安吉鎬有過校園暴力行爲。
安吉鎬先是否定,後通過律師代理人承認暴力行爲。
代理方宣稱:先前否認校暴是 " 怕事情被歪曲 "。
攥着話筒,面向龐大觀衆,擁有法律支持和團隊人脈的人,聲量就是更大。
各種教育畫本、心理輔導常說,面對校園暴力要說 " 不 "。
諷刺的是,那些在心智或發育水平、話語權或階級地位占上風的霸淩者,才有說不的權力。
他們還能通過代理人,巧舌如簧轉變态度。
跟劇裏女二死不承認的态度如出一轍。
也完美迎合應了男二對女二的勸告,找個律師比什麽都重要。
導演對霸淩的解釋是,有人嘲笑他正在上初二的女友。
于是高三的安吉鎬就帶着十幾個人,對女友的同學進行群毆。
結合男女雙方高三和初二的年齡差,女友适時的發聲也耐人尋味:
同學的玩笑 " 并不至于被圍毆 "。
如今受害者因爲網上的發帖,遭到導演粉絲更嚴重的網絡暴力。
而施暴者所拍的反校園霸淩電視劇,将在網飛的運作下持續播出。
大多數霸淩者,不會受到正義的審判,忘掉了自己曾經是造成慘劇的一環。
甚至過着較常人更順利如意的生活。
因爲在校園裏,霸淩就是他們提前适應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實驗課。
無論直發棒燙在皮膚上,還是烙在心裏。
受害者則是這場大型暴力實驗裏,被随意抛棄的小白鼠。
劇裏其實有反抗失敗的案例。
隻不過受害者淪爲正反派博弈的籌碼和工具。
受害者的聾啞母親,能做的隻有等待。
熬到施暴者意外離世,用盡了全身力氣朝遺像扔出一把泡菜。
連複仇用的武器都是窮人專有。
嘗不出食材原本滋味、沒有實質殺傷力的腌菜,卻也是她能用到的最狠辣武器。
随後聾啞的媽媽,繼續在陰暗潮濕的犄角旮旯住所中生存下去。
很無力,但這就是不添加羅曼蒂克的真實結局。
《黑暗榮耀》的編劇金恩淑,因爲女兒的一個問題寫了這部劇。
" 被打和打别人,哪個更讓人心痛?"
第二部播出後,編劇給出了答案。
在我的立場上,如果被别人往死裏打,是有解決方法的。
因爲我有可以把受害者拖向地獄的财力。
但我們劇中的東恩(女主)無法這樣,這個世界中的東恩也幾乎都不能這樣。
無法遇到像我這樣有錢的父母,沒有這種家庭環境。所以我想爲這些人加油打氣。
因爲現實非常地相反,所以我很是努力,讓東恩的複仇往成功的方向走。
出于編劇美好的願景,女主按照編排,複仇相當順利。
而劇本中女主反抗霸淩的 " 成功方向 ",依然是 " 财力 "。
這也是另一種現實,不靠财閥、沒有錢權的窮人是無法戰勝霸淩的。
有些遺憾。
明明在 2017 年的世界女性論壇上,編劇金恩淑說她将 " 塑造一個不依賴财閥而獨立行動的女性。"
打開這部 9.3 分的高分作品,看到的卻是披着獨立女性外衣的瑪麗蘇叙事。
劇外用錢擺平一切的殘酷現實,和劇裏的幻夢形成了微妙的對照組。
大多數正在遭遇暴力、壓迫或苦痛的普通人,沒辦法像諜戰宮鬥似的把一個心眼掰成八瓣用。
一邊疲于應付欺淩,一邊還要維持生活。
全劇最打動人的拉扯與牽絆,不是女一男一男二之間下棋博弈的感情線。
而是在最後,女主和房東兩個想要投海輕生的人,在海浪裏達成了挽救生命的交流。
女主從背後死死拉住房東。
逃向岸邊後,房東用手捂着女主沒穿襪子的腳。
" 水太冷了,等春天到了再死吧 "。
盡管浸了冷水的毛衣會越來越重,拖着人沉向水底,盡管冬天很冷。
真底層的生存法則,就是湊活活着,等待春天的降臨。
蔬菜瓜果米面油,這也是寄托和救贖。
《黑暗榮耀》是編織給普通人的望塵莫及的夢。
但下沉到每個個體的生命裏,有夢總比沒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