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新的一天。
我在早晨七點半起床。用了半個多小時收拾行李,然後又花了半個多小時趕到高鐵站。預想中高鐵站人擠人的情況并沒有出現,我花了十幾分鍾就完成了排隊安檢。
站到檢票口的那一個瞬間,支撐着我返鄉的精神似乎被一瞬間抽離了,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被我刻意忽視掉的病痛開始襲擊我,面對着僅僅數個小時的返程時間,竟生出了 " 要不今年就算了 " 的念頭。當然,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檢票口的催促給打斷了,四個小時後,我到達了目的地。
家鄉沒多少變化。我也沒有。
然後,然後就是現在了。我依舊感到寒冷,喉嚨也有些不适,肩頸部的肌肉莫名疲乏。電視屏幕上有幾個我不認識的人在唱歌,窗外的煙火聲穿透了緊閉的落地窗,我抱着電腦蹲沙發的一角,開始敲出這些文字。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當然,慣例還是要的——在這裏,我謹代表 3DM 原創的所有作者,祝你新年快樂。我們将會迎來新的一天,迎來新的一年,也許會有新的難過,也許會有新的糟糕,但無論如何,新年快樂。
借着這個機會,我也想分享一些同樣普通的一天給你。它們來自去年一直陪伴着你的各位作者——請相信我,這些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Haine:
花了半天的時間,先去了趟西安見了個人,又花了半天的時間,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新疆。
說實在的,每年我都帶着些許對 " 變化 " 的期待回到這裏,但每每都是失望。這裏的每一年好像都在招商引資,遮擋網與腳手架總是随處可見,可竣工的建築卻始終是稀缺貨。而政府也在日複一日地宣傳着人才儲備,各領域精英落地送房……可人都去了哪裏呢?老一輩被教育着守望相助,大家都來參與西部大開發;我們這一代人又被教育着要走出邊疆,盡量去大城市裏長長見識,好像生下來便是爲了離開這片土地,逃離他們花了半輩子建設起來的地方。
你也走,我也走,隻在過年回來看看—— " 沒什麽變化啊 "。
中等偏下:
三分鍾前,微信群刷出條銀河老師的消息 " 整點新年祝福 "。因爲剛點完他發的紅包,所以我不能裝作沒看見,于是準備找個以前過年時的新年記錄重置一版 " 意思意思 "。
好巧不巧,我翻到了二〇一九年二月四日的 " 新 " 年記錄,我看見五年前除夕夜的記錄 " 現在是舉國歡慶的時候……本不該煞風景……此刻陪在我身邊的爺爺奶奶總有一天會離開我……我早就知道……撲到被子上哭 "。
五年過去,爆竹聲還在窗外,夜幕還在閃,我不想煞風景,但又想誠實些,就沒選大冒險。
五個小時前,陽光猛烈的時候,我陪我爸在河沿邊給一個月前離開的奶奶燒紙,燒紙之前,我很想她,所以很難過,燒紙之後,我還是很想她,所以還是很難過。
伊東:
沒什麽出息的新時代青年,從來不喜歡過年,在離開上海和日常生活習慣的日子裏,你能做的無非就是陪長輩聊聊天和坐在電視前面劃手機。
隻是這件事情本身好像也沒有以前那麽讨厭了,挺奇怪的。
阿姨王麗:
今兒是除夕,窗外是暌違已久的爆竹聲。
對常人來說,這是辭舊迎新的序曲。但對我來說,這也是 " 午時問斬 " 前的 " 追魂炮 "。
上學時,我在飯桌上是親戚們的話題發動機:四級過沒過、工作找了沒。
如今,如親戚所願,四級考過,工作順心,但幻想中的輕松卻沒有如約降臨。而親戚們的 " 拷打 " 竟也随着時間變換而變換:能掙多少錢、有沒有女朋友……
我又能做些什麽呢?無非是把 " 在備考了、在努力找了 " 換成了 " 在努力掙了、在努力擁有了 "。
順便狠狠咬一下筷子頭,暗暗發誓:" 等着吧,等我老了,你們兒女也得遭老罪咯。"
子鯉:
又是一年除夕,和往常一樣,在廚房裏跟我爸兩人合作,做出來了一桌年夜飯。
人們常說在山東男尊女卑,其實也不盡如此。我的家鄉淄博前陣子因爲燒烤火了一把,但在此之外,不怎麽爲人知的是,作爲較早實現工業化的國内城市,淄博在男女平等方面算是相當有建樹,男人下廚并不是什麽稀罕事。
于是,在坐着歇了兩個小時之後、在足夠的若有所思之下,我媽給我提了一個問題:" 出門在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是什麽?"
我的腦子裏閃回了一年以來經曆的所有瞬間,回味了嘗過的所有酸甜苦辣,最後,答案脫口而出:" 最好吃的是完稿之後點的漢堡,最難吃的是加班時候點的漢堡。" ——吃漢堡隻需要動用一隻手,不影響操作鼠标,所以漢堡就成了我日常吃得最多的東西之一。
謝天謝地,今晚不用再吃漢堡了。
泥頭車:
從沒想到過,這個年三十,我最大的敵人不是催婚的長輩,不是親戚家的熊孩子,也不是下不去的酒桌。
被灌得滿臉通紅的我躺在沙發上,被親戚家發情的白泰迪瘋狂騎跨。
或許去年就該讓親戚找個獸醫,把它的籃子狠狠割了。
海星罐頭:
難得的休息日。
回家過年對我而言,就像是某種意義上的合法封建殘餘聚會。在這段時間裏需要對舊時代的東西負責,或者準确點說,妥協。我很難會在其他時間裏,與一些比較老舊的思想産生如此激烈的碰撞。
但今天是個例外。
按照我這裏的習俗," 年夜飯 " 一般都是在中午吃。所以爲了合乎禮儀,我需要在上午短短的 4 個小時内,奔波往返于城鄉間,連着享用兩頓飯。這對參與者的體力和胃量都是巨大的考驗。
等吃完 " 年夜飯 ",大人們除了癱坐在家裏聊天打牌,也不會有其他想法了。
而我,也可以擺脫一些必要的 " 職責 ",盡情享受獨屬于我的時光——比如說,好好地享受一會兒遊戲。
ROOT:
大年三十這天回鄉下老家祭了祖,吃了年夜飯,照例在土竈邊烤了火,在院子裏放了煙花,雖談不上把節過得多麽隆重盛大,但該有的都有,也挺好。放假前的某天我曾突然回憶起過老家的村子,于是今天特意去故地重遊了一番。想來也有十幾年沒有走過那些老路了,去看了小時候的幼兒園,小學,如今它們都變成了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的樣子,有些是煥然一新,有些則早就破敗,但這些對我來說也無關緊要,也許下次再經過這些地方,又得是十幾年後了。
Marvin:
房子之間用臭水溝連接,鎮政府在鐵皮房裏辦公,空氣裏是雞屎與煙塵的混合味道,我在磚白瓦亮的祠堂裏給不知是誰的祖宗上香。不同的人供在相同的四座祠堂裏,其中有一座供着我和我父親的牌位,以前普度衆生才能享受的生祠,現在隻收你四千塊。
剩下的時間在被說又胖又矮、催婚、催生中度過。回到家裏,我在廁所洗澡拉屎,享受着不被任何人打擾的甯靜時光,出來之後家人們年夜飯已經吃了一半,我母親看到我第一句話是:" 你沒救了。"
太空熊:
昨晚和老爸喝米酒,幹到淩晨一兩點。上床點開 B 站,看《星河戰隊》,大概武士蟲捅穿戰地記者那兒,突然昏迷。醒來,去親戚家吃了頓飯,然後在這個陌生的村子裏逛了逛。不記得這裏原先什麽樣,但總覺得沒有現在這麽小。剛回爺爺奶奶家,晚飯吃了一鍋雞汁年糕湯。煙花在很遠的地方爆炸,天邊隐隐約約地閃爍。我爸問我,放不放?我說,算了。
銀河正義使者:
這就是我們的一天。
對了,今天返程的高鐵上我看了會書,分享一些給你:
世上太需要荒唐了。這世界就是靠荒唐支撐起來的,要是沒有荒唐,世界隻是一潭死水。
無論如何,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