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經我認為工作是一份事業,如今我想工作隻是一份工作,我也很難再有動力去做職業規劃。在大海當中航行,個人意志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風往哪邊吹,船長怎麼想。"
這個春天,一年被裁了 2 次的陳靜終于找到了新工作。
失業像一場漫長的命運搏擊,有很多次機會,眼看着要擊倒對方,又突然被當頭一棒,唯有等待時間過去,在關鍵的時刻出拳、争取勝利的機會。
據國家統計局,2022 年,受疫情散發多發的影響,個别月份城鎮調查失業率出現了階段性上升,高的時候達到過 6.1%,12 月份回落到了 5.5%。
随着疫情影響逐漸從生活中淡去,這些失業人員的工作回歸日常了嗎?這一段時間的被動停駐,對他們意味着什麼?
" 一年被裁 2 次 "
1 月 30 日,陳靜走進新公司,在新的工位擺上她的手辦。1 個多月前,她剛剛把它們從上一家公司工位收走。
入職第一天,手辦先上班。圖 / 受訪者提供
過去一年,做互聯網産品運營的她經曆了 2 次裁員。上半年是她工作了 5 年半的互聯網大廠,下半年是她剛入職 5 個月的另一家互聯網企業。
危機從 2021 年下半年便初見端倪。
彼時,她所處的業務線線下活動開展不順利。2022 年 5 月,領導在群裡通知了裁員的消息—— " 有兩個選項,轉外包或者拿離職大禮包走人,前者意味着月薪持平、年終獎縮水、轉換 base 城市,沒有賠償,所以我們都沒有選擇這條路。"
第一次被裁員,陳靜 last day 的朋友圈。圖 / 受訪者提供
幾個月後,同樣的事情再次上演——第二家公司的重要分管領導離職,她所在業務線被公司戰略性放棄," 隻保留一小部分技術崗位,我們運營部門全部走 "。
這一次,陳靜早有預見:" 我不在核心業務線,我做的産品屬于公司内部員工使用、内部支撐的一個崗位,如果企業要降本增效,它肯定會從這種産品進行縮減。"
第二次被裁員前,陳靜用照片和油畫棒記錄了工位外的黃昏。圖 / 受訪者提供
有着相似經曆的還有做品牌公關的李想,她在 2022 年 4 月被一家互聯網文娛類企業裁員。
去年,這家企業同樣經曆了線下活動推遲,李想自己也經曆了兩次小區封控。封控後返崗時,企業就向她提出了解約或者降薪," 我知道隻要答應了降薪,後期是很難恢複的,因為沒有辦法約束,所以我選擇了離職 "。
做調研崗的張松柏,也分别在 2022 年 9 月、2022 年 11 月被一家互聯網教育公司、房地産企業旗下科技公司裁員。
失業的場景各不相同,原因卻是相似的——公司戰略調整、行業大環境改變、企業業績不佳 …… 市場這隻巨獸抖一抖身子,無數附身其中的人就會像它身上掉下的毛一樣被迫漂流。
" 為了找到工作,我故意打扮得中性一些 "
留給成年人失業的喘息時長可能很短。
尤其是陳靜這種有房貸的壓力、先生也幾乎同時期失業的情況。這也是她倉促入職又再次被裁的原因之一。
但找工作的困難,還是超過了她的想象。
作為一位資深互聯網人,以前隻要她在招聘網站上更新一下簡曆," 一天就能接 10 個獵頭電話 "。
2022 年開始,她明顯發現基本上不會接到獵頭的電話," 即使接到了,一找認識的人打聽,這個崗位其實處于鎖定狀态,在裡面的人也幹着好幾個人的活兒 "。
圖源:《我,到點下班》劇照
互聯網行業大裁員,那轉型去傳統行業?陳靜不是沒試過。
在找工作的幾段時間裡,她面過通信類企業、大型建築企業、房地産企業、銀行等金融企業等幾十家傳統企業,但因為長期在互聯網行業,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和适應傳統企業的招聘方式。
" 它們很多會有筆試,考行測題,我不理解為什麼一個工作十年的人要做這種題來證明我的業務能力;這些企業我大多數一輪遊,也有進入終面沒有被選擇的,或者幾個月後又來找我但需要我重新從第一輪筆試開始的 …… 這些規則都不透明,與我熟悉的‘業務— HR — leader ’的互聯網企業面試流程大不相同。"
過去這段時間李想的招聘軟件界面(局部)。圖 / 受訪者提供
李想購買的招聘軟件會員。圖 / 受訪者提供
求職者們都有共識,那些未讀的簡曆、那些快到手卻沒有回音的 offer,歸根結底是崗位供大于求了。
企業招聘崗位縮減,當 1 個崗位有 10 個人進入終面,另外 9 個人就會進入焦慮的等待。即使陳靜曾準備适度降低薪酬,對企業的誘惑力也不大。
崗位少,換行業的壁壘難跨越。雪上加霜的是,過去三年許多面試以視頻形式進行," 有些公司直接沒有提到說線下面試,即使我就在那座城市 "。
張松柏便是如此,她原計劃從北京到上海工作,但到了上海發現不需要線下面試。隔着網絡,企業與求職者的了解程度是否與線下面試等同,也不得而知。
同時,女性求職者還會因為大齡單身遇到隐性的困難。
李想已經習以為常—— " 我從 27 歲開始,面試官就會明确地問我婚育的打算了 "。随着被問得越來越多,她在去年求職過程中,計劃把這個問題 " 解決 " 掉。
客觀上自然是不能 " 解決 " 的,她做了形象改變:" 我留了超短發,直接抹掉妝容,再加上比較中性的打扮,真的有效,反正别人一看就不太好意思問我這個問題。"
李想用虛拟圖示意的改變造型前與後。圖 / 受訪者提供
" 我接受了,有一天我不是白領 "
因為 " 被裁員—短暫入職—又被裁員 " 的經曆,求職者們的完美簡曆被打破了。
陳靜已經沒有力氣在乎:" 曾經我認為工作是一份事業,如今我想工作隻是一份工作,我也很難再有動力去做職業規劃。在大海當中航行,個人意志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風往哪邊吹,船長怎麼想。"
得知被裁那天,陳靜的先生給她買了個糖葫蘆。圖 / 受訪者提供
張松柏原本是 211、985 碩士學曆,第一份工作做了五六年,也有漂亮的經驗," 但現在我的穩定性會被質疑,一方面是因為我的年齡劣勢——我已經 30 歲,一方面是因為有了兩段被裁員的經曆,但其實都是被動地換工作 "。
更令她感到疲憊和危機重重的是:" 企業并不能接納一個 30 歲的人,隻有 26 歲的技能,拿基于這個技能的薪資,不帶團隊也不做管理,它隻想你一直高速成長——這真的健康嗎?"
她渴望有一個地方 " 苟着 ",但不知道是否真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李想一邊求職一邊做了許多兼職:電影院場務、酒館打酒師、護膚品檢測志願者 …… 這些 " 工作 " 和日常健身緩解了她 90% 的失業焦慮,也覆蓋了她每月水電房租開支。
" 兩年,我月消費從 1 萬 + 元縮減到了 2000 元。"
李想 2022 年的健身記錄和影音記錄。她一邊兼職一邊做人間觀察,在酒館認識了很多文藝工作者,在電影院見到了吵架離場的情侶,也第一次經曆了假期三倍工資,還見證了電影院上座率恢複的曆程 …… 圖 / 受訪者提供
" 我還坦然地告訴朋友們,我在電影院兼職。" 她至今未找到工作,也做好準備,如果回不到 " 腳踩高跟鞋,在高大上的寫字樓上班 " 的日子,就接受自己成為一個電影院的服務員或者便利店的工作人員。
對于沒有房貸、消費不高的她來說," 白領隻是标簽,重要的是生活的樂趣 "。
随着 2022 年年底防疫政策調整,生活回到了日常。1 月中旬,某招聘平台的一份問卷調查顯示,55% 企業将于 2023 年擴大招聘規模。
這個春天,張松柏進入一家做線上會議産品的互聯網公司,崗位仍然是調研;陳靜也入職了一家做基礎運維(計算機服務器維護)的企業,崗位仍然是産品運營。
一切都好像沒變,一切又好像變了。
應受訪者要求,陳靜、李想、張松柏均為化名。
《智聯招聘報告:55% 受訪企業 2023 年将擴大招聘規模》
《2022 年我國民生保障有力有效 就業形勢總體穩定,居民收入增長與經濟增長基本同步》
作者 | 斯通納
編輯 | 王中中
校對 | 賴曉妮
排版 | 鄭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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