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斯在 boots 的實驗室裡親自試藥 圖源：elpais.comli
這兩天布洛芬紅了，大量網文也把布洛芬發明者亞當斯腦補成了 " 放棄專利造福全人類 " 的偉人。真相是：亞當斯不是什麼聖人，也從未 " 放棄 " 過布洛芬專利。
用今天的詞語來形容，亞當斯的人生起步恐怕近乎于一個标準意義的社畜。斯圖爾特 · 亞當斯（Stewart Adams）于 1923 年出生于英國北安普敦郡拜菲爾德鎮一個并不富裕的家庭，有兩個哥哥及一姐一弟。他的父親是一名鐵路職工，母親曾經擔任當地婦女協會主席。亞當斯讀書讀到 1939 年（15 歲時）辍了學，是否由于家裡面缺錢不可考。然後他就開始在諾丁漢森林的博姿（boots ) 連鎖店中做了三年學徒，這是一家當地傳統的藥物和美妝連鎖店，并在那裡成長為一名藥劑師。
體驗一下你準備去街角的老藥店上班 圖源：bbc.com
這個過程中，他對醫藥科學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博姿便資助他在諾丁漢大學進行藥學的學習。他于 1945 年取得本科學曆，然後又回到公司進行科研工作。當時他從事的是青黴素研究項目，也因此沒有服兵役，因為征兵辦認為讓這個書呆子繼續研發青黴素比去打仗靠譜。
為了能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他于 1950 年返回高校，借助英國皇家醫藥學會提供的 600 英鎊獎學金，攻讀利茲大學的藥理學博士學位。這是一個有點小追求的員工不斷在公司鼓勵下升級職業技術的故事。
1952 年，他完成學業，重回博姿公司的研發小組。那一年他 30 歲，風華正茂。然而接下來的近十年幾乎是他職業上一無所獲的日子。這跟他從事的研發項目有關。二戰後，阿司匹林作為一種抗炎、鎮痛、解熱的特效藥，在商業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 1897 年問世的老牌明星阿斯匹靈必須在非常高的劑量下使用，常導緻患者出現過敏反應、出血和消化不良等副作用。
不明覺厲，非甾體抗炎藥諸強分子式 圖源：alarmy.com
因此 1950 年代，阿斯匹林在英國和全世界逐漸失寵了。無數公司都夢想搶先一步發明出能替代阿斯匹林的 " 超級藥物 "。亞當斯博士和助手在諾丁漢郊區朝九晚五地搞了 6 年，天天與小白鼠們打交道，合成了近千種化合物，結論就是沒有一種比阿司匹林更有效、更安全。
好在全世界其它團隊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直到開始研究一個名叫苯基丙酸家族的化合物，亞當斯和人到中年的小夥伴們才終于搞出一種叫 " 對異丁基苯異丙酸 " 的東西，發現了曙光。經過在人和動物身上繼續進行的數千次實驗，最終的産品藥效是阿司匹林的 3 倍多，副作用也小多了，居然還能治發燒。這就賺大發了。
坊間不少故事是這樣寫的：亞當斯由于一次醉酒而意外發現了布洛芬。其實這次醉酒也沒有那麼偶然。不是每個藥物學家都有責任把自己當試驗樣本，但亞當斯有一個理念：" 我從來都認為，在他人服用藥物之前，自己應該是第一支藥物的服用者。" 布洛芬的若幹預計療效中，有一種是治療頭疼。所以有一天早上亞當斯因為宿醉頭疼欲裂，而當天又有一場重要的學術演講，他就毫不猶豫地把剛合成好的藥物灌下去了 600 毫克。幸運的是，他發現腦子變得很清醒。這應該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吃自己發明的藥。
1962 年，公司把布洛芬定名 "ibuprofen"，正式申請了專利。" 布洛芬 " 的發明讓 Boots 公司大賺一筆，從一個街坊老店變成了全球聞名的醫藥集團。據《華盛頓郵報》2019 年的報導，亞當斯與開發夥伴在 1962 年獲得專利後從未賺到一分錢。
網傳舍利取義的亞當斯 圖源：invent.org
簡單來講，亞當斯發明布洛芬是一個職務行為，知識産權歸 Boots 所有，但亞當斯和夥伴仍然具有 " 發明人 " 的署名權。所以并不存在 " 放棄 " 的問題。不管網文作者們有多想創造一個放棄自己利益造福人類的聖人。
事實上，亞當斯開玩笑表示，除了 " 布洛芬 " 使用者之外，他可能是公司裡唯一一個因 " 布洛芬 " 賠錢的人。因為他當時為了申請專利，還為公司支付了 1 英鎊的專利費，且 Boots 公司也忘了給他 " 報銷 "，或許是他自己忘了填發票。此時，距他開始研究 " 超級阿司匹林 "，已經 10 年。
制藥行業是一個很耗命的行業。1962 年取得專利後，公司申請了 7 年，才在 1969 年取得英國的許可，将其列為風濕性疾病的處方藥。又過了 5 年，美國也批準以處方藥銷售。這是亞當斯一生最高興的時刻，" 能讓布洛芬獲得英國和美國——這兩個世界上最嚴格的藥品監管國家的認可，是我想實現的目标！"
布洛芬作為非處方藥的銷售廣告 圖源：nottinghampost.com
到 1980 年，布洛芬成為英國排名第一的抗炎藥。取得 " 處方 " 藥銷售許可的 14 年後，即 1983 年，布洛芬在英國才被批準以 " 非處方 " 藥。這意味着，布洛芬終于可以投入市場銷售了。美國翌年也批準為非處方藥。如今，布洛芬已經被世衛組織列入 " 基本藥物标準清單 "。
專利期過後，布洛芬在各國生産，名字不盡相同。全世界有數不清的布洛芬品種，但主要成分一直未變。大家都愛這款物美價廉的退燒鎮痛消炎藥。
Boots 公司仍在以 8.99 英鎊一盒銷售原版布洛芬 圖源：boots.com
1983 年，亞當斯從博姿公司的藥理科學系主任的職位上退休。從他 16 歲時為公司打工算起，亞當斯一共為 Boots 幹了 45 年。亞當斯和全家直到老年也一直住在諾丁漢市郊外。每當他頭痛時，他會像普通人一樣去藥店排隊購買 " 布洛芬 "，仔細聆聽店員對他講解用藥須知，雖然他自己就是發明這款藥物的人。
2013 年 9 月，布洛芬的研發受到英國皇家化學會的獎彰，并将與研發有關的兩處建築挂上藍色牌匾标識。
拿獎了，亞當斯博士笑得合不攏嘴。 圖源：bbc.com
在諾丁漢生物科技園（原實驗室所在地）的牌匾寫道：
" 表彰斯圖爾特 · 亞當斯博士和約翰 · 尼科爾森博士在此完成的研究創舉；從博姿公司的研究部門，到無數患者的痛苦緩解，隻感謝這一偉大的發現。"
曆史需要的并不總是天生偉大的人物。
有時候你隻需要一份穩定的職業。如果運氣夠好的話，再加一點對自己工作的喜愛。
亞當斯于 2019 年 1 月 31 日在皇後醫學中心去世，享年 95 歲。
作者：框舅 I 編輯：框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