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種衆所周知的原因," 同性 " 這一類型在内地電影界一直處于空白領域。
除了 21 年上映的《緝魂》《秘密訪客》《盛夏未來》采取了暗線打 " 擦邊球 " 的方式來呈現:
前兩者有對騙婚和代孕的批判,後者則是在青春期裏朦胧的性取向探索。
15 年《烈日灼心》中鄧超那驚天激吻,算是近十年來大銀幕上最大同性尺度。
而今天要講的這部電影,有網友說,清水到來廣電都能夠過審— —
《赤腳鳴聲》
裸足で鳴らしてみせろ
日本新人導演工藤梨穂的長片處女作,入選了鹿特丹國際電影節。
豆瓣評分 7.7,在一周口碑電影榜上排名第七。
大家總是打趣,男同和女同的愛情,一個發生在夏天,一個發生在冬天。
《赤腳鳴聲》的故事就發生在一個烈日炎炎的夏季。
大學生直己中途辍學,在父親的廢品回收公司上班。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開着輛破舊的二手車到處逛,車頂的喇叭會傳來一遍遍的回收廢品聲。
某晚直己在開車回家的路上,遇見了在遊泳館和他聊過天的男生,槙。
槙的身邊還坐着位失明老人,美島。
直己捎了他們一程,美島則在車上講起了她年輕時出國旅遊的經曆。
生活百無聊賴,再加上直己喜歡的女生即将出國,直己決定和槙成爲朋友來打發時間。
美島雖然是盲人,但卻有個愛亂跑的毛病,好巧不巧的就摔傷了腦袋住進醫院。
在病床上美島向槙坦白:那天在車上說的出國旅遊都是她編造出來的,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日本。
她把一張存折交給了槙,希望能替她完成周遊世界的夢想。
等到直己再來醫院看望美島時,美島正在聆聽錄音機裏槙的聲音,他說已經開啓了環球旅行,第一站是中國台灣。
然而槙和美島一樣也撒了謊,直己撞見了他在收集腳踩沙子的聲音,美曰其名 " 在撒哈拉沙漠散步 "。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一起收錄各種音效,裝作正在國外遊玩,再放給美島聽。
于是接下來,觀衆能再次感受到了像在《花束般的戀愛》中山音麥和八谷娟那樣文藝細膩的情感:
在深夜的遊泳池,兩人坐在充氣皮艇上,槙的聲音在回蕩——他們來到了意大利卡普裏島的藍洞。
在由倉庫改造的房間裏,他們一個腳踩磁帶黑條,一個不斷地打開雨傘——他們來到了意大利的大草原,頭頂有鳥兒飛過。
把鞋放到面粉上咯吱咯吱地踩,抽動軟管的風聲——那是來到了阿拉斯加看冰原極光。
在地下車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射進由報紙糊成的窗戶,槙伸手去觸摸——那是來自美國羚羊峽谷的陽光。
在一望無際的金黃色麥田,風吹的麥穗嘩嘩作響,兩人将腿搭在車檻相互碰撞,槙想要伸手搭在直己的肩上,猶豫了片刻又收回。
一起煮番茄意面、在大街上互喂東西吃,槙鼓起勇氣将腦袋倚靠在直己的肩膀,而直己也給出了回應 .....
劇情終于迎來了 " 我說今晚月光那麽美,你說是的 " 般極緻含蓄的愛意美學高潮。
導演緻敬了王家衛的《春光乍洩》。
兩人來到了日本一處再尋常不過的森林溪流,把它當做" 伊瓜蘇瀑布 "。
《春光乍洩》臨近結尾,何寶榮回到黎耀輝的住處,抱着兩人曾蓋過的一條毛毯失聲痛哭。
而黎耀輝獨自一人來到了瀑布下,望着奔湧而出、發出春雷般響聲的伊瓜蘇瀑布,獨白緩緩響起:
" 我終于來到伊瓜蘇,我覺得好難過,因爲我始終覺得,站在瀑布下面的應該是兩個人 "。
張宛則來到了世界的盡頭,即美洲大陸南面最後一個燈塔,他要把錄下黎耀輝哭泣的錄音機留在此處。
而到了《赤腳鳴聲》這,槙和直己赤裸着上身,在溪流旁展開了第一次字面意義上的 " 肉搏 "。
沒錯,兩人從頭到尾連個接吻的畫面都沒有,卻進行了多次看似毫無意義的 " 打鬥 "。
導演聲稱,這是從電影大師弗朗索瓦 • 特呂弗的作品《隔牆花》裏獲得的靈感。
" 兩個人在一起太痛苦,一個人又無法生活 "
這種感情意境形容的正是槙和直己之間的矛盾相處模式。
這并非隻是簡單的同性之愛之間的交流,而是除去在成長過程中性取向的混亂流動外," 打鬥 " 是隻存在于槙和直己之間才能懂的交流。
兩人像是自然界中兩隻兇猛的小雄獸,通過打鬥的方式來制造感情的升溫。
他們歡迎對方進入自己的私人領域,然後鬧個筋疲力盡。
直到美島去世," 一起在大自然裏錄音 " 這樣的溫柔鄉被血淋淋的現實打破。
兩人一下子沒有了目标,不知該去往何處。
槙是美島的養子,美島去世後,他成了真正的孤兒。
影片裏也沒有說明直己母親的去處,隻展示了他和父親沉悶尴尬的日常。
直己對槙說:" 我們一起去羚羊峽谷吧,算是真正完成美島的心願 "。
可天不遂人願。
直己的存款,被父親偷拿去了還債。
美島的存折裏隻有一點點錢,可能是她年輕時花掉了或者被人騙走了。
走投無路下,直己想起了在客戶家,一個老年癡呆的長輩嘴裏邊嘟囔密碼邊打開了保險櫃。
槙怎麽也沒想到直己會這麽瘋狂,瘋狂到去客戶家破壞保險櫃再被抓捕入獄。
隻有直己自己明白,這不僅僅是一趟旅行而已。
他迫切地想要逃離父親的掌控,想要擺脫這一潭死水的生活。
更重要的,這是他迄今爲止最大膽的一次反抗,他想要和槙展開全新的人生。
槙去探監,直己流着淚對他說:"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
這句話的實際含義其實是,失敗了,就再也沒有重頭再來的勇氣。
錄音中斷我們可以 " 重新開始 ",但消散的感情如何再 " 重頭來過 "?
故事的最後,直己出獄,和之前喜歡的女生組成了小家庭。
他本來就是一個死守在安全區、循規蹈矩的直男,是槙的出現爲他蒼白的人生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等紅燈,他聽到了熟悉的收廢品聲。
兩人四目對視,沉默無言,最終還是走上了不同的分岔路口。
抱歉啊,我沒法陪你去看伊瓜蘇瀑布、意大利藍洞、冰原極光和羚羊峽谷了。
倘若那時我再勇敢一點,會不會對你說上一句:
" 不如我們重頭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