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吹起了 AI 音樂的法螺
流媒體平台苦唱片公司久矣,而網易想依靠 AI" 革 " 了唱片公司的命。
近日舉辦的 "2023 中國數字音樂産業大會 " 上,網易總裁丁磊發言稱 " 人工智能在未來 1 至 2 年内,大概率會成爲音樂行業标配 "。這一論調在手握大量音樂版權的唱片公司眼中,與開炮無異。
早在今年 1 月,代表華納、環球、索尼三大唱片公司利益的 RIAA(美國唱片業協會)便試圖遊說美國政府重視音樂産業的 AI 侵權問題,更是于近期要求監管機構将 AI 聲音克隆納入盜版監督名單。
上述兩者大相徑庭的觀念來源于其商業模式的不同。以網易雲音樂爲代表的流媒體借助互聯網與移動設備爲用戶提供音樂産品,而音樂産品則來源于唱片公司把持的音樂産業鏈。流媒體的 " 二道販子 " 身份導緻其始終處于議價弱勢地位,丁磊曾多次在公開場合炮轟版權壟斷、成本溢價等問題。
在研究機構 MIDiA 分析師看來,唯有建立新的産業基礎設施,才能改變當下音樂産業以 " 版權爲王 " 的現狀。結合 2023 年掀起的 AIGC 狂潮,丁磊 " 開炮 " 的底氣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果不其然,丁磊在 2023 中國數字音樂産業大會上的講話,除了鼓吹 AIGC 外,還提到要 " 建立更公平、合理、傾向于行業大多數的分配規則 ",矛頭直指既有的版稅分配制度。
獨家版權解除兩年了,網易雲音樂還是沒有買到周傑倫的版權。作爲賽道老二的網易雲音樂一直憋着一口氣,指望着 AI 這項音樂新 " 基建 " 能助其沖破版權樊籠。
爲什麽是 AI
要說新的基礎設施,AI 并非音樂産業的先行者。
早在兩年前,元宇宙、遊戲與逐漸完善的創作者工具便承載了音樂人們打破版權産業的希望。去年,遊戲公司 Epic Games 收購全球最大的獨立音樂人服務平台 Bandcamp,前者希望能通過 Bandcamp 上龐大的創作者市場進一步釋放玩家們的商業價值,而後者希望通過 Epic Games 的虛幻引擎爲首的技術力量進一步爲創作者創收。
彼時,這一聯合爲外界一緻看好。畢竟前有拳頭遊戲爲旗下《英雄聯盟》IP 成立音樂廠牌并火遍全球,後有 Ariana Grande、Travis Scott、五月天等頂流藝人通過虛幻引擎開虛拟演唱會。
然而近日,Epic Games 卻開啓了大刀闊斧的一系列降本動作,其中包括裁撤一半 Bandcamp 的員工。顯然,音樂 + 元宇宙的路線受阻,證明元宇宙尚不具備成爲音樂産業 " 新基建 " 的能力。
除卻元宇宙這一概念本身已步入暗夜外,自音樂産業角度,我們也不難爲 Bandcamp 的現狀歸因。元宇宙與虛幻引擎這樣的高端技術力量能幫助音樂産業的頂層藝人進一步釋放價值,卻難以普及到廣大腰尾部創作者。
更關鍵的是,元宇宙并沒有改變音樂的生産方式與價值鏈條,隻是擴充了音樂的分發方式——無論是 Epic Games 聯合藝人在《堡壘之夜》中開虛拟演唱會還是爲五月天的在線演唱會打造超現實背景,本質上連音樂生産環節的邊角都夠不上,創作者們走的還是出售詞曲給版權公司,從中獲取買斷或分成酬勞的老路。
反觀國内的流媒體平台,網易雲音樂、騰訊音樂旗下一衆音樂平台也曾擁抱元宇宙 + 音樂的概念。而今僅存的碩果是 AIGC 爆發下,煥發新生的虛拟歌手,至于一度火爆的在線演唱會則被消費潛力更強的線下演出徹底取代。
況且,相比于 " 高大上 " 的元宇宙,短平快的短視頻平台更具備革新音樂分發方式的能力。
以網易雲音樂爲例,其自制的《精衛》、《向雲端》等歌曲的爆火出圈離不開抖快這樣的短視頻平台助力,近期因國慶旅遊季而大爆的《邊境》更是短視頻革新音樂分發的最佳佐證。以至于抖音生态内衍生出音樂推廣的一條産業鏈條,在線音樂平台等機構發布任務,視頻創作者使用對應音樂發布作品并按點贊與使用量獲得分成。
總體而言,無論是元宇宙還是遊戲,AI 前的種種載體在革新音樂産業的道路上均被證僞。而今 AIGC 攜大模型東風粉墨登場,承載着丁磊改變音樂産業的野望,網易的 AI 音樂能否在産業場景中完成 " 新基建 " 的自證閉環,關鍵便在于能否從生産上發力。
AI 進行時
所幸,總覽網易在 AI 音樂上的業務," 生産 " 是一以貫之的主旋律。
不考慮算法推薦,外界首次将網易雲音樂與 AI 聯系在一起的時間,可以追溯到 2021 年。彼時網易旗下的伏羲工作室借助 GPT-2 模型生成歌詞,結合自研編曲引擎與旋律生成算法推出了首支 AI 原創單曲《醒來》,在外界 " 音樂人失業 " 的調侃聲中火了一陣。
考慮到當時是網易雲音樂即将遞表 IPO 的時間節點,這首單曲的推出背後不乏造勢的考量,但其招股書數據顯示,網易雲音樂的研發人員占比高達 53%,足以說明網易雲音樂在 AI 道路上前行的決心。我們也自相關人士處了解到,網易音樂打造 AI 音樂産品,最早可以追溯到 2020 年。
此後,網易雲音樂與 AI 的結合以生産爲軸,分别在兩個節點實現了較大的突破。其一是 2022 年 1 月,網易 AI 音樂創作平台網易天音的上線,意味着網易 AI 的編曲能力開始被正式打包成工具包并産品化;其二是 2023 年 6 月,網易雲音樂與小冰合作推出歌聲合成軟件 " 網易雲音樂 · X · studio"。
自此,網易的 AI 音樂生産流程已打通自編曲到母帶的鏈路,幾乎可以包攬除作曲外的音樂生産流程。至于作曲功能的 " 缺失 ",實際上也是在網易 " 輔助創作 " 的定位下,爲了給創作者們留下了足夠空間的刻意——詞曲作者的創作價值并未被覆蓋。
作爲一種藝術形式,音樂創作者的主體無法被磨滅,格萊美近日便宣布 AI 創作的音樂作品不被承認。從音樂本身而言,AI 音樂更像是一種采樣(将獲得授權的音頻二次創作并運用進新作品中),用以激發創作者的靈感,輔助創作。
那麽,網易當下的産品距離改變音樂産業鏈的聖杯還有多遠?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音樂人們對網易天音褒貶不一,但對于工具作用幾乎沒有什麽反對意見;而網易雲音樂 · X · studio 則次了一檔。
" 硬要說水平,天音導出的編曲也确實達到了出版的級别,幾分鍾就可以完成電商平台上幾百上千塊的伴奏 ",網易雲音樂的一位 beatmaker 說," 但是目前的音軌并不支持深度定制,比如更改配器之類的,給到我們深度加工的空間有限 "。
對工具要求較高的一位混音師則直言網易天音相比市面上的 AI 編曲産品并沒有很多突出的優點,除了風格上存在國内流行的熱門音程外,實際使用體驗遠不如目前大家普遍使用的編曲鍵盤。
我們了解到,網易天音編曲需音樂人設定風格、樂器、調号、拍号、速度以及時長等要素,而後導出 MIDI。在其上線之初,甚至還不支持混音作品的分軌導出,可以說是 " 種瓜得瓜 "。分軌導出功能在 2022 年 7 月上線,但距離資深音樂人的要求還有不小距離。
至于網易雲音樂 · X · studio,其産品本身實際上是小冰公司原有的産品。小冰公司由微軟亞洲研究院成立,于 2020 年開始獨立運營,旗下曾推出 X · studio、小冰(chat bot)等産品。而網易雲音樂 · X · studio 則被戲稱爲網易雲特供版,産品力上相比合作前并無明顯提升。
這麽看來,網易雲音樂這塊 AI 試驗田的成果似乎還不足以支撐丁磊的野望,需要更多叠代。但可以肯定的是,編曲與歌聲合成工具的出現開始讓音樂創作者 " 單兵作戰 " 成爲可能——既不需要經受專業的和弦學習,也不需要将生産工作局限于錄音室之内。
正如唱片時代中逐漸被數字化的鋼琴、吉他等配器,這些音色在數字化技術下,可以讓音樂人在錄音室内自由調用,而 AI 音樂則是進一步放大了自由度,将音樂制作的場景拓展到手機、PC 這樣個人的一方小天地。
顯然,AI 音樂正在慢慢改變音樂産業鏈的生态。随着網易雲音樂的 AI 音樂産品化逐漸成熟,商業化落地也該提上日程。
網易的踟蹰
且不論網易雲音樂、TME 這樣的大型流媒體平台,在 2015 年前後 AI 技術爆發之下,AI 音樂賽道便不斷湧入新玩家。可能是音樂界自身較爲閉塞的緣故,Deep Music、AIVA、Amper Music 等公司并不爲外界所熟知。
也就是說,當 AI 音樂工具開始普及後,應用層面的競争很可能會變得比較激烈。況且,大模型的出現所帶來強大的對比效應,無論是業界還是消費者,在經曆了 ChatGPT 的認知颠覆後,往往會對産品的完成度有着更高的要求。
或因如此,網易雲音樂在産品的商業化上顯得有些踟蹰。其中最爲明顯的一點在于目前最适合進入音樂人工作流的網易天音的産品形态。
雖說這一工具目前僅開放給入駐網易雲音樂的音樂人使用,但是在音程上的限制顯然不利于創作者自由發揮,反而更偏向于針對音樂愛好者們玩音樂的 " 傻瓜操作 "。
事實上,無論是爲音樂人打造一款足以激發靈感、進入工作流的生産工具,或是爲消費者打造一款可以随時随地生成符合自己想法與心境的音樂的 " 玩具 ",在産品層面都具備成功的可能性。隻是如今看來網易似乎還在二者之間搖擺。
而搖擺的代價,則是會拉長商業化落地所需的時間。這樣的沉沒成本并不止出現在網易雲音樂,隔壁的行業老大 TME 同樣如此。
因此,我們可以在網易雲音樂與 TME 的 AI 音樂業務發展中看到這麽一條脈絡:兩家對 AI 都有着長期而堅定的投入,在取得一定突破的節點時便會對外界 " 吆喝 " 一陣,但要在長時段内觸達,專業生産者市場或者消費者市場,還需要建立一個穩定、持續的生态。
那麽現在是否是正确的節點,加快 AI 音樂應用的商業化腳步?
從音樂市場來看,我國在 2023 年成功跻身世界第五大數字音樂市場,市場整體處于增量狀态,音樂人、消費者仍在持續增加,這意味着商業化的巨大潛力。
而且 AI 音樂作品在完成度與耐聽程度上都明顯高于當下泛濫于短視頻平台的不少音樂。
我們接觸到的一位電音制作人便吐槽了當下短視頻平台中持續火熱的電子舞曲分支 Phonk,這類音樂廣泛出現在影視剪輯與 " 西格瑪男人 " 視頻切片中,以低保真音效、采樣單一旋律與重複強勁的鼓點爲特色。該制作人稱 Phonk 的制作在工具加持下,創作周期隻需要 10 分鍾。
" 不需要打磨旋律、不需要考慮起承轉合,隻需要采樣、簡單渲染與重複。如果這樣的音樂大行其道,那麽 AI 編曲無論是在生産流程的簡化程度還是整體完成度看來,都具備流行的能力。"
如果音樂産業的革新是按部就班,那麽丁磊構想中的新一代數字音樂還需要經曆從 AI 底層開始的生産變革,到新一代分發方式的變化。而還在底層設計中徘徊的網易雲音樂,也是時候加快前進的腳步了。